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對你倒是忠心。”羿文嘉笑笑不再打趣荊謠,轉過臉來對秦晏正色道,“等過了年我想去南邊一趟,單是做黎州的買賣到底不行,整個黎州的女人們都買了咱們鋪子裏的東西又能有多少?還是得跑跑秦淮那邊的買賣。”秦晏眉頭微蹙:“外祖母知道了麽?”“老太太要是能答應我特意將你叫出來做什麽?”羿文嘉自嘲一笑,“家裏的事瞞不住老太太,索性將你叫出來商議,老太太嫌我得隴望蜀,讓我先將這邊的生意打理好了再說,這……你也看見了,如今這邊的買賣差不多就是這樣了,賺的雖不少,但比起當年十裏紅妝的買賣差太遠了,我在這盯著也就這麽回事,我想著……等開了春,帶一批貨去南邊一趟。”秦晏苦笑:“外祖母不答應,舅舅跟我說了這不是讓我難做麽,舅舅打算不告而別?”“那回來老太太還不得把我打死了。”羿文嘉從小被羿老太太打到大,心中還是怕的,“這一年下我好好跟老太太說說,總得讓老太太答應了,我就是先問問你的意思,我出去一趟少說要帶上五千多兩的貨,我想好了,這一趟不能白走,請一趟鏢,順帶再帶些土儀,倒賣些東西。”秦晏點點頭:“若外祖母能答應我自然沒說的,舅舅問我做什麽?”羿文嘉鬆了一口氣:“到時候我差不多得把鋪子裏這段日子賺的銀子都用上,這麽大的事我自然得跟你說……你能答應就好了,這一趟下來少說也得有五倍的賺頭,舅舅少不了你的那一份。”“舅舅是怕我不願意麽?”秦晏一笑,“以後生意上的事舅舅自己看著來就行。”羿文嘉見秦晏不掣肘心情大好,笑道:“那就行,行了,既然來了就多坐會兒,看看咱們這新製的胭脂,我讓活計給你沏茶。”秦晏無意看這些,沒去外堂,隻在裏麵逛了逛,可巧看丫鬟們在磨珍珠粉,秦晏頓了下道:“舅舅……給我裝些,我正想這個用。”羿文嘉忙命人挑了成色最好的上來,裝了滿滿一小瓶,單是這點就值百兩銀子,羿文嘉遞給秦晏笑道:“難不成是哄哪家姑娘去?這是剛研出來的,還沒摻香料呢,擦臉不潤也沒香味兒。”秦晏笑笑:“沒事,就這樣的才好,好了,我也算是來過一趟,就不在這耽誤舅舅的事了,先回去了。”羿文嘉點點頭送秦晏出來,直看著他上了馬車才回了院裏。馬車裏荊謠抿著嘴盯著秦晏手裏的耀州窯瓷瓶發愣,秦晏看著好笑,抬手用塞瓶口的絲絨蹭了蹭荊謠的臉,荊謠嚇了一跳,抬頭看秦晏,秦晏一笑:“想什麽呢?”荊謠勉強笑了下沒說話,秦晏順手將手中的瓶子丟在荊謠懷裏,倚在軟枕上慢慢道:“半銀勺珠粉,三勺蜂蜜,混在半碗牛乳中,隔一日喝一次。”荊謠有點反應不過來,傻傻道:“什……什麽?”“你夜裏腿總是抽筋,以為我不知道?”秦晏掃了荊謠一眼,這小狗崽子以為自己是傻的不成?每每夜裏抽筋了就咬牙挺著,一動不動的,以為這樣就吵不醒自己了?秦晏睡覺一向輕,夜裏的事都能知道,他低聲道:”這是因為你長個兒了,我小時候也這樣過,就是喝這個方子好的。vv,,"荊謠努力了又努力也壓不住嘴角的笑意,寶貝的捧著手裏的瓷瓶看了又看,心裏開心的不行,秦晏沒理會他,自己閉上眼倚在軟枕上養神。 第十九章回到羿府後秦晏吩咐管事的給荊謠熱碗牛乳,自己去了秦思院裏。黎州的冬日尤其冷,梅花園裏卻暖和的很,暖閣裏燒了兩個熏籠,幾盆子水仙開的很旺,秦思正坐在榻上伏在小炕幾上繞一個瑪瑙盤扣,見秦晏來了忙下榻躋上軟鞋走到桌前給秦晏沏茶,秦晏一笑:“妹妹倒是悠閑,這是做什麽呢?”“前些日子無事,給哥哥做了件鬥篷。”秦思拿過榻上還沒做好的鬥篷來給秦晏試了試,一笑道,“就差這個扣子了,一會兒做好了給哥哥送去,年下穿正好。”秦晏摸了摸這料子蹙眉道:“這不是從京中帶回來麽?我不是說了,娘的這些嫁妝你用些就罷了,又給我耗費什麽。”“這怎麽叫耗費?”秦思抿了抿鬥篷上的灰鼠毛一笑道,“我聽外祖母說哥哥求學的那蘇府上還有幾位別家的公子,人家都錦衣錦袍的,哥哥穿的太簡單了不好,我女紅粗糙,哥哥不要嫌棄。”秦晏沒法子,笑了下:“這還粗糙?這些東西左右都有針線上的人呢,你繡些荷包帕子就罷了,這些大件的衣裳太費精神了,以後少做。”秦思點頭答應著,笑道:“反正也沒事,哥哥這回在家裏住幾天?”“過了十五吧。”秦晏又問了幾句秦思平日裏起居的瑣事,兩人正說著話外麵丫鬟進來一福身笑道:“老太太正跟太太說話呢,讓少爺小姐也過去。”丫鬟說話間開了櫥櫃給秦思拿了厚衣裳出來,跟著秦思一同進了裏間伺候秦思換了衣裳,重梳了頭發,因整日在家裏秦思也懶怠日日箍著頭發,隻挽了個飛月髻,斜插了一隻含寶鳳釵,金鳳嘴中的水墜珊瑚珠垂在白淨的左額上,搖曳不止,平添了幾分靈動,丫鬟給秦思披上了件大紅撒金的白狐狸鳳毛鬥篷,襯得她本就精致的麵龐愈發粉嫩嬌豔,秦晏看著秦思逐漸長開的眉眼心中暗自歎息,自己妹妹樣樣齊全,真是許給了六品同知家的公子也太委屈了。秦思不知秦晏心事,一笑道:“哥哥盯著我看做什麽?”“沒有,你也不小了,平日裏裝束不可過素了,你剛不還是這麽說我的麽。”秦晏替秦思將兜帽戴上低聲道,“走吧。”兄妹倆一起去了前麵羿老太太屋裏,柳氏和她屋裏的一個哥兒一個姐兒正陪著羿老太太說話,見兩人來了連忙招呼他們裏麵坐,丫鬟們抬進兩個腳爐來給兩人墊在腳下,不多時就將這一路上的寒意驅散了,羿老太太笑道:“正跟你舅母說咱們過年的事呢,今年年景好,莊子上出息不少,鋪子也開起來了,有了些進項,最要緊的是你們倆來了,哈哈……今年總得辦的熱熱鬧鬧的才好。”柳氏點頭笑道:“正是,聽老爺說明日前後的幾處莊子上的管事就要來了,老爺早就吩咐了,今年留的各色肉、毛皮比往年的都多些,我讓人給思兒留了一整張的白狐皮,回來做個手筒子,配著這身衣裳才好看呢。”秦思連忙謝柳氏,說起莊子上的東西來羿老太太忽而想起一事,慢慢道:“今年……還沒給你們府上送年禮呢。”柳氏剛已經同羿老太太說過這事了,見羿老太太麵色不是很好起身帶著哥兒和姐兒回房了,秦晏放下茶盞問:“往年秦府可往這邊送年禮?”羿老太太眼中抹過一絲嘲諷,淡淡道:“自然是送的,隻是每年都等你舅舅送過去了才送一份輕了四五分的回來,嗬……”“既是這樣今年就不必送了。”秦晏打開手中的八寶白玉手爐,不緊不慢的撥了撥炭,往裏放了塊冷香餅子,垂眸輕聲道,“如今我跟妹妹寄住在外祖家,一應吃穿用度都花的外祖母的,想來父親沒臉再收外祖母的禮了,再說家計艱難,也沒那許多銀子。”羿老太太聽了這話撐不住笑了,俯身在秦晏身上輕捶了下笑道:“就你嘴毒,說出這話來……罷了,往年往京中送東西……我是想著沒得讓梅家一車車的送年禮,咱們家這正頭外家倒什麽都沒有,讓你跟思兒在府中抬不起頭來,如今你們也出來了,做那臉給誰看?不送了。”秦晏一笑:“外祖母這話可錯了,我可沒見過梅家那一車車的年禮。”羿老太太冷哼一聲:“半道上發跡起來的小家子,想來也沒什麽齊整禮數。”秦思見外祖母和哥哥都不大高興故意裝憨笑道:“這更好了,留著銀子年下多買些果子吃是正經。”羿老太太一聽笑了,拉著秦思的手細細說了會兒話,問她這幾日在屋裏做什麽雲雲,秦晏趁著這個功夫去了自己院裏一趟,半天沒見,他想去看看荊謠,剛才回來讓他就著牛乳吃些珠粉,也不知道他吃了沒有。暖閣裏荊謠將頂櫃裏最厚的棉被拿了出來,燒了個小熏爐一點點的烘著,這被子許久沒用了,免不了有些潮意,偏生這天陰沉沉的也曬不了,荊謠小心的烘著,被子果然蓬鬆了不少,秦晏進來時正看見這一幕,一笑道:“費這勁做什麽?晚上睡覺前搭在熏籠上熱一會兒不就得了?”荊謠見秦晏來了笑了下:“熏籠裏燒的是次等的銀霜碳,還是有些煙味,烘一會兒這被子就一股火燒火燎的味兒,少爺晚上更睡不著了,這香爐裏用的是的上等銀骨炭,再添上點陳皮,一點兒味都沒有的。”秦晏心中一暖,在荊謠頭上揉了揉,難為他能事事為自己這麽費心,秦晏看了看這大床輕聲笑道:“晚上還跟我睡?現在天冷了,家裏地上鋪著毯子也不暖和了。”荊謠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頭沒說話,若讓他自己說他自然想跟秦晏一起睡,但這話要是說出來……怎麽可能說得出口?!秦晏逗他逗的開心,笑道:“睡慣了床不想睡地上了麽?嗯?”荊謠側過紅紅的小臉不說話,秦晏正要再打趣兩句隻聽外麵小丫頭們嘰嘰喳喳的說下雪了,秦晏出了暖閣出來看,外麵果然紛紛揚揚下起鵝毛大雪來,這還是今冬頭一回下雪,荊謠也跑了出來,兩人一同在堂屋外賞雪。梅花園外衡棋如正跟著羿老太太指給他的丫鬟往波濤苑裏走,小丫鬟看著這雪花拍手笑道:“今年可算下雪了,衡少爺,前麵是梅花園,裏麵梅花正開的好呢,隻是如今裏麵住著表小姐,不方便讓您去看看,一會兒我去讓那邊的姐姐幫我折幾枝開的好的給您插在屋裏,能開好幾天呢。”衡棋如點頭一笑:“好,這表小姐就是秦晏的妹妹吧,既是這樣咱們繞道罷了,免得唐突了小姐。”“沒事。”小丫頭一笑,“小姐不往這邊來,這院外麵也有幾棵梅樹,映著雪景最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