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孤鴻不由打了個顫,止住了話頭,隔了片刻,他才慢吞吞地說:“看來你是不喜歡聽,我言盡於此,其他的隨你了。”說罷,他站起身,便要離開。  姒弄月突然開口道:“易孤鴻,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是什麽時候給柳淵下的毒,又是如何嫁禍於我身上的?”  他原本隻是隨口一問,但看到易孤鴻整個人明顯一頓,他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了。    作家的話:  ……更晚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喜歡你    “你怎麽知道?”易孤鴻停下腳步。  “我隻猜這與你脫不了幹係。”姒弄月答道。  從易孤鴻欺騙儀鏡明這一點,便可見他並非與儀鏡明一路的。既是另有目的之人,那對柳淵下手也無不可能。  易孤鴻緩緩轉過身來,盯著姒弄月的臉。片刻後,他竟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啊,這是我做的,弄月你既然心有疑惑,那我慢慢講與你聽便是。”  “你大概還記得那次柳淵助你我離開儀狄堂罷?我便是那時下的毒。”  “那日真謂是再好不過的時機,柳淵離開儀狄堂,便沒有儀堂主盯著,況且當時他思緒煩亂,全都鬱結在心,他又從不懷疑我,更不會發覺我給他下了毒。”  “……還有你這姒門之人就在身側,柳淵有半點不測,我都可嫁禍於你,堂主也不會有任何懷疑。天時地利人和,我哪有不下手的道理?”  易孤鴻細數著這一條一條,說完,他嘻嘻笑道:“弄月你可還有不明白的?”  “我確實還有疑問。”姒弄月偏了偏頭,眉宇間倒真現出幾分困惑,“你與柳淵有何過節?”  易孤鴻的笑停頓了一瞬,他開口道:“生死仇敵。”  看先前易孤鴻與柳淵相處,像是知交好友,全然看不出異常之處。若是真有深仇大恨到了生死仇敵的地步,易孤鴻又怎能毫無半分異色地與柳淵打交道?  “我想你一定聽聞過易蕭蕭。”這時候,卻是易孤鴻主動說了下去。他歎了口氣,分辨不清是在裝模作樣,或是因真的想到了唯一親人而感到悵惘。  “碧桃仙子易蕭蕭。”姒弄月點點頭。  碧桃仙子這名頭是好聽,卻隻是讚那易蕭蕭杏臉桃腮,容色之嬌美如同碧桃一株似的,卻略去她不知手刃多少性命的狠辣手段。  姒弄月回憶了一下,便憶起不久之前從他人處打聽到過柳淵誅殺易蕭蕭的傳聞。  “柳淵殺了易蕭蕭。易蕭蕭雖確為惡人,一生殺人無算……”易孤鴻低垂下眼眸,緩慢地說著,“但她為我親姐,我倆雖無太多交集,畢竟是血脈至親,為她報仇天經地義。”  姒弄月卻不管他是真的難過還是妄圖博得同情,直截了當地冷哼道:“若單為複仇,牽扯上儀狄堂還情有可原,但卻毫無道理惹上姒門,惹上我。”  易孤鴻似乎早料到自己一番表現不會令對方有絲毫影響,他搖了搖頭,說道:“怎會毫無理由,我哪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算計儀狄堂是我恨儀鏡明負心薄情,而算計姒門是我任務職責所在,暫且是不能告訴你了。至於為何要惹上你……”他拖長了調子,悠悠地繼續道,“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姒弄月眯了眼睛,重複著那三個字:“喜歡我?”  易孤鴻仿若沒聽見姒弄月話語裏的諷刺,微微笑道:“我原本以為自己若喜歡一個人,而那人卻從不將我放在眼裏,我便隻能想盡法子折了他的羽翼,毀去他的一切,叫他的眼裏從此隻能有我。”  姒弄月默默看著他,想要看看這人還能扯出什麽來。  “可你現在被自己的家門被自己的屬下背叛,連最出色的武功也動用不得……我卻不覺得高興。”易孤鴻的眼睛對上姒弄月,裏麵閃耀著躍動的色澤,就好似他的一切所作所為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刻,“弄月,你想不想報仇?你現在雖然一無所有,我卻可幫你助你,你與我一起走,好不好?”    作家的話:  此章又名“小月月,我倆私奔吧”【被揍    謝謝各位送我的禮物=3=  第一百八十四章 招攬    若是一個向來順風順水的人卻忽遭大變,失卻了一切曾擁有的權勢財富力量,那麽當麵前突然出現一個重新得勢的機會,無論那樣的機會是如何地可疑,他定會如同見到最後一根稻草般,緊緊捉住,再不放開。  所以易孤鴻拋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餌,就等著對方上鉤。  可姒弄月卻好像一點都不在乎這些,似乎在他眼中權勢金錢甚至是人與人之間的羈絆都如同過眼雲煙,終會逝去,並不值得他為此感到傷心動容。  他神色從容淡定地坐於地上,仿佛他不是置身牢獄的階下囚,而是處在最華美的屋舍之中。姒弄月抬眼懶懶地瞧著易孤鴻,過了會,才道:“你的意思是要幫我出去?”  要是姒弄月一言不發,易孤鴻反倒不知他琢磨些什麽,但此刻他開了口,便是對自己的提議有興趣了。  易孤鴻緊緊盯著姒弄月的眼裏滿是誠摯,他說道:“這是自然,你若還有別他希望,我也能為你辦到。”  姒弄月挑眉問道:“就憑你一人?”  易孤鴻搖頭,說得很是坦誠:“當然不是光憑我一人。但我有我的靠山,也有能動用的勢力。”他說完這句,清秀的麵容上浮現一絲黯然,“弄月,以往我就是再陷入危境,也沒舍得用,如今卻甘願為你動用……我為你做到此步,你仍是要無視我的一番真心?”  姒弄月打量著他的表情,像是在分辨其中真假。  須臾,少年清亮的聲線如同一道破開雲翳光亮,毫不留情地直指那曖昧不清態度下的真相:“你說的靠山便是你的主子吧?既然你是為自己的主子辦事,那便說得幹脆些,不要再同我扯什麽莫名其妙的情誼。”  “我的確是喜歡你……”易孤鴻辯解似的輕喃了聲,“我的主上見你少年英才想收為己用也沒錯。”  姒弄月唇角一勾,卻問了句不相幹的:“你將自己對柳淵下毒的事如實告訴我,便不怕我把此事告訴儀鏡明?”  易孤鴻愣了愣,才轉過思維,說道:“儀鏡明不會信,他本就不易信人,但相較而言,他若是旁的人一分都不信,卻還是信我三分。三分和毫無信任之間他會聽哪個的,顯而易見。”  “你這儀狄堂的身份也是你的主上安排的?魔教的人畏懼於你也是因為你的主上?”  這回易孤鴻跟上了他跳躍的問題,思忖了下答道:“可以算是。”  “那麽──”姒弄月定定看向易孤鴻,語勢倒沒半分停留,接著問道,“你的主上是誰?”  “主上他……”姒弄月的問題問得太輕描淡寫,以至於易孤鴻下意識便要脫口而出,他猛地截住話頭,改口說,“你答應了與我一起走,我便會如實相告。”  看來他的那個主上是個厲害人物,竟連沒個正行似乎從不把規矩放在眼裏的易孤鴻亦不敢違背。這世上厲害的人物不少,但若是掌握了莫大權勢錢財還能默默在暗處令人無法知曉其底細的,這世上當真難有。  姒弄月垂下眼簾,像是認真地在思考著易孤鴻的提議。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問:“你的主上能解了儀鏡明下的毒還是解藥就在你手中。”  “根本沒有解藥。”易孤鴻一句話令姒弄月皺起眉頭,“儀堂主花費數年研製此藥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用在姒暮深身上,而姒暮深手段豈是等閑可比,若是堂主同也研製出了解藥,那解藥的方子總有一天能落到姒暮深手裏。因此,儀堂主根本不認為解藥有存在的必要。”  姒弄月初聽此消息,的確有刹那的慌張,但他神色不變地掩飾過去了。以他的鎮定理智,在下一瞬間已經捕捉到了一些東西,他說道:“既然此毒無解,我一身武功恢複無望,你那主上還要招攬於我?”  易孤鴻笑笑:“主上精通毒術,那下在柳淵身上連儀堂主亦束手無策的毒藥便是他親手製作,他要解你的毒,又有何難?”易孤鴻的話裏有一種奇異的自豪的味道。  姒弄月沈默片刻,而後抬了抬手,手上的鎖鏈發出清脆的一陣響。  他說道:“你過來。”  易孤鴻一喜,說道:“你答應了?”  姒弄月不置可否,一雙長眸淡淡掃向易孤鴻站立的位置。他的態度明明顯得漫不經心,也並未說出一字一句,卻像是默認順從了某種要求一般。  或許是這樣靜默的氛圍太過迷惑人,易孤鴻沒有再開口確認,人已經鬼使神差走近過去。    作家的話:  小風風又沒出現t t下一章應該會有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信任    “唔!”易孤鴻人已走到姒弄月跟前,忽地痛叫一聲,整個人往後一傾,屁股著地摔在了地上,卻是姒弄月動手狠狠給了他一下。  姒弄月一直以來語氣都頗為平靜,易孤鴻哪料到他會突然發難,完全不防之下,他還真被姒弄月全無內力的一拳給打倒在地。  姒弄月雖失內力,十多年來練就的招式技巧卻還在,他得勢不饒人,見易孤鴻捂著方才受創的臉,仍未做出應對,便向前一躍,翻身壓到易孤鴻身上,雙腳用力鎖住身下人的兩條腿。  情況發生得太突然,以至於易孤鴻還是隨著本能反應,一時沒想起姒弄月已失內力,自己可以輕鬆製服。他下意識地順從了姒弄月的壓製,沒做掙紮,甚至還愣愣問了句:“弄月,你打我做什麽?”  姒弄月樂得他沒反應過來,更是打算趁著對方潛意識裏對自己的畏懼,虛張聲勢一番,讓對方根本無法從接二連三的意外中回過神。  於是他扯起易孤鴻的領子,冷笑地回道:“這還用問?自然是為解心頭悶氣。”說罷,便雙指並起戳向易孤鴻幾處大穴,這一招不含內力,不能一擊點住人穴道,但用的巧,到也可令人渾身酸軟疼痛,內息受阻,片刻之內使不上力。  易孤鴻一張俊臉痛得扭起來,他此刻也無暇顧及內力不內力的,隻想著把吃的虧要回來,不多想便揚了拳回敬過去。  姒弄月自沒有令他輕易得逞的可能,於是一來一往間,兩人就毫無形象地滾作一團。姒弄月開始時過於直接的那幾拳頭讓易孤鴻心裏泛起一股子衝動,平日所學所用的武學招式被忘了個幹淨,他也學著姒弄月,把什麽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  拋開武功不談,兩人年紀身量相當,誰都不占便宜,縱使姒弄月在技巧上勝過些,亦非壓倒性,是故一番折騰完,兩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掛了彩。  最終還是易孤鴻遜了一籌,直到雙方都打得累了,姒弄月仍是處於上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大口喘著氣的易孤鴻,神情間頗有不可一世的風采,若是沒有嘴角那一塊青淤,那便更好。  姒弄月看著易孤鴻臉上青青紫紫,似乎覺著有趣,想要笑,可嘴角一動,傷處便傳來痛感。他吃痛地皺了皺眉頭,卻不以為意,低聲笑出來。  “有什麽好笑的?”易孤鴻問。他見姒弄月也受了傷,加之剛剛痛快淋漓地打了一架,心中倒沒多少怒意,他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摸就痛得趕緊縮回來。  姒弄月保持著笑意,手輕輕按在易孤鴻青紫的臉上,神情居然是不可思議的溫柔,溫柔得易孤鴻在痛得齜牙咧嘴的同時,起了一聲雞皮疙瘩。  姒弄月說道:“我笑何必如此執著,笑你定是腦袋進水,才會執著於不可為之事。”  易孤鴻皺眉,不知是因為臉上的傷太痛,還是因為姒弄月的這一句話:“你是說不論怎樣,你都是不會跟我走的?”  “嗯。”  “哪怕你身上的毒再也解不了?”  姒弄月卻沒回答,定定看了易孤鴻一眼,卻將手覆住了易孤鴻滿是探究的雙眼,隔了會,易孤鴻方聽得壓在他上方的少年淡淡道了句:“解不了也沒什麽,大不了散功再練就是。”  隔了一會,少年的聲音又響起來:“嗬,你這是威脅我還是……關心我?”微涼的手指改而輕觸易孤鴻的眼瞼,他不由配合著閉上了眼,把到口的話吞下去。  易孤鴻感到自己的呼吸隨著手指的輕撓越發急促了,就算是剛才打完一架,也沒有這麽急促。  他雖對姒弄月表白過幾回心跡,說出口的話卻是七分都是玩笑,這真意占了不到三分。可畢竟還是有真意在其中的,此時此刻,這僅有的一點綺念似乎被無限擴大了,他甚至有些期待下麵對方會做什麽。  溫熱的氣息漸漸接近了他,噴在他的麵頰上。  易孤鴻心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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