紅瀾正施了一訣,清理幹淨身上濺的湯汁,又皺眉去看那罪魁禍首。  見小狐狸還害怕的蹲在碗底,他眉宇稍展,道:“出來吧。”  小狐狸盯了他一小會兒,才終於從滑膩的碗裏爬了出來。  紅瀾問道:“移形換影是青丘狐的本技,你是青丘來的?”  小狐狸嘰嘰的回答,紅瀾挑起了眉毛,有些疑惑。  謝秋寒解釋道:“它才剛開智,還不會說話。”  紅瀾的眉頭更緊,“青丘狐天生神脈,要開什麽智?”  說著,他揪著狐狸後頸提到自己麵前,想要細看。  不知是青丘狐都長這樣,還是小狐狸湊了個巧,它同那鏡中人一樣,有雙通體碧綠晶瑩的眼睛。  紅瀾對上那雙眼睛,愣住了,一時間忘了要做什麽。  狐狸也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不知為何,忽然長長的嘰了一聲,很是興高采烈的樣子。  緊接著,它四爪並用的抱住了魔尊的腦袋,用力吧唧了一口。  ……連帶著一身湯湯水水,都撲了紅瀾一臉。  “………”  四座皆寂寥。  謝秋寒大驚。  作死也不是這樣的!  他飛快伸手過去,要把狐狸拉下來,但到底動作不如紅瀾快。  隻見紅瀾提著狐狸後頸,懸在半空中,讓這滿身湯水的小東西離自己遠點。  他估計是想訓斥,可不知怎的,話到嘴邊又沒說出來,隻有一副忍怒的樣子,反而讓他冷若冰霜的外表中添了幾分生動的人氣。  那小狐狸被他拎著,不僅不害怕,甚至還覺得好玩,在空中撲騰著胳膊腿玩。  謝秋寒:“…………”  這小東西稀裏糊塗的,卻知道喜歡誰、不喜歡誰。  看謝秋寒,親切溫柔,一聞就是那種拖住褲腿就會管飯的;再看窮奇,看著凶惡,其實沒有一點凶性,隻是一隻大貓,占他洞穴也不會生氣,而紅瀾,雖然看起來拒狐於千裏之外,但卻很正中紅心的很讓狐狸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想必狐狸也能感知人的天性的。  果然,紅瀾雖緊擰眉頭,卻把狐狸輕手輕腳的放了下來。  這時,小狐狸眨了眨眼睛,盯著紅瀾,又做了第二個誰也沒想到的動作——  它試探的伸出了舌頭,舔了舔眼前人的手指。  紅瀾:“………”  他是徹底沒脾氣了。  紅瀾正眼打量小狐狸,這小東西原本應該有一身蓬鬆的白毛,這會兒被湯汁洗成了一縷縷的,都耷拉了下來。  沒了毛,它本體也就剩下巴掌大的一團,瘦巴巴的一條,真是可憐極了。  也不知青丘哪家的幼子,都丟到紫霄山來了。  罷了。  紅瀾不再計較,施了個決,把自己和狐狸清理了幹淨,伸手把狐狸抱了起來。  謝秋寒作為飼主,最是尷尬,小狐狸胡鬧,“……師、仙座,對不住,給我吧。”  紅瀾沒給,淡淡道,“無礙。”  他道侶是青丘大祭司,同上一位高高在上的老祭司比起來,他十分開朗隨和,同誰都親近,故而人人都喜歡他。  他的死,讓青丘和紫霄山結下了大梁子。  據說空冥死訊傳到青丘,青丘上下連吃了半月流水宴,到不久前才歇。  隻是空冥雖死,這仇卻未了。  空冥死了,還有徒弟門人。  紫霄山為天下第一仙門,青丘連門檻都碰不到,相反,大荒就在青丘秘境開口之下,地理位置近的很,青丘族人便常來大荒魔門滋事,找紅瀾的麻煩。  紅瀾問心有愧,每每容忍。  那樣的頻頻挑釁他都能忍,眼前不過一隻稚氣幼子,他又怎麽會置氣呢。  紅瀾摸了摸懷裏的小東西,向謝秋寒問道:“青丘狐族固守秘境,整族不過百來隻狐狸,近期鮮有幼子出生,這狐狸是如何到你手上的?”  謝秋寒道,“不久前我誤闖妖獸穀,在窮奇巢中遇見了這狐狸,自那之後便常喂飲食,至於其來路,我一概不知,若不是得金林真人點明,我也不知這是大名鼎鼎的青丘狐。”  他藏了一句話:也不知這小狐狸會偷來一顆魔丹給他。  紅瀾沉吟片刻,“我看這狐狸三魂少了七魄,靈台渾濁,看樣子是受過重傷,興許是幼子無知,從青丘偷跑出來受了傷,才淪落至此的。”  謝秋寒往日隻當小狐狸野生野長,並不知道青丘狐族群隻有百來隻狐狸,族群關係極其緊密,他想,少了這樣一隻幼子,狐族人一定心急如焚。  他忙道:“那小狐狸的家人找不見它,豈不是難過極了?”  紅瀾多瞧了他兩眼,道:“我本就要去一趟青丘,待紫霄山事了,我將這小東西送回去便是了。”  謝秋寒聽了,感激道:“實在多謝了。”  紅瀾道:“族中小輩,我也應照料一二,談不上謝。”  謝秋寒知道他意思。  謝秋寒自己雖誤打誤撞的雲養了這小狐狸,但也隻是喂了幾口食,隻是恩情,稱不上別的。  可紅瀾道侶為青丘王族,在凡間,兩姓結好,就成自家人了。  不管青丘領情與否,他都有責任照料這隻流落在外的族人。  .  一場插曲很快揭過。  用過膳,謝秋寒又得喝藥。  小狐狸得了新歡,巴巴的抱著人家脖子不放,再也不是那隻吃完就跑的渣狐狸了。  謝秋寒也正好樂的清淨,回到房中打坐。  每每喝完藥,便有一股暖流從腹中升起,他得沉下心神,意識跟隨著暖流,清理識海內翻湧的蚩尤真氣。  那蚩尤真氣會被暖流所化,融為一體,成了一團灰色的霧氣溫順的呆在識海角落裏。  今日他照例冥想,卻發現那團霧氣變了——那霧氣成了一顆豆子大小的圓珠子,遷到了他識海中央,懸浮半空中,有無數絲線從中拉出。  那絲線連接著整個識海,真氣從那兒進入圓珠,又原地返回去,不斷循環。  謝秋寒咦了一聲。  難道這就是他的金丹?  悟道之後,識海中結丹,故而又稱丹田。  修煉便是讓這金丹不斷擴大,據說到了虛空期,金丹會占滿整個識海,那時識海和金丹融為一體,乍一看還以為什麽也沒有,故而叫虛空期。  虛空期與飛升成神隻有一步之遙,端看機緣。  謝秋寒頭一回見到這小東西,用真氣試探的推了金丹好幾下,可金丹牢穩不動,他很快便失去了興趣。  疑問隨之而來——金丹金丹,大家的金丹都是金色的,怎麽就他的土裏土氣的,是一粒灰豆子?  謝秋寒很快從入定狀態醒來,睜開了眼睛。  若有旁人在此,定能發現那時他眸子灰蒙蒙的,沉靜幽遠,仿佛能納世間萬物,山河滄桑。  他從榻上下來,整理整理衣袍,出了房間,打算去找紅瀾問問金丹的事。  這聲師兄還真不白叫。  剛出了房間,隔著小半條走廊,老人絮絮叨叨的念叨聲便響了起來,謝秋寒聽出那是金林真人的聲音。  那處門虛掩著,謝秋寒往裏一看——  紅瀾立在桌邊,而傾碧仙子虛弱的臥在榻上,金林一邊給她開方子,一邊嘮叨著她。  大概意思是說她總是亂來,虛耗神力,人就是個定量的容器,裏麵的東西掏光了就補不回來了。  謝秋寒聽得皺起了眉頭,一邊雲裏霧裏,一邊又想:是什麽病這樣嚴重?  那邊幾人都是修為極其高深的,聽見動靜,便知道謝秋寒來了。  紅瀾先道:“秋寒,進來吧。”  謝秋寒依言進去。  紅瀾道:“怎麽,找我?”  謝秋寒溫順的同金林、傾碧以及紅瀾問了好,才說出金丹一事。  紅瀾沉吟片刻,“灰色的金丹?倒是聞所未聞。”  謝秋寒遲疑的問:“是不是……因為魔丹?”  紅瀾搖頭,“若來一道金丹,便變一個顏色,那倚靠吸取他人金丹而修煉的魔門眾人,豈不是個個識海能開染坊?”  也是,那謝秋寒心中便更疑惑了。  紅瀾道:“晚些讓我……”他一頓,改了說法,“讓仙座進你識海看看,看究竟如何。”  謝秋寒點頭,並沒有聽出他改口的原因。  識海乃最私密所在,身體主人的一切情緒都展現在此處,若不是最親密之人,是不好進去的。  這時,金林卻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胡須,開口問道:“這灰丹是何時出現的?”  “便是剛才,”謝秋寒道,“不過這灰丹是從一道灰色霧氣裏出來的,那灰色霧氣又是從……”他說著,自己也愣了愣:是從吃藥開始的。  金林看他神色,道了聲果然。  金林一口指出:“昨夜山中紫光大作,人人桃花入夢,眾人皆以為是仙座悟了有情道,但其實是你對不對?”  謝秋寒對金林也沒什麽好瞞的,坦然點頭,“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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