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邡聽他接連發問,終於聽出不對勁。 他上下打量著聶明淵,意味不明道:“你這到底是給我演的哪一出?” 明人不說暗話,聶明淵也學著他拍了拍那坐塌,說:“我瞧你身側,其實隻空了一個道侶的位置。” 雲邡笑罵出聲,拿竹簡甩了聶明淵一臉,“你還打趣起我來了!” 聶明淵接著竹簡,砸的不疼,說這麽“大逆不道”的話,就被這麽砸一下,太值得了。 那知道還沒高興起來呢,便聽見雲邡道:“你自己都光棍一條,還說我呢,我可不找道侶,麻煩極了,怎麽,是誰催你了?” 聶明淵微笑。 “沒有,我隻是隨口說說。” 原來是當他在開玩笑,半點都沒往謝秋寒身上想。 雲邡道:“說起來,五年前我剛回山時,傾碧竟向我說我與小秋寒怎樣怎樣,她可是越發糊塗了,恐怕再過幾年,都該洗淨塵俗的飛升了,你這回要不要見她一見?” “不必,”聶明淵道,“飛升很好。” 雲邡歎了口氣,“先生也是癡情人。” 聶明淵之所以欠他恩情,就是因為他救了傾碧,才要受他驅使百年。 這樣看來,世間情事,實在是叫人頭大。 雲邡看聶明淵的眼神不由得複雜了幾分,覺得他和自己師兄都是一類的苦命人。 聶明淵:“…………” 聶明淵看這廝竟然像模像樣的評論起了自己的往事,笑都快掛不住了。 仙座您到底是什麽腦子來的啊!? 您連一句並不含蓄的提醒都聽不懂,有什麽臉評價我? 聶明淵在這事上真的都服了他了。 很久以前,頭一次見謝秋寒的時候,聶明淵就說:此子非池中物,並讓雲邡推謝秋寒入他知之門。 雲邡不信,還罵他拐人玩。 可剛剛仙座就說“我思慮已久”,要讓謝秋寒入他門下,顯然忘記多年前自己說過什麽。 如今呢,他又說起道侶一事,仙座甚至沒有半點都沒聽懂,還扯別的! 當局者也沒有這麽迷! 聶明淵實在對他甘拜下風,無力的擺擺手,不再提這些事。 雲邡隻覺得他是被提起了心上人,心中酸楚,不願多話,便也識趣不再多話,心裏還更同情聶先生了。 二人聊到這裏,聊進了死角,彼此都沒話說。 雲邡起了身,領聶明淵出大殿,想給他炫耀一下自己閣前的半畝菜地。 他們剛出了大殿,便撞上了兩個橫衝直撞跑過來的女弟子,“仙座,仙座,求您救救師弟!” 這兩個女弟子正是他們來時見過的。 同一時間,雲邡袖中玉符再次閃起,這個不是他先前翻公文的,而是與人私下聯絡用的。 他低頭一看,是小秋寒給的訊息。 玉符一閃一閃,配著女弟子焦急的口吻,讓人覺出的事態的不平常。第62章 二人匆匆往待客的玉塢殿去, 尚走在大殿之外, 遙遙的就看見方成鏡那貨在打孩子。 雲邡這就很不樂意了。 玩什麽不好, 竟然跑來他地盤玩打孩子? 雲邡向來護短,立馬自兩邊的花卉叢裏摘了一片綠葉, 輕飄飄往那邊一擲。 綠葉帶出一道無形屏障,托在挨打的弟子前麵, 方城主一時沒來得及停手,結結實實被屏障反觸回來, 倒後兩步,由仙仆扶住了。 他愣了一下,扭頭看去,便見雲邡攜人走過來,衝他挑了一下眉。 玉塢殿建在半山, 雲邡來時身後雲霧繚繞,衣袂飄飄, 好似謫仙下凡。 方城主立刻就呆住了。 那表情, 就差沒往臉上寫:美! 是個傻子無疑了。 “收收哈喇子, ”雲邡道,“這是在做什麽?” 方城主仍沒回神, 盯著他從殿外走進來,來到自己身邊。 雲邡眼皮忍不住一跳, 皮笑肉不笑道:“我好看嗎?” 方城主真誠的點頭。 雲邡:“………” 他反倒樂了,笑起來,覺得方棒槌極其有趣。 青城位於嶺南, 是青陽宗門所在,故名青城。 青陽宗老一輩多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也不知怎麽就長出方成鏡這號人。 方成鏡以一個癡字著名於九州,癡於天下好顏色,花鳥樹木皆入他眼,但宣稱人乃濁物,能入他眼的美人隻零星那麽幾個,凡人裏有個帝京的大公主,江南的顧家主支的小小姐,修士裏嘛,紫霄山占了全部名額,是雲邡紅瀾師兄弟。 托了方城主這隻筆的福,這四位豔冠八方,天下傾慕。尤其最新成名的顧家小小姐,來求親的都快把顧家門檻給踏破了。 一個宗門之主,竟靠著癡迷美色而成名,這宗門也真是離倒閉不遠了。 匍匐在地上的男弟子被兩個師姐妹扶起來,方成鏡抽他下了力氣,背都抽的紅腫了,好生可憐。 他被師姐妹左右攙著,心裏委屈加得意各占一半,扭頭朝二女道:“多謝盈盈,多謝重霓。” 可那二人壓根沒看他,而是雙眼發亮的盯著仙座那邊。 男弟子內心一時很是微妙。 她們究竟興奮什麽? 那頭,雲邡覺的方成鏡實在有趣,便想逗一逗他,故意湊過去,揶揄道:“方城主這樣看我,難不成又是來求親的?” 方成鏡:“!!!” 近處看,美人更是膚如瑩玉,眼瞳生波,仿佛集天下光華。 “不、不敢,”方城主迷迷糊糊道,“能一睹仙座容顏,死而無憾,可若能日日睹之,在下、在下頃刻便可死了。” 嘖,人家是朝聞道夕可死,這貨是見了美人就可以痛快做風流鬼了。 雲邡忍不住大笑起來。 眾人不知個種情形,都愣了:這是個什麽發展? 呆頭鵝方城主見美人大笑示好,更是麵紅耳赤,一副要原地升仙的樣子。 謝秋寒頓時臉黑了,上前一步攔住,隔開了二人,“城主,自重。” 方城主還眼巴巴的看著雲邡。 雲邡見謝秋寒也摻進來,才莊重幾分,輕咳一聲,有模有樣的學道:“方城主,自重。” 謝秋寒:“……” 嗬,分明他自己也有份。 雲邡像沒事人一般,問道:“這是發生了什麽,方城主怎麽跑來我紫霄山教訓人了?” 不等謝秋寒說什麽,方城主主動道:“誤會誤會,這是我家侄兒——”他朝男弟子招招手,“方匆,你來。” 方匆剛挨過打,才不理他,扭頭哼了一聲。 方城主怒瞪他兩眼,又很想打孩子,可雲邡在旁邊看著,他不好再繼續。 雲邡朝謝秋寒看一眼,謝秋寒立刻明白意思,讓人把弟子帶出去上藥。 謝秋寒心裏雖氣他四處著惹人,可當著許多人的麵,還是十分給麵子的。 他的脾氣都是關起門來發作,哪像這個方小少爺,撒潑都不分場合。 謝秋寒原本在應付幾個來客,他心中知道當今天下皇室與仙門的關係微妙,需要謹慎處置,故而人家說什麽都撬不開他的嘴。 諸人一籌莫展,謝秋寒剛要送客,忽然,這叫方匆的弟子闖了上來,同方城主一言不合就開吵,吵著吵著演變成單方麵的挨揍。 謝秋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攔,才把雲邡叫了過來。 早知道方城主是這幅德行,還不如不叫呢。 仿佛故意要提供對比襯托謝秋寒的好似的,方匆又開始好了傷疤忘了疼,繼續放狠話:“我不回家!你別想把我弄回去!” “你!”方城主氣不打一處來,“皮又癢了是吧臭小子!” 方匆:“有本事打死我!” 方城主立刻遵命,張牙舞爪的要和他決一死戰。 仙仆們趕緊撲上來拉住他,拚命給那兩個女弟子使眼色,兩個女弟子呆了半刻,立刻動作起來,一人拖手腳、一人捂嘴,拖著方小少爺跑了。 方城主氣的直跳腳。 雲邡冷眼旁觀,看著方城主被侄子氣個半死,幸災樂禍的想:還是自家孩子乖。 看侄子走沒影了,方城主才一屁股坐下來,連飲兩大口茶水。 這才想起來,大家都看著呢。 他打過了訓過了氣過了,終於苦笑一聲,“對不住,讓諸位看笑話了。” 在場除了雲邡幾人外,還有江南顧謝兩家來的人,廳堂裏坐的滿滿當當,每個人都看笑話看的很投入,可方城主一提這個的時候,大家又立刻搖腦袋,虛偽的表示理解。 “年紀還小,算不得什麽。” “是了,令郎一表人才,根骨奇佳,不過一時叛逆,無礙,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