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精致?哪有你小時候戴的好……”秦晏當年的金鎖是羿江倩挑了成色極好的金子,尋了最好的玉石,托京中有名的金匠老師傅打出來的,頗為考究,秦晏小時候一直帶著,羿老夫人還有些印象,笑了下,“你還記得麽?那金鎖本應該戴到十二歲的,那會兒你才幾歲啊,剛懂事吧?就不樂意戴了,哈哈……後來你娘又是哄又是騙的你才板著個小臉答應了……小孩兒家家的就得讓這金鎖鎖著才行,鬼祟不侵身,病邪不入體,你娘花了那麽大心思,果然你小時候就一直不得病。”秦晏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笑了下。在前麵陪了羿老太太一會兒秦晏就回自己院了,進了堂屋正看見羿文嘉在手把手的教荊謠記賬冊,羿文嘉見秦晏來了笑道:“章府來送年禮了?”秦晏點點頭,忽而想起之前羿文嘉跟自己說的年後要去南邊的事來,秦晏笑了下道:“那事兒舅舅可說動外祖母了?”羿文嘉苦笑:“說動三分了吧,挨了老太太好幾頓教訓,等年後我再求求大概就成了。”秦晏點點頭,進了裏間開了箱籠將銀票匣子取了出來,點了八千兩銀票遞給羿文嘉道:“生意上的事我不好插手,不然也願意陪舅舅南下一趟,別的地方我出不上力,這些銀子給舅舅辦貨吧。”銀票是二百兩一張的,羿文嘉捏了捏這一遝子估摸出了個大概,猶豫道:“老太太說了,你那一萬兩銀子……”“後年我才進京呢。”秦晏對羿文嘉淡淡一笑,“中間整整兩年的功夫,別說一萬兩,舅舅賺不回十萬給我麽?”羿文嘉心中士氣大振,收下銀票一笑道:“好外甥,就憑你這句話舅舅也得賺幾個翻給你!”羿文嘉本就喜愛經商,幼年被羿老將軍拘在房裏讀書,之後家道沒落又沒有多少銀子可供他調度,如今秦晏來了倒是漸漸的讓羿文嘉放開了手腳。秦晏笑笑:“我信舅舅,隻是這事就別讓外祖母知道了,沒得讓她上火。”羿文嘉連連點頭:“那是那是,哎?你怎麽突然……你著急錢用?”秦晏自嘲一笑:“如今這情形,我怎麽會不缺?”羿文嘉歎口氣:“不說了,還是那句話,等日後你在朝為官,舅舅我經商,咱們官商勾結……”羿文嘉越說越不像話,荊謠在一旁聽著忍不住笑了,羿文嘉轉頭拍了怕荊謠的後背跟秦晏笑道:“荊謠真是天生就該經商的,我剛教他龍門賬,這才說了一遍,這小子直接將我這本賬後麵的幾張缺頁都補上了,這就是我也得算上半個時辰,他不用算盤,直接能寫賬,嘖嘖……”秦晏看向荊謠,當著秦晏的麵被人這麽誇荊謠有些害臊,嘴角微微挑起,努力繃著不笑,羿文嘉得了秦晏這幾千兩銀子心裏高興,又說了一會兒的話才去了。荊謠起身將桌子上賬冊筆墨等收拾起來,秦晏看了眼荊謠空蕩蕩的脖子又想起了羿老太太剛才的話,想了想進了裏間取了鑰匙將床頭暗格打開了,荊謠見秦晏似是在找東西連忙放下賬本走近問:“少爺找什麽?”秦晏沒說話,將放在暗格最裏麵的一個匣子拿了出來,荊謠見秦晏東西放的隱蔽不敢多看,轉身要出去,秦晏道:“等著。”秦晏的話就同聖旨一般,荊謠聞言立刻停住腳,原地轉過身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不抬頭,秦晏心中好笑,一把將荊謠拉過來將手中的匣子遞給了他,道:“打開看看。”荊謠抿了下唇,打開匣子,揭開層層紅綢,隻見裏麵放著一個金光奪目的長命鎖,金鎖邊上雕著一圈圓頭圓腦的小鯉魚,每條鯉魚眼睛上都點著一枚紅寶石,工藝巧奪天工,裏麵是福壽祥雲紋樣,祥雲中間托著塊溫潤的和田白玉,渾然一體,荊謠輕聲驚歎,小心的將金鎖翻了過來,背麵也是刻的祥雲紋,隻是多了篆體寫的“福壽綿長”、“平安如意”等字樣,小小的一個金鎖上竟刻了百十來字,精致非常。秦晏拿起金鎖來輕輕摩挲,幼時的不少回憶躍然眼前,他笑了下,將金鎖給荊謠戴上了,荊謠嚇了一跳,秦晏低聲道:“沒聽老人說過麽?小孩子都得戴長命鎖,一直鎖到十二歲度大關後才能摘下來,你還差兩歲,現在……給你補上。”荊謠眼中微微紅了,低聲道:“我……我也見過大娘那兩個孩子的,他們戴的都是黃銅包金的,少爺這個……太貴重了,這是別人給少爺的?”“這是我……”秦晏頓了下笑道,“這是件舊物了,空放著也沒用,給你吧,好好戴著。”荊謠不疑有他,低頭摸了摸那長命鎖,金鎖下麵墜著的三個虎頭鈴鐺叮鈴作響,襯得荊謠可愛了幾分,秦晏在荊謠頭上揉了一把轉身去書房看書了,荊謠美滋滋的,獨自站在裏屋裏捧著那金鎖樂了會兒,隨後回過神兒來捧著本賬冊子也跑到書房去了,蹭到秦晏身邊找個一小塊地方跟著“苦讀”。年下過的很快,秦晏每日除了看書就是看書,荊謠殷勤的很,每日就跟在秦晏身邊,不知道是不是荊謠過的太愜意的緣故,秦晏漸漸發現荊謠光是這一年下就長了不少,以前那麽個瘦瘦小小的,現在站直了已經能到自己胸口了,秦晏記不大清自己小時候的情形了,那會兒……也沒長這麽快吧?荊謠被秦晏錦衣玉食的養了這半年早已脫胎換骨,身上骨肉勻亭,麵皮白淨透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嬌養的小公子呢,隻是對著秦晏的時候還是跟剛撿回來那會兒似得,黏人的很。羿文嘉幾次跟秦晏說這次往南去想帶著荊謠去讓他長長見識,秦晏沒意見,過後跟荊謠提起,剛問了一句“想不想去南邊一趟?”荊謠就白了臉,秦晏再說一句:“不想去外麵看看麽?”荊謠直接眼睛紅了,好像要被賣了小狗崽子似得,秦晏心中歎息,下麵的話也不必問了。之後得了秦晏不會趕他的保證後荊謠才稍稍放下心來,過了好幾天後還小心翼翼的問了秦晏:“少爺是不是嫌我煩了?”秦晏心中好笑,荊謠雖然總呆在自己身邊但他有分寸的很,自己看書時荊謠就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看他的,隻要自己不說話荊謠能一點聲音都不出,一點也不討嫌。反而是秦晏無聊時喜歡逗逗荊謠,看他憨憨的有趣。時光飛逝,很快就過了十五,秦晏帶著荊謠同衡棋如一同回了蘇府。雪路難走,一行人到蘇府後已經是未時了,蘇卿辰也沒有見他們,隻有管事的出來說先生今日身子不適,明日再授課,隨即將眾人引到各自院裏去了,燕歸樓裏快一個月沒住人,各處都要打掃,秦晏和荊謠忙了半日,直到晚間才收拾停當了,正值十六月圓,外麵月色正好,戌時天上靜靜的飄起雪來,景色動人,秦晏跟荊謠索性穿上厚衣裳撐了一把雪傘出院賞景。“少爺累麽?”荊謠提著個小宮燈,抬頭看看秦晏撐著的水墨山青的雪傘小聲道,“我撐會兒?”秦晏輕笑:“你撐著?我在地上爬?”荊謠有些難為情:“我可以伸直了胳膊的……”兩人說笑間沒留意走遠了,秦晏雖在蘇府住過多日但從未好好逛過,不多時竟有些找不著路了,幸得月色好,不覺昏暗,兩人又走了一會兒再細看才發現竟已經走到前院來了,荊謠看了看前麵輕聲道:“蘇先生還沒睡呢,廂房的燈都亮著。”秦晏點點頭,動,荊謠也看見了這回找著路了,正要折回去時忽而見前院垂花門後麵似有火光跳,驚呼道:”這是走水了麽?!"兩人剛要上前忽見衡棋如也提著個宮燈來了,衡棋如見這情形連忙上前壓低聲音道:“別出聲……回你院裏,我跟你說。" 第二十二章秦晏往垂花門那又看了一眼,點點頭牽著荊謠的手帶著衡棋如回燕歸樓了。荊謠燒了一吊子水上沏了茶端上來,衡棋如剛在雪地裏走了一會兒有些冷了,喝了幾口熱茶緩過勁來了,想了想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蘇先生……每逢初一十五的都會去二門外麵燒些紙錢,有時若是有了什麽大事他也會去,我在府裏住的時間長,撞見過幾次所以知道,我怕你們冒冒失失的撞過去了兩廂尷尬,沒什麽事,以後晚上別過去了,荊謠還小,看見了不好。”秦晏微微蹙眉:“給……給梁王燒的?”衡棋如頓了下點點頭:“是。”秦晏更是疑惑:“又不是在熱孝裏,哪裏用總是燒紙?這些禮數我雖知道的不多但也聽老人們說過……時常祭奠故人並非好事啊。”衡棋如一時語塞,支支吾吾的說不清,自經秦思一事後衡棋如心中待秦晏更為親近,不大敢敷衍他,猶豫了會兒道:“罷了,跟你說也無妨,荊謠……天不早了,你先去睡吧。”衡棋如對秦晏安撫一笑:“我知道你萬事不避開他,但有些事小孩子不好知道的,荊謠,去吧。”荊謠心裏也好奇的很,聽了這話有些失望,轉頭看向秦晏,誰知從不避他的秦晏點了點頭:“你先去睡,我一會兒就去。”不管怎麽樣秦晏的話是必須聽的,荊謠的抿了抿嘴唇,給兩人滿上茶轉過屏風去裏間了。秦晏看向衡棋如,衡棋如歎了口氣,又喝了一口茶,半晌道:“自我跟著先生後,這情形看過多少次了,現在還算好些了,以前……蘇先生都是整晚整晚的守在梁王牌位前,有時也不燒紙錢,隻愣愣的待著,有時若是朝中有什麽事了,或是先生在京中的暗莊又有什麽動作了,先生就會邊燒紙邊一五一十的說一遍,後來……許是怕讓人聽見?先生也不說話了,都寫下來,盡數燒給梁王。”秦晏越聽越疑惑,這……若說蘇卿辰是忠心梁王,為了報答昔年的舊情,那好好的教養蘇嘉,盡心為蘇嘉在朝中謀算就罷了,現在……弄得這麽曖昧纏綿算什麽?衡棋如苦笑:“你想不透吧?我也想不透,那會兒我還小,不懂事,有次趁著先生走的急,我偷著跑過去看了一眼,那信紙被燒了大半了,但末了署名未燒盡,上麵寫著……未亡人蘇卿辰。”秦晏心中一動,啞然道:“先生跟梁王……”“就是你想的那樣。”衡棋如歎了口氣,“你也不是那深宅大院的小姐,這樣的事大概也聽說過吧?就是沒聽過,你也該知道……知道分桃斷袖的事吧?我曾聽聞……先生初為太子太傅時因不善周旋得罪了三皇子和四皇子,是梁王一直護著先生,還因為先生……跟三皇子動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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