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惜地將安陵清抱進懷裏,心憐地輕輕拍拍他的背,腦海裏不可抑製地浮現出小時候,一直乖巧溫順的安陵清哭鬧不止的一次。 那一次,南宮曄也還小,他偷偷帶著安陵清上街看花燈,結果他們兩人竟在人流中被衝散了,當他心急如焚地帶著家丁們在小倌樓前找到安陵清時,安陵清便是如今日這般大哭著撲在自己懷裏,任誰都拉不開的模樣。 想想都覺得心酸,南宮曄知道就是那次上街給安陵清留下了陰影,以至於這麽多年他都不敢再上街,小時候安陵清的哭聲和此時的哭鬧聲共同交織回蕩在耳邊,南宮曄隻覺得心更疼了。 緊緊將安陵清抱在懷裏,他重複著那時將安陵清哄好的話語,一句一句,深情滿溢,“曄哥哥永遠守著安陵,好不好?曄哥哥永遠不離開,好不好?安陵相信曄哥哥,好不好?” 懷中的哭聲奇跡般地一下子便停了下來,安陵清抬起頭,紅著大眼睛,任一行淚不自主地從眼裏滑落,他隻是看著南宮曄然後回道,“好。”就如那時一般。 而本來氣憤少爺竟然讓少奶奶哭了的兩姐妹,卻在見到這樣一幕之後,安靜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坐回了馬車裏,沐南則是呆呆地看著安陵清和南宮曄,眼眶跟著紅了。 這樣的場景,他是第二次見,卻無法不讓他感到震撼,隻因這麽多年過去了,童年這樣的時光早已被掩埋在記憶深處,而少爺和少奶奶,卻還立在年華那池水中,細數每一圈漣漪。 此刻,沐南深深凝望著緊緊擁抱的南宮曄和安陵清,心想到:如果,他能像少爺和少奶奶那樣平淡卻又熱烈的愛一場,讓他付出什麽,他都願意…… 宋熠彤臉上輕佻的神色緩緩隱去,他一雙桃花眼此時挑起的不是風情,而是複雜的深沉,他收回看向安陵清的眼神,轉頭卻看見一雙紅著的、卻奇異的堅定透著渴望的眼睛。 這雙毫無特色的眼睛,此時卻是如此光華萬丈,心在這一刻失去本來韻律地跳了一下,卻在下一刻恢複平靜,似乎什麽都不曾發生改變。 收回目光,宋熠彤閉上眼睛,抬手揚鞭,馬車漸漸駛離那相擁的二人,也帶走他剛剛那一刻的迷惑。 召來汗血馬,南宮曄摸了摸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汗血馬,一把抱起安陵清,帶著他翻身上馬,然後絕塵而去,留下一絲塵土飛揚而起。 就在此時,此時一個藏青色的身影卻從不遠處走了出來,隻見他牽著白馬站立在剛剛安陵清站的地方,眼神幽幽地盯著前路,有著說不清的東西在他眼睛裏流轉著。 良久良久,那人無奈輕歎,“多希望,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之時,你就在那燈火闌珊處,江山如此多嬌,難道注定無人與我共賞麽?那又為何,近日的夢境幻覺裏,總有你的身影,卻又如此真實?難道那是我們的前世麽?我是皇,你是後……” 凝神望天,幽幽的聲音隨風傳來,竟好似風在呢喃,“你總是這樣入我夢來,叫我如何放手,如何在感受到夢幻裏的溫暖後,放開握住你手的機會……” 安陵清,你會是我的皇後嗎?天下我所也,美眷亦我所也。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第25回 一壺濁酒喜相逢 騎在馬上,清冽的風迎麵而來,吹在臉上有些疼,安陵清伸手揉了揉眼睛,想要努力張開眼睛,卻不得其法,不舒服地輕哼了聲。 聽到安陵清的輕哼聲,感覺到他的動作,南宮曄暗自懊惱竟沒注意到這麽快的速度,安陵清定然受不了,而且他沒騎過馬,這樣顛簸更是會損傷他大腿上的皮膚。 於是,將他抱著轉了個身,讓安陵清側坐在馬上,然後將他的臉護在懷裏,一隻手固定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握著馬繩,穩穩地繼續奔馳。 南宮曄將腦袋湊到安陵清耳邊,柔聲問著,“好些了沒?等會兒還是去坐馬車吧!” 安陵清雙手緊緊抓著南宮曄的衣襟,搖了搖頭,轉而雙臂環住南宮曄的腰,小聲道,“不坐馬車,安陵跟少爺一起。”寵溺的笑了笑,南宮曄伸手更緊地攬住安陵清的腰沒說話,隻是更快地催動馬飛馳起來。 另一邊納蘭玄曦看著突然出現的一群跪在地上著黑衣的人,喚停白馬,臉上神色淡然,隻有眼裏閃過一絲冷厲,他的聲音仍然優雅,卻透著冰冷,“讓開。” 領頭的人抬頭看了眼納蘭玄曦,垂下頭,聲音卻透著執著,“請主上隨屬下回金陵。” 眼眸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納蘭玄曦的聲音仍是淡淡的,“給我讓開。” 黑衣人們並未動,而是齊聲道,“請主上隨屬下們回金陵。” 納蘭玄曦突然揚鞭打馬,馬蹄看著便要踩上黑衣人,這才猛地收緊韁繩,即使差點被馬踢到,黑衣人仍是不動如山,靜靜地跪在地上,抬起頭神色堅定道,“望主上以天下大業為重,若是讓太子之人發現主上未死,後果將不堪設想。” “本王說最後一遍,都給本王滾開!”納蘭玄曦突然怒喝道,“他納蘭玄翼我還不放在眼裏,就算發現了又如何!倒是你們這些好樣的忠心死士,竟罔顧本王的命令,說,誰給你們的權利!” “請主上息怒,屬下萬不敢置上令於不顧,隻是此次事關天下大業,屬下以下犯上自會到刑堂領罰,但屬下亦不可眼看著主上隻是為了一個人將自身置於危險境地。” 眼裏的冷凝之色越來越重,麵上卻更顯得平淡,納蘭玄曦隻字未言,那黑衣人此時卻覺得連呼吸都被人扼住一般,但他強自撐著,不退讓一分一毫。 突然,納蘭玄曦跳下馬,怒極反笑冷聲道,“好啊!你們今兒算是鐵了心逼本王就範是吧!” 按捺住急湧翻騰的內息,黑衣人右手置於左胸,抬起頭鄭重道,“屬下不敢。” “嗬!好一個不敢,那就給本王退下,何時回金陵,本王心中自有譜!”說完,納蘭玄曦牽著白馬的韁繩,便要徑自離去。 咬了咬牙,那黑衣人起身攔住納蘭玄曦,緩緩說道,“王爺,若是您隻是為了那叫安陵清的少年,並不需如此。” 聽到對方說到安陵清,納蘭玄曦此時已是怒極,抬手便甩了黑衣人一巴掌,怒喝道,“好你個宇文擎蒼,連本王也敢攔,本王的事也敢查,不要以為你是母妃留下的人我就不敢動你!” 被打了一巴掌,被稱作宇文擎蒼的黑衣人卻仍是堅定地看著納蘭玄曦,然後吐字清晰慢慢說道,“小姐遺命,擎蒼致死不敢違背!況且王爺若是為了那本就屬於王爺的人而耽誤大事,擎蒼以命相抵也要上諫!” 本怒於宇文擎蒼的無理,卻在聽到那句“本就屬於王爺”時愣了愣神,納蘭玄曦微微皺了皺眉,冷然問道,“什麽意思?你知道了什麽?” 宇文擎蒼一見有戲,心裏不禁一喜,此次相逼本也並未抱有多大希望,畢竟若是納蘭玄曦固執到底,他也無可奈何,想到此,他便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拿出一封信,然後遞給納蘭玄曦。 “關於安陵清的事,小姐生前在救將軍一家不得其法之後,已經全部寫在這封信裏,當年小姐與將軍夫人安陵紫玉是極好的閨中密友,而此門親事由皇上金口玉言親筆禦賜,甚至經由國師舉行了祝福儀式,隻要王爺洗刷了將軍一家的冤屈,安陵清理應仍是您的王妃。” 細細閱讀他母妃留下的遺書,納蘭玄曦心中有驚,更多的是喜,畢竟本以為沒有機會握在手中的人,突然有人告訴你,你才是那人最應當的歸宿,那種天上砸下大金元寶的感覺,讓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將信收好遞給宇文擎蒼,納蘭玄曦臉上一派雲淡風輕,看不出任何不同,也許隻有那此刻異常閃耀的眼眸能窺得見他心底的愉悅。 抬頭看了看高掛的烈日,納蘭玄曦以手擋去那太過耀眼的陽光,然後收回手,嘴角微微勾起,淡淡道,“不,擎蒼你說錯了,安陵清不會是我的王妃。” 納蘭玄曦轉身翻身上馬,身姿優雅而氣度瀟灑,他對宇文擎蒼吩咐道,“擎蒼由你暗中保護安陵清,若出任何事,唯你是問!” “是。”神色一喜,宇文擎蒼知道他終於勸得納蘭玄曦盡心完成小姐遺願,激動地跪下以示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