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知聽了這話,胸中湧出感慨萬千,既酸楚又苦澀:“無論如何,你已是漓兒在這世上唯一有血緣的親人了。你對他來說,是意義非凡的存在。”  丁左聽聞,竟露出一道意義不明的笑:“要說意義非凡,誰能比得上王爺您呢?”  顧錦知微怔。  丁左笑容加深:“末將剛回京那會兒,正是湘雪閣一戰鬧得沸騰之時。當末將得知珺歌居然住在王府,心中的震驚根本不是一詞一句能表達出來的。湘雪閣是什麽地方,王爺知道,出入那裏的皆是有權有勢之人,但珺歌性情孤傲,堅韌不屈,若他不想,誰又能強迫他?他甘願住在王府,跟王爺相伴多時,隻對王爺一人展露過笑顏。王爺才是那個對他來說,意義非凡之人。”  顧錦知的心跳驀然加快,一席話讓他原本就快的心率更加紊亂。  丁左幽幽望著顧錦知:“珺歌的心如此,那麽王爺的心呢?”  清風拂麵,帶來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顧錦知瞭望那逐漸散去的遠山雲霧:“他是我在這世上的唯一牽掛。”第43章 拜師  顧雲笙騎馬跑了半天,途中還跟由小太監牽馬的安平長公主碰了麵。  在樹林裏跑著跑著,突然尋到前方那抹霽色身影。顧雲笙當場眼前一亮,忙加快了速度衝過去,一邊大喊一聲:“江公子!”  遠處江漓聞聲,下意識回頭一看。就見顧雲笙呼嘯著策馬奔來,卻並不是要與他匯合,而是在距離十丈遠之時,猛然飛躍起身,雙足踩著馬頭借力一躍,力可穿甲碎石的樹枝直朝江漓背後死穴擊去。  江漓得見此狀,安然坐於馬上不動,眼見著顧雲笙越逼越近,他靈巧的朝馬背右側一個閃身,躲過顧雲笙狠厲的劍指,看似要跌到馬下的身形生生一頓,隨即一個驚鴻的回閃,眨眼之間已重新回到馬背之上。沒有絲毫的停歇,反手以掌為刃,照著顧雲笙的側頸回擊。  顧雲笙反應極快,一擊不成則迅速回防,他險險躲過那一狠絕凜然的掌風,背後忽的升起一層冷汗。高手之間的對決,往往隻需要一個動作便能推算出彼此差距,就算顧雲笙並無懼色,可常年習武的條件反射已經讓他產生了壓迫感。  這個放眼大禹也是數一數二的天才少年,顧雲笙並不浪得虛名,躲過一招第二招已出手,如預料的那般又被江漓躲過了。借著衝勢,他隻好往前一躍,穩穩的落在了距離江漓三丈之外。  江漓眸色如常,方才發生的一切僅在短短瞬間而已,突如其來,毫無準備,然而江漓衣衫規整,妝容不亂,連氣息都一如既往,平淡無波。  他凝視著稍微有些喘息的顧雲笙,翻身下馬走近幾步,躬身道:“在下失禮了。”  “江公子這說的什麽話,是本殿一時興起,想跟你切磋兩招而已。江公子沒嚇著吧?”  “您特意出言提醒在下,何來驚嚇一說。”  “那便好,若你有什麽閃失,王叔還不得把我……”顧雲笙想到那副場景有些一言難盡,無奈的搖搖頭。再看江漓之時,忽然想到什麽,就忍不住問了:“方才本殿與公子交手,為何不見公子出劍呢?難道是沒帶在身上?”  時隔多日,顧雲笙還在糾結江漓到底把劍藏在哪裏了。  “霜辭即出,血光立現。”江漓的眸光悠遠了一瞬,唇邊掛了抹肆虐的笑:“劍本是利器,存在的意義便是殺戮。既然大殿下與我隻是比藝切磋,又何必出劍?”  顧雲笙有點懵,這份理論讓他聽不懂猜不透。唯一徹底明白的是,他跟江漓比起來,在武學上的造詣還差得遠呢。  “江公子,上馬吧。方才我追你的時候好像看見王叔和丁將軍了。”顧雲笙曉得了雙方差距,非但不失落,反而愈加興奮。他返回馬背上,目視著江漓重新騎上馬身,心中的小算盤劈裏啪啦直響,一個忍不住,便朝同行的江漓脫口而出:“不知公子可願意教導我武功,當我的老師呢?”  江漓果然楞了一下。  顧雲笙生怕他拒絕,忙說道:“公子不要因為我的身份就有所顧忌,前幾日父皇還與我提起,先帝在時,江大人還曾教導過父皇三日武藝,讓父皇受益良多。父皇還說,江公子的武功卓絕,獨步天下,文武兼濟,可謂舉世無雙,讓我有機會多跟公子接觸,多向公子討教。若我能有幸拜公子為師,父皇非但不會阻擾,反而會鼎力支持。再者說,我是真心敬佩公子。”  對於這等稱讚之言,江漓並未表現出任何自喜或是謙虛,他麵色如常,語氣也是一如既往的閑情淡雅:“大殿下貴為皇子,身邊不缺武藝高強的良師益友,何必拜我這個一介布衣為師?”  “公子的與眾不同,天下眾所皆知了。”顧雲笙突然一勒馬韁,停下步子的同時就翻身下馬,幾步走到坐於馬上的江漓麵前,恭敬的拱手一禮:“我是真心實意仰慕公子才華,欽佩公子武藝,還望公子成全。”  江漓跳下馬背,扶起顧雲笙的同時,也朝他微微一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許我的武功在你們看來出神入化,可天下之大,能人異士數之不盡,我又怎敢稱“舉世無雙”四個字。大殿下身邊良師眾多,人才濟濟。我區區布衣,如何能教導大殿下,頂多是在旁給予建議,不敢以老師自稱。”  一句話聽得顧雲笙心裏七上八下,就怕江漓話鋒一轉我拒絕,那就這沒餘地了。人家不收,還能逼著人家教嗎?結果聽著聽著,顧雲笙眼前一亮,驚喜若狂的問:“你答應了?”  不等江漓回答,顧雲笙生怕他再有變故,忙躬身施禮道:“謝先生成全!”  “小漓兒。”  突然傳來一聲呼喚,江漓和顧雲笙都下意識回頭望去,果然,那是從遠處跑道一路過來的顧錦知,還有……  “小表弟。”丁將軍一邊揮手,一邊嬉皮笑臉,笑得那叫一個欠抽。不出所料,他遭到了江漓的無視。  顧錦知看著容色平平猜不透喜怒哀樂的江漓,又看向一臉興奮熱血沸騰的顧雲笙,有些搞不懂了:“你們在做什麽?”  “不瞞王叔說。”顧雲笙激動到了恨不得把這事兒告訴全天下:“方才小侄拜先生為師,先生答應了。”  “漓兒?” 顧錦知自然早就知道顧雲笙對武學方麵的癡迷程度,也早就料到他不會放過江漓,所以拜師學藝這一點他絲毫不覺得驚訝。轉念一想,顧錦知唇角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弧度:“你可是皇子,隨便拜師,你不怕你父皇罵你?”  “才不會呢。”顧雲笙得意洋洋道:“父皇非但不會罵我,反而會支持我。江先生才氣絕倫,父皇也十分看好,對他寄予厚望呢!”  “寄予厚望……”顧錦知默默念叨這四個字,下意識看向了麵容雲淡月清的江漓。漆黑如墨玉的雙瞳閃過一道憂鬱的微光,無人察覺。  鬱台在錦棚中玩狗尾巴草,清煙則在馬棚前跟一匹栗色的駿馬大眼瞪小眼。  鬱台無聊的哈氣連天,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一個好玩的點子就竄上心頭。他起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朝清煙身後走去。一邊擺弄著狗尾巴草,試圖悄無聲息的係在清煙的發帶上。  眼見著距離夠了,鬱台的爪子也伸出去了,一邊偷笑一邊摸上清煙的發帶。忽然,清煙好像察覺到了什麽,猛轉身朝後方偷襲之人橫掃一掌。鬱台猝不及防,嚇得錯步往後悻悻閃過,結果一不小心,腳下也不知道踩到什麽倒黴東西了,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一仰。  清煙眼疾手快,下意識伸手去抓住鬱台手腕,順勢往自己的方向一帶。鬱台矮矮的小小的軟了吧唧的身子就直接撞清煙懷裏了。  清煙:“……”  “嚇死我了。”鬱台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突然覺得不對勁,趕忙從清煙懷裏撤出去,極力維護“大哥”的尊嚴:“咳咳,那什麽,清煙小弟真是身手敏捷,厲害厲害。”  清煙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你真是舒王殿下的護衛?”  “幹嘛?”鬱台受到了鄙視,聯想到方才的糗樣,也沒那底氣狡辯什麽。漲紅著雙頰說:“我是王爺的伴讀,從小跟到大的隨從,又不是專業打手,武功自然沒法跟高手比了。但是護衛的工作還是能做好的,最起碼我侍候在側這些年,王爺從沒有磕了碰了哪怕一丁點損傷。倒是他自己,自打認識了江公子……”  鬱台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後知後覺的閉緊嘴巴,迎上清煙疑惑的目光,他心虛的直揚眉毛:“啊,就算我人笨了點,就算我有時候毛手毛腳,但是王爺的安危自不必擔心。”  鬱台話裏有話,說的理直氣壯,擲地有聲。顧錦知體弱不能習武,又身份尊貴是當今太後的寶貝疙瘩,出行在外自然不可能如表麵上這般隨意,日常生活也不可能隻有鬱台一個貼身護衛,沒準此時此刻,在這看似平坦的跑馬場四周,就隱藏了無數個身手狠辣的暗衛呢。  “回來了。”鬱台扯了下清煙的衣角,指著遠處陸續回來的顧錦知一行人。  “我還想留這玩一會兒,還得跟姍姍來遲的丁將軍賽馬呢,再說,我看姑母也玩的興起。”顧雲笙拱手道:“王叔保重,先生慢走。”  江漓和顧錦知先後進入馬車,丁左在遠處土坡上笑著高喊道:“小表弟,跟舒王爺要好好的,不許吵架,改日我去王府看你啊!你是不是老期待了?哈哈哈哈……”  車簾被一股勁風掀開,白皙如玉的劍指一閃。  前方馬夫駕車,鬱台和清煙騎馬隨行左右。顧雲笙成功拜師,心情好得不行。回頭正要叫上丁將軍一起賽馬,痛快跑上一圈,卻見丁左一動不動的怵在土坡上,保持著揮手的動作以及猥瑣的笑。顧雲笙好奇的走過去一瞧,頓時哭笑不得。  讓你嘚瑟。  穴道被封了吧!第44章 本王想當個傻瓜  是夜。  月色幽涼,同顧錦知用完晚膳後,隨意閑聊了些江湖趣事。新雨樓是最佳欣賞明月的地方,彎月高懸,灑下皎潔的清輝。  “今日進宮聽皇兄談論政事,丁將軍可能快返回邊境了。這一走怕是得幾年回不來,到時候本王同你去城門口送送他如何?”顧錦知為江漓斟了一杯清茶,又遞了精致小巧的點心過去。  江漓輕抿口茶:“我去便是了,王爺去是何道理?”  “本王是陪你去啊。”  “堂堂舒親王親自相送將軍回邊境。”江漓放下杯盞,道:“傳到陛下耳裏不定成什麽樣子。”  顧錦知露出早有預料的壞壞一笑:“漓兒考慮周到,本王欣然應允。不過你可得快些回來,不然本王等著心焦。”  他這副孩子撒嬌的模樣江漓已經見怪不怪了,抬眸看向顧錦知之時,卻發現他英俊的麵孔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發白,正欲關切一句。顧錦知突然開口說起了別的:“錦嫿的生辰快到了,本王左思右想不知道送些什麽東西給她,漓兒可有點子?”  江漓想了想,道:“長公主沒什麽特殊的喜好,王爺就搜羅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給她,她必然歡喜。”  “好,就聽小漓兒的。”顧錦知尋思著說:“本王記得庫房裏有顆西域出產的琉霞夜明珠,天生體帶異香,到了夜間更能散發出七彩炫麗的光芒,煞是好看。等明日本王去找出來,先拿給你觀摩觀摩,看看合適否。”  江漓道:“王爺選的必是珍品。”  顧錦知臉上的笑意更深,晚風透過支摘窗吹進室內,一並帶進清雅幽鬱的梅香。  江漓望去窗外,月明星稀,空中竟不知何時飄來了幾朵烏雲。  “天色不早了,王爺請早些回去歇息吧。”  這句逐客令一出,顧錦知麵上笑容明顯一僵,他自是不願意走的。凝望著江漓許久,連手指都沒往出多挪一寸:“漓兒不想多留本王一會兒嗎?”  江漓的眸光悠悠轉動,看的顧錦知一陣心猿意馬:“那,本王想留在這兒,可以嗎?”  江漓麵色平淡,慢條斯理的說: “這裏是王府,無論是您的寢殿還是新雨樓,您想在哪裏便在哪裏。”  顧錦知心中歡喜,麵上露出笑容:“那……”  “王爺就留在新雨樓吧,我去其他地方。”江漓說完,作勢要起身。  顧錦知頓時急了:“慢著!”  江漓凝住腳步,回頭看他。  顧錦知的臉上再無往日孩童的頑劣之氣。此刻的他雙眉緊鎖,麵色陰沉,薄唇抿成一條線,眸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凜光,卻又隱隱泛著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楚:“你就這般厭惡本王嗎?”  門口候著的鬱台心裏咯噔一跳。這方才還氣氛溫馨的聊著家常,怎麽突然就陰氣嗖嗖的了?鬱台禁不住好奇心,伸出腦袋想往裏麵偷看。  “鬱台,你站遠點!”  “……”鬱台默默後退:“是。”  江漓眸中柔光輕閃,轉瞬即逝,微不可查。  顧錦知將視線從玄關處收回,死死的貼在了江漓臉上:“自從本王與你表明心意後,你總是若有似無的跟本王保持距離。或許是本王一廂情願,又或許是本王操之過急嚇到你了,無論如何,本王先向你抱歉。”  顧錦知的語氣很急,他已經盡可能的壓下心底那份激動了。他眼底泛著血絲,顯得迷茫又無助:“若你在王府住的不開心,若你是迫於本王的權勢身份而不得不委屈自己歸順本王,那你就真的是在踐踏本王的真心。如今,本王隻要你一句話。若你根本不願意,那本王就……放你走。”  後幾個字,顧錦知說得很輕很輕,輕的幾乎讓人聽不見,好像他怕自己說的太重了會被自己聽見一般,他怕自己受不了。  “若你留在王府不是為了本王,而是另有其他的什麽目的……也沒關係,能在你心裏有利用價值,對本王來說也是榮幸了。”  “目的?”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漓忽然臉色微變:“王爺想說什麽?”  顧錦知輕笑一聲,好像看透了什麽似的,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了一般。“放你走”三個字好像一個無底洞,一點一點將他的精血吸走吸幹,他望著江漓,淡淡說道:“本王雖然沒什麽大本事,但好歹也是大禹的親王。接近我,或許將來就有機會接近皇上。你報仇僅殺夜來幽一人自然可行,但要想徹底鏟除整個逐暉,除非,讓九樞重新活過來……”  江漓心頭重重一顫。  這些,顧錦知如何知道的?猜的麽?還是說……  當時在場的都有誰,排除自己跟皇上,唯一的一個人便是——  江漓隻覺陰風刺骨:“侍奉禦前的太監總管湯公公,是你的人?”  顧錦知無聲淺笑,等同默認。  沒什麽大本事?  陪伴皇帝最長的人,最了解皇帝品性的人,亦是皇帝最信任的人,這個大內總管湯公公,居然是顧錦知的眼線!  皇家無親情,皇帝就算跟他再兄弟情深,又能保持多久?這些全都建立在沒有任何威脅的情況下,如果哪天顧錦知的病好了呢?如果哪個名醫突然研製出什麽特效偏方,治好了顧錦知的身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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