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德跌破虛境後,就是元神大圓滿,臨門一腳,個中差別卻是雲泥!


    直至此時,許聽潮才鬆了口氣。元神大圓滿而已,自己拚盡全力,倒也勉強能壓製大半,更何況過不了片刻,他便不是了!


    如此謀算一個無怨無仇的道門中人,許聽潮心中怎會沒有異樣?但做了便是做了,此刻後悔也是無用,強行將紛雜的念頭壓下,全心祭煉起手中那太乙神雷塔來。


    仙府之外,戴德羞憤交加,怨氣衝天,肆無忌憚地運使那羽扇,狀若瘋癲,許聽潮竟有些壓製不住,好幾次險些被他衝出鈞天仙雷大陣!


    如此有驚無險折騰半天,戴德一身修為逐漸減弱,羽扇扇出的五行神風,也一次比一次黯淡衰弱,早已不能讓虛空抖動,但從陰陽五行池上方的圖像看來,其威能卻依舊恐怖!


    直到修為跌落至煉氣境,戴德才被許聽潮完全壓製,渾身真氣被禁錮,麵若死灰地跌坐在地,任由殘餘修為被抽走!


    於煉氣之人來說,一身修為就是全部,如今卻被人生生剝奪,其中痛楚,幾人能知?仙府中,好些人不忍再看,扭開了頭去。此時不比幽冥血海眾老怪環伺,也不像承天城中,滿腔憤恨,過了謀算最初的提心吊膽,許聽潮這才仔細看得修士修為被一點點抽幹,究竟是個什麽樣子!腦中數次冒出留手的念頭,卻被他生生壓下。


    “許大哥……”


    “聽潮,你這是怎麽呢?”


    盡管許聽潮麵色平靜,敖珊和許戀碟還是察覺到他內心的紛亂,不禁擔憂地出聲詢問。


    許聽潮猛然驚醒,知曉這是心境不穩的遺患發作,當下對二女一笑,身上逐漸亮起純金光芒,若有若無的梵唱響起,頓覺心神寧定。非隻是他,就連仙府中眾人,也都覺得心頭驀然一鬆,仿佛什麽重物忽然被移去。


    “沒事了。”


    揮手將陰陽五行池上方的圖像散去,許聽潮平靜地開口。


    “沒事?”焦璐冷哼一聲,“你這混小子莫不是把這許多長輩同門親友當做三歲娃娃來哄?說!你方才為何會心境動蕩,差點走火入魔!”


    “許師侄,修行遇到什麽礙難,趕緊說出來,好讓師伯師叔們給你參詳參詳。”


    安期揚也是一本正經,絲毫輕佻也無。


    許聽潮心中感動,張了張嘴,卻忽然發現竟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你這孩子,在場的都不是外人,何必這般吞吞吐吐。”


    鍾離晚秋見許戀碟又是滿臉焦急擔憂,不禁輕歎一聲,也出聲勸慰。


    “可是你修行太快,致使根基不穩?”


    陶萬淳此話,倒說出眾人大半的心思,相比同時入門的師兄弟姐妹,許聽潮修行確實快得離譜,有這般後患,倒也不奇怪。隻是眾人想不到,許聽潮隱隱被譽為四代弟子中的第一天才,一向沉著冷酷,福緣驚天,竟會有這般困擾!如今親眼得見,多少有些驚訝,且不免暗暗憂心。


    “我來說吧……”


    敖珊感受到許聽潮心情湧動,與他交換了個眼神,便將當初(蟹)血海老妖與仇敵何歸處爭鬥,許聽潮介入其間,吸取何歸處修為,祭煉仙府和諸般寶物的事情說了。強行攝取旁人修為的貽害,自然是重點闡述。


    眾人聽了,不禁默然,當時這般凶險,若不如此做,隻怕許聽潮敖珊也要與血海老妖和血海老仙一同隕落,遑論得到仙府?正所謂有得必有失,仔細算來,許聽潮也不算吃虧,不過多花費些修行的時日而已。


    知曉了自家弟弟心境不穩的因由,許戀碟這才放下心來,等許聽潮將太乙神雷塔修補完全,讓給陶萬淳祭煉,才把他拉到旁邊,板起臉好一陣訓斥!許聽潮隻有連連應是,鼓動笨拙的唇舌,好不容易才將姐姐哄得開懷,得以脫身。


    正覺輕鬆,又被焦璐叫了去,挨了一頓教訓,再聽得元神修行的心得體會,才被放走。之後就是安期揚,敖氏姐妹,鍾離晚秋等三派元神,不過除了聽得滿腦子修行經驗,倒是再未被斥責。


    許聽潮知曉這些元神,大都是借此機會示好,但也欣然受了。同門好友的問候自然也不會少,許聽潮向來都是天煞孤星一般的人物,從未經曆過這般事情,心中溫暖的同時,也不禁暗暗覺得奇異。


    仙府中,眾人紛紛攘攘,卻不知府外那戴德,早被抽成了一個凡人。血妖悄然彈出劍氣將其斬殺,又用紅蓮業火將他的魂魄灼燒,抹去全部記憶,才敢放走。


    清理掉遺蛻,將那白色羽扇和一枚紫色鐲子攝入手中半晌,才有人問起。血妖輕描淡寫地答了,又惹得一陣默然。


    從那混沌中逃出已然月餘,那混沌應當恢複平靜。許聽潮架了仙府,往來路緩緩飄去。不片刻,就來到雷域與混沌的交接處。


    月前戴德一道土行靈風就攪得混沌失調,生出混沌寂滅神雷來,這邊緣處駭人的雷霆日夜劈打,卻半點事情沒有,委實讓人大惑不解。在邊緣停留一陣,見並無凶險,許聽潮才將鈞天仙雷大陣收斂,貼到仙府數丈之內,之後小心翼翼地禦動仙府,滑入懶散翻湧的混沌靈氣中。


    靜待了小半個時辰,除去背後電閃雷鳴,混沌中依舊一片平靜,灰色靈氣好似山間輕嵐淡靄,哪裏像是能生出混沌寂滅神雷的稀罕物事?


    暗笑自個兒小心過了頭,隻要在這混沌靈氣中安分守己,就不會惹出凶險來,甚至就算用雷霆劈擊,也不會有事。否則那戴德如何被困此處數千年,依舊生龍活虎,且還敢用那紫色雷網束住仙府,徑直拖入這混沌中?至於為何那土黃色靈風會引動混沌雷霆,八成是因為此風的威能足以撼動虛空!


    有了底氣,許聽潮便駕馭仙府往混沌深處飄去,行出三四十裏,就見灰蒙蒙的靈氣,隱約有個十餘丈的圓球懸浮,陣陣荒古晦澀的氣息從中溢出!


    這般感覺,許聽潮和敖珊半點不陌生!當初進入那祖巫殿,可不就是如此?隻不過眼前這東西的氣息遠比祖巫殿悠遠純正!僅僅仙府虛空攝影來的些許氣息,就能讓人感受得這般清晰,若此物當麵,也不知是個什麽光景!不拘如何,此物必定是了不得的寶貝!許聽潮,敖珊和血妖目不轉睛地注視陰陽五行池上方的圖像,渾身真氣都不自禁地加速運轉!


    “許師侄,你們認得此物?”


    三人的異象,自然被陶萬淳等看在眼裏。


    “此乃洪荒至寶!”


    眾人聞言,不禁大失所望,還用得著說麽,這圓滾滾的物事上散發的荒古悠遠氣息,人人都感受到了。


    敖珊有些尷尬,許聽潮和血妖卻沒空理會他們,對視一眼,血妖便凝重點頭,接過許聽潮拋來的“鎮府靈碑”,飛身遁出仙府!


    這般舉動,顯然是要收取眼前的寶物了。但戴德那老怪都不能將其收入囊中,許聽潮又有何辦法?當然也可能是此寶還欠火候,被戴德放置在此處溫養。


    “小心些!”


    焦璐和許戀碟幾乎同時叮囑。


    “這般重寶當前,拚一回也值得!”


    許聽潮此話,眾人大是讚同,這等奇珍,誰不垂涎?安期揚咂咂嘴,若非仙府不是自己的,行動不自由,隻怕早已撲出去看個究竟了。不能親身前往探寶,未免有些遺憾,這莽漢隻好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圖像中緩緩向那圓球靠近的血妖。


    血妖已然化作一團血霧,血霧之外則是一層灰蒙蒙的煙氣,與混沌靈氣交融,似乎甚是融洽,不分彼此。


    這般螞蟻挪步般地行動,隻讓安期揚等心癢難搔,餘者無不神色凝重。


    好似過了數十年一般,血妖終於碰觸到那圓滾滾的球麵,許聽潮揮手將圖像又放大數倍,眾人隻見那圓球已被擠得凹陷了進去,混沌靈氣翻湧,偶爾可見圓球表麵透亮如溫玉,內有密密麻麻的經絡樣灰色紋路!


    這東西竟好似生靈的肌膚一般,莫非是什麽活物?


    眾人不禁大為駭然,許戀碟和敖珊已然連呼許聽潮小心!血妖與他本為一人,對他說話,血妖定然也能立時知曉。


    許聽潮卻麵露古怪,隻道無妨。


    與此同時,血妖所化的血色霧氣順球麵擴散,將整個圓球包裹,繼而齊齊往下方收縮,頃刻不見了蹤影,連氣息也消散得幹幹淨淨!若非許聽潮麵無異色,眾人還以為血妖已被那東西給吞了!


    正當這時,陰陽五行池上方的圖像驀然一變,眾人定睛一看,隻見血妖已然化作人形,滿臉愕然地立在一處灰暗的狹窄虛空,他麵前是一個一絲不掛的模糊人影,身高八尺,看不出男女。


    這人影不似那圓球氣勢宏大,靜靜站立虛空,不言不動,好似半點氣勢也無,但偏生就能吸引目光。就這片刻,眾人視線都從血妖身上移走,落到它身上!


    “好個巨人界,此物定是那混沌元胎!”陶萬淳說出這話,神色驀然平靜了大半,“可惜先天不足,成就有限。許師侄,你正好沒有身軀,何不暫時將這軀殼取來驅使?”


    聽得此話,眾人也都冷靜下來,知曉這東西斷然落不到自己手中,也就絕了念想。


    似這等混沌元胎孕育的東西,必定根基渾厚,潛力巨大,奈何好就比鴻蒙初辟時誕生的生靈,個個強橫無匹,但如今再看,又有幾個存活下來。至少鳳凰界中,就早已絕跡!大道之下,生靈盡為螻蟻,隻那合於道者才能生存繁衍。


    盡管如此,這軀殼也是了不得的至寶!若能將其祭煉成分身或者傀儡,必定可讓自身實力大漲,便是與虛境老怪比肩,隻怕也不遜色分毫!


    許聽潮聞言,也不推辭,心念動處,血妖化作一道血芒,往那人影的眉心遁去!眼看就要得手,人影身上驀地亮起一層灰光,生生將血妖擋住!


    血妖也不覺得奇怪,將自身收縮成頭發絲一般,用和光同塵之術裹了,再往前一竄,輕而易舉就遁入人影泥丸宮!


    眾人還以為要大生波折,不想竟這般容易,不免詫異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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