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寒聽了這名字,莫名其妙,不知他提這時候提那大惡人做什麽。 可這時他突然發現,雲邡麵色蒼白,唯唇上有他咬出的一點血色,靡麗無邊。 謝秋寒一愣,慌張起來,“你怎麽了,我,我……” 他忙不迭放開雲邡,可剛鬆了手,雲邡腿一軟,往一邊栽下去。 他嚇一大跳,趕緊把人接住,讓雲邡大半身子都倚在了他身上。 同一時間,走廊另一端傳來劈裏啪啦的摔東西聲。 二人扭頭一看,岫玉揉著眼睛,抱的東西摔了一地。 見二人看過來,岫玉嚇的倒退兩步,失足栽進了後頭池塘裏。 “…………” 謝秋寒呆了一下。 先救哪個? 笑聲在耳邊響起來。 雲邡實在是被這些小毛頭給逗的樂壞了,他指一指池塘,“還不把他撈起來,我是沒真氣了,死不了。” 岫玉自己從岸邊爬起來,再抬頭一看,大師兄已經抱著仙座回房間了。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心想:我要被滅口了。第77章 謝秋寒把雲邡妥妥帖帖的放回床上, 看他氣息微弱, 真氣流轉近乎於無, 一時心亂如麻。 事情為什麽會進展到這個地方? “我、我去叫人,”謝秋寒慌慌張張的, “我去叫醫者……叫醫者還是丹修?你受傷了嗎,昨夜弄的?” 雲邡半闔著眼睛恢複著, 聞言道:“別去,怪不好意思的, 你弄的。” 正要出門的謝秋寒一愣,剛好撞上硬著頭皮又爬進來請罪的岫玉。 岫玉嗚嗚兩聲,罪又加一等,很想立刻滾蛋。 謝秋寒強按著自己靜下心神,心念電轉, 飛快的清理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剛才是心神蕩漾,都忘了自己是誰了, 哪管發生了什麽。 這時從一場黃粱美夢裏踏出來, 被冰涼的風一刺, 腦子才清晰了起來——他發現自己識海真氣滿滿,元嬰睜開眼睛, 略一調動神識,竟然能感知到千裏之內一花一木的微微浮動, 能洞察其中極其細微的變化。 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升階了! 他心知這和雲邡突然的虛弱分不開幹係。 雲邡招手,“你來。” 謝秋寒湊過去,見他要起身, 忙在他身後墊上兩個枕頭。 雲邡被他當成個軟弱的花瓶對待,許久沒感受過這種待遇,心裏覺得十分有趣。 做完這些,謝秋寒就規規矩矩的立在了床邊,端正、嚴肅,和剛開始判若兩人。 謝秋寒升了一階,對靈氣的體察更加在行,他能看到周遭,不,整個青陽宗的靈氣都在以飛一般的速度朝此間灌進來,以雲邡為中心,形成一個漩渦,海納百川似的將靈氣轉進自己身體,而他的狀態也在這樣的運轉裏一點點好起來。 隻是還不夠,萬條小溪潺潺流動,並不能補足大海的幹涸。 謝秋寒道:“這是怎麽回事?” “晚些同你說,”雲邡斜一眼謝秋寒與自己的君子差距,道,“你湊近些,別裝成剛才那個不是你的樣子。” 謝秋寒:“…………” 雲邡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謝秋寒又跪了,跪在床邊。 雲邡:“………”給老父親送終? 他笑起來,撐起身子,食指挑著床邊人下巴,“你這一招鮮還能吃定我不成?” 謝秋寒聽見他在自己耳邊說:“道貌岸然要不得,自己闖的禍要自己收拾。” 謝秋寒茫然間,他又親了上來。 這回是由他主導的。 但比起方才那個狂風驟雨的吻,這個隻能算是和風細雨的觸碰。 真氣從口中渡過去,謝秋寒成了那個被抽空的人,不過識海內元嬰出動,不斷的運轉,經脈內並未幹涸。 同一時間,雲邡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轉起來。 他分開唇,摸著謝秋寒的臉。 二人緩緩分離。 謝秋寒睜大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雲邡溫柔的目光。 他有些頭昏,眼皮越來越重,好像要昏睡過去。 可他又想守著雲邡,於是強打著精神強迫自己睜大眼睛,問:“這、這是怎麽了?” 雲邡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又有些好笑,很快伸手替他闔上眼睛,在他耳邊誘導似的說:“不小心亂了真氣,沒事,睡吧,我守著你,醒來什麽都好了。” 謝秋寒很聽他的話,心扉的圍牆被攻破,緩緩閉了眼睛。 他頭一歪,昏了過去。 雲邡摸摸他的臉,臉上閃過一絲沉重的悵然。 在雲邡這裏,要讓他這樣發愁是很難的。 他早練就了雷打不動的心性,也修出了一副漫不經心的外殼,二者嚴絲合縫的拚接起來,從不讓他的任何真實情緒外露出去。 即便無人之時,他也怕虎狼在窺伺,得舉重若輕,才讓人不敢輕易下手,他便從中獲得更多思量的機會。 他真的露出愁緒,那一定是這份愁太重了,壓得他喘不過氣,壓得他無從顧忌自己的表露,才會泄露一些。 安靜的房間內突然青光一閃,幾條身影憑空出現。 雲邡扭頭看去,正是去過秘境的狐王和窮奇,以及紅瀾天瓏二人。 秘境果然沒有難倒他們。 雲邡無奈的笑了,心想:歪打正著,這就不必他再跑一趟了,小秋寒倒是真貼心。 一到此處,窮奇便躍到了雲邡身旁,很是關切的看他懷中人。 雲邡略一眯眼,護食似的抱著謝秋寒一閃,挪到另一處。 窮奇知道他防著自己,沒再動作,舔了舔唇,笑了,“非汝之過,我不記仇,搭救之恩與奴役之怨抵消,罷了。” 窮奇已然形態大變,成了一個銀發垂地的青年男子,相貌桀驁,額上一串黑色符文,十分妖異,顯然已經是取回了原身。 雲邡的目光在他額前定了一會兒,知道他現在已經神智清醒,不再是從前的小畜生,便正色詢問道:“那上神來此,是要解契嗎?” 窮奇思量片刻,看向昏迷的謝秋寒,道:“秋寒於我有恩,替我抹去伏神咒,助我拿回真身,我願再保他千年。” 這顯然是讓雲邡滿意的答複,他麵色稍霽,眉宇舒展。 狐王則說風涼話:“窮奇上神如此輕信人族,怕不要重演悲劇,又被人家分食了去。” 哪壺不開提哪壺,窮奇衝他齜牙。 隻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他眉宇間的煞氣便全部展露,狐王驟然後退一步,被兒子扶住。 天瓏朝窮奇搖了搖頭,憑著一個戰壕出來的情意讓窮奇不再計較了。 獸類最講上下秩序,窮奇品階極高,隻堪堪在伏羲女媧之下,青丘狐見之需要行禮跪拜,不可造次。 即便上古的容光早已淹沒在戰亂和漫長的時光中,本能的臣服依然印在狐王骨中,被窮奇一嚇就暴露無遺。 狐王不再多說,嚴絲合縫的把嘴閉牢了。 紅瀾兩步走到雲邡身前,看向昏迷的謝秋寒,道:“你將金丹取回來了? “沒,”雲邡揉了揉眉心,“我本不打算現在……” 他心裏沒有想好。 他有應對的打算,有計劃,有籌謀,可沒有準備好。 他本想再拖幾天,可謝秋寒這樣急哄哄的往前送,師兄又恰好事成回來……恐怕是老天催著他呢。 雲邡一陣心煩,又沒處發,隻能歎了口氣,“罷了,師兄來得巧,就現在吧,要請師兄同我護法。” 紅瀾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隻是他麵露憂色,猶豫一陣,道:“沒了金丹,秋寒他……” “沒事,他已煉成元嬰,不需要我的金丹了。” 天瓏剛從神墓中出來,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聞言訝異的看向仙座。 竟然是這樣! 一直以來,謝秋寒都猜的是雲邡替自己換了神骨,故而蚩尤金丹之力無法造次,這是因為雲邡有剔骨之前例在先,他才想到那裏去。 可事實上,雲邡還真沒有那麽多骨頭可以給他拆,一半和窮奇真身攪在一起,壓在了嶺南底下,另一半自己用著,這算是他的極限,真要再拆他就散了。 他掏的,其實是自己的金丹。 這就通順了。 以數日神血引渡,替他重鑄一身經脈,重新造化。 再換入金丹,抵消蚩尤怨氣。 兩丹相生相克,彼此結合,令謝秋寒修行神速,再不受魔丹困擾。 而雲邡他體質特殊,身懷神骨,不需金丹也可溝通天地靈氣,沒有就沒有了,雖修為大降,但也無性命之虞。 天瓏看看雲邡,又扭頭看看紅瀾,發現紅瀾臉上全是淡定,一點驚訝之色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