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吟風應道,“在場的婢子小廝俱是失措,屬下便自作主張將微雲小姐帶到此處,差人尋來大夫。” 糕點裏並沒有毒。無論是在雲兒第一給自己的時候,還是在後來給微雲的時候。但是,在場看到經過的人可不會這麽想。 姒弄月想著便冷哼道: “想來那些餘下的糕點已是被毀去了罷。” 但見吟風神情慚愧,垂眸道:“是屬下思慮不周,未防霽櫻小姐盛怒之下將那隻食盒拋入水中。” 這霽櫻,又是哪根蔥?姒弄月心裏疑惑,麵上卻不透出半分,反正待會兒找個人問問便是。 他自覺得自己在麵前的這個暗衛眼裏樹立的是一種溫和淡定而高高在上的完美假象,這才使得武功不俗的對方甘心受他驅使,甚至忠誠於他敬畏於他。所以,他要避免任何打破這種完美形象的可能。 比如,現在他就應該胸有成竹,而不能顯露出無知的模樣。 “那麽,雲兒可是已被送去了刑堂?”思及此處,姒弄月有點頭痛。刑堂手段一出,原本沒有的事,也成了確有其事。 不料吟風竟是搖頭,而後定定地看著姒弄月,眼中似乎是隱著一絲不明的光芒,他說:“雲兒在這裏。” “我並未發覺房中第四個人的呼吸聲。”姒弄月又凝神探查房間,確實沒發現異常。 “她不需要。”吟風由於被姒弄月擋在身前並不能從座椅上起來,他隻好把目光投到房中唯一的床上,“我把她和微雲小姐放在一起。” 姒弄月稍顯不解地一挑眉,隨後像是明白什麽,忽的低低笑出來:“你可真叫我驚訝。” 說罷,不管男女授受不親,他走到床邊,掀起錦被朝裏的一角,赫然便是一隻手露出來。 那手雖也白皙小巧,虎口上卻不似微雲那般有長期練劍而形成的繭子。 再掀開些,便完整地露出個窈窕少女來,與微雲背貼著背躺在一處,臉色是不正常的青白──正是雲兒。 他伸手把床上的少女拎下來,全然沒有半點憐香惜玉。 被扔在地上的少女保持著怪異的姿勢一動不動,她的肌膚泛著涼意,觸感也有著奇怪的僵硬。 姒弄月看向雲兒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人,他看到的是死亡。 “先前的大夫與我說,將這雲兒藏在此處,過幾日明了真相,或可讓她僥幸活了一命去。”吟風沒了姒弄月的阻攔,自然從椅上起身,見著姒弄月若有所思,便將自己的思慮全盤道出,“屬下卻覺得雲兒死了這事才能有了結。” 姒弄月沈默一下,道:“大哥可真是醫者仁心。”而後他又點頭,繼續說,“你沒有錯,這件事不論結果,雲兒都沒有活路,早死總比晚死少惹些麻煩。” 雲兒不過是他身邊一個小小婢子,除卻會做些點心並無用處,死了也不太可惜。此次陰謀算計的人定是要在雲兒身上做文章的,不過現在人都死了,姒弄月相信無論是多周密的計劃缺了此環都會受不小影響。 “微雲小姐如何中毒還未查明,屬下願效綿薄之力。”靜了會兒,身後突然傳來暗衛的請纓。 “這事交給你,我倒也放心。”姒弄月一瞬訝然,很快又笑了笑,他不知道為何吟風會對微雲的事如此在意,但依舊不動聲色。他已經過了衝動的年歲,講究的是弄清事實,謀定而後動。 姒弄月又道:“待此事結果,正好借了此次防護不周危及姒門子弟的性命為由,我便能向父親討了你做我的侍衛,可好?” 吟風聽了,跪倒在地,堅定的神情與前一世決絕赴死時居然如出一轍:“自當為少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所有的人效忠都是這一句幾乎相同的話語,姒弄月聽著吟風一字一句地將這話道出,心中卻泛起莫名的熱度,隨著每一個低沈的效忠的字眼從那人的唇間吐出,他感到自己的心在逐漸加快跳動的速度。 ──仿佛這就是他的本心深處期待了許多年卻久久不能達成的夙願。 第二十章 請湊合看,掩麵奔 第二十章 得了吟風效忠的姒弄月心情大好,不過微雲尚在昏迷,他雖是不在乎,麵上怎麽著也得裝出副憂心模樣。 讓他意外的是,他離開微雲房間的時候,紅衣少女還等在門外。 見著他出來是要離開,她就皺眉對他不悅道:“你怎麽不去陪著師妹?” “我不是大夫,不能看出師妹的情況好壞,進去陪著反倒打擾她。”姒弄月耐心道。 聽了解釋,少女的神情才好了些,可看她對姒弄月似乎就是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敵視。隻見少女傲然揚了揚下巴,火紅的衣裙微微隨著風動,將她襯得高挑而颯爽,她說:“我是霽櫻。論起輩分,你得叫我表姐。” 姒弄月當下無語,好一會兒才不甘不願地輕輕叫了聲:“表姐。” “弟弟乖。”霽櫻聽了,更是笑得得意。不光是得意,連人都是前仰後合快趴到地上去了。 雖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眼前這位未免太豪放了些罷?姒弄月這回是真有苦笑的衝動,而非做戲。 直到霽櫻笑夠了,先姒弄月一步離開,他的眼神才逐漸暗沈下來。 原來之前吟風提到的霽櫻便是她。 ──把唯一證明雲兒並未謀害微雲的證據丟到水中的霽櫻。 到底是這霽櫻性子確實火爆,叫陰謀者算計了她的舉動,抑或是她本人便是心機深沈,與這出陰謀有所牽連? ========================== 微雲當天夜裏就醒來,仍有虛弱,但已無大礙。姒門門主雖對微雲頗為垂青,下令徹查此事,她本人卻並不執意追究,再加上本該被捉去刑堂拷問幕後指使的雲兒沒了蹤跡,幾天過去這件事居然有不了了之的跡象。 雲兒的屍體被燒成灰,和在春泥中,了無痕跡。 姒弄月叫人在那一處移了株嫩黃的月季,隻消開了窗,他就能從書房一眼望到那開得嬌豔的花朵,也算記得曾經有那麽一個鮮活的生命,流逝在他這寂靜的小院中。 安靜了段時間,姒弄月就開始好奇也奇怪那幕後之人有什麽後招,如此關鍵時刻竟是沒有動靜,待到這事兒被淡忘了,那人豈不是白費周章?他很確定前一世沒有遇到過這件事,可是他非但沒有未來脫出掌控的不安,反而隱隱地興奮。 改變的軌跡哪怕再小也意味著冥冥中的天意並非注定,他現在的所作所為也不是無用功。當這種變動越來越大,匯聚在一起,便有能力顛覆整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