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封天頓時愣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原本滿心期待能得到萬晴更真誠一些的道謝,但現在看來似乎隻是一廂情願罷了。不過既然對方已經服軟,他也不好再繼續糾纏下去,於是便冷哼一聲側過頭。肖鈺的嘴唇泛著異常的青紫色,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中,竟看到病床前圍了一圈人。肖鈺掙紮著想要撐起上身坐起來。這時,許汐白趕緊伸手扶住他的後背,關切地說:“先生……您剛做完手術,還是躺著休息為好。”肖鈺定了定神,目光落在眼前那張熟悉的病床上,意識到自己在部隊醫院裏。他的臉色越發沉重,轉頭向站在一旁的邵管家招手示意:“錢統領或許能與那些洋人再周旋一段時間,但我不能在這裏耽擱太久。”許汐白聞言一怔,心裏暗想,畢竟子彈剛從肖鈺的腹部取出不到一個時辰,他為何又急著要離開?“先生,您不能走。”許汐白急忙出言阻攔。邵管家趕忙上前攔住肖鈺,眼中滿是哀求之意,看著許汐白說道:“許公子,不久之後,封家之人恐怕就要找上門來了。肖少爺著實不能留在這兒,屆時還需有勞您與老夫一同協作,將此事掩蓋過去。”許汐白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和不甘,顫抖著喊道:“……邵伯!您怎能不明白呢?為何,為何你們都要如此逼迫我……”淚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仿佛滴落在每個人心頭最柔軟的地方。他自然心知肚明,唯有讓肖鈺加入民兵隊伍,方可迅速洞悉這些年洋人軍隊的內部變化情況。這場戰役一旦開打,便如吹響了滬城獲得解放的首聲嘹亮號角。然而,麵對如此局勢,他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人去赴湯蹈火、英勇犧牲。而那個即將踏上征途的人,並非是他自己。若是可以選擇,哪怕此刻就埋葬在那些搜查兵無情的槍林彈雨之中,他也無怨無悔。畢竟,他隻是一個平凡的商人,手無縛雞之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護好男人遺留的那間店鋪。可是如今,肖鈺即將離去,前方等待他的將會是何種未知的艱難險阻。又有誰能知曉,肖鈺究竟何時才能平安歸來呢......想到此處,許汐白心痛如絞,苦不堪言。“汐白。”屆時,一聲低沉的女子呼喚,自後方傳來。眾人循聲回首,一位護士長映入眼簾,她動作沉穩地摘下口罩。許汐白身軀一震:“……二姐?”第50章 你竟從未愛過我?從未在醫院正中,有座荒廢多年的噴泉。這噴泉昔日或為靚麗風景,如今卻被時光遺忘。其上的和平女神像雕刻略顯粗糙,似倉促之作。它孤獨矗立在褐土與雜草間,與周圍現代化建築形成鮮明對比,乃醫院建成時遺留之跡。許茹靜靜佇立,目光緊隨肖鈺所乘醫院救護車漸行漸遠。待車消失於視線,她才緩緩轉身,將目光投向噴泉旁那如枯泉般的身影那是她久未謀麵的親弟,許汐白。許汐白紋絲不動地立於陽光下,身影單薄又無助。他眼神空洞無神像失了生氣。身上衣物髒亂不堪,暗紅交錯,與昔日形象相去甚遠。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弟弟,許茹心中泛起複雜情緒。她邁著沉重步伐走向許汐白,每步都承載著心情的重量。走近後,她輕拍許汐白肩膀,試圖喚起他的注意。而許汐白僅微微頷首,無過多反應。許茹凝視著許汐白憔悴麵容,眼中滿是心疼與擔憂。她不知這些年弟弟經曆了什麽,為何會變成這樣。肖鈺隻是依約去了該去之處。她想問許汐白,卻恐觸及他內心傷痛。沉默半晌,許茹終鼓起勇氣開口:“汐白……久違了。”聲音略有顫抖。許汐白抬頭,迷茫地望著姐姐,唇微張,卻未發一言。“汐白,我此來滬城,係奉何參謀之命,留此監視敵軍陣地。”許茹的聲音低沉,略有沙啞,其中情感細膩,一如她多年前離家時,仍令他心生疏遠。在這狹窄病房中,許汐白難以置信,眼前人竟是二姐。她肌膚粗糙,昔日柔和眉目,此刻銳利異常。更令他驚訝的,是許茹處理男性傷口時的動作,嫻熟利落,無半句廢話。信中隻言片語,對弟弟略有關懷,曾給許汐白一絲希望。他本以為重逢,可與二姐拉近距離,甚至能坦誠傾訴他對肖鈺之情。但現實無情,擊碎幻想。二姐回醫院後,即與肖鈺低語,備好救護車,毫不猶豫帶男人離去。許汐白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失控,仿佛所有的理智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全然不顧周圍還有其他人在場,死死地抓住肖鈺的手,淚水如決堤般湧出,聲音哽咽地質問道:“先生......您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剛剛那些話......難道都是您的真心話嗎?您竟然要我娶......”可是肖鈺並未回頭看他一眼,隻是默默地留下了個冷漠背影。“你二姐所傳達的,乃是你父親的旨意。易中商行的王綣是王老板的外甥,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對你來說將更容易周轉資金、拉攏投資......”肖鈺的語氣平靜而堅定,但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著許汐白的心。“這就是......你們商議之後得出的結論嗎?!讓我去和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男子結婚!!”許汐白覺得自己的心如刀絞一般疼痛,幾乎無法呼吸。他顫抖著手扶住床邊,身體也因為極度的悲傷而微微搖晃起來。他用充滿絕望和嘲諷的口吻,慘笑著說道:“哈哈......先生這幾個月以來一直都在替我物色合適的郎君......真沒想到啊沒想到......”笑聲回蕩在空氣中,帶著無盡的悲涼和哀傷。怎麽會有一個人如此狠心絕情呢!許汐白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心中充滿了對肖鈺的憤恨與失望。他原本以為肖鈺是最了解他、最支持他的人,卻萬萬沒料到最終竟會遭到這般侮辱。與他共享巫山雲雨,廝磨時像是此生非彼此不可。可到頭來,還在考慮留下來的那幾家店能有更好的前景,自己做不來政治聯姻的差事,便要他來做。“你還是人嗎,肖鈺!”許汐白滿臉怒容,雙手緊握鐵欄,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他怒目圓睜,聲嘶力竭地吼道:“你這無恥之徒!流氓惡棍!”麵對許汐白的怒斥,肖鈺卻異常鎮靜。他定了定神,用冷漠至極的眼神直視對方,不緊不慢地說:“你二姐本想給你找個好姑娘,讓你成家立業,可我覺得這不合適。像你這樣放蕩不羈、汙穢不堪的人,根本不配娶女子進門,倒是應該找個男人……”肖鈺話未說完,許汐白氣得渾身發抖,奮力掙脫束縛,想要衝上去與之拚命。一旁的邵管家和萬晴眼疾手快,一人抓住他的一條胳膊,將其死死攔住。“肖鈺!!……肖鈺……你去死吧!!啊啊啊……”許汐白無法抑製內心的憤怒與屈辱,隻能通過一聲聲怒吼來發泄。此刻他如墜地獄,而肖鈺就是將他推入深淵的惡魔。少年的心中充滿無盡的痛苦哀傷,這些惡毒的話語如刀子般,無情地刺向他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他隻覺得天旋地轉。男人動作沉穩,卸下身上那件象征著洋人政府權威的特製軍裝,然後仔細地整理了一下衣襟,一臉冷漠地回頭看向許汐白。“隨你便吧。像你這樣愚不可及的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第二次。”許汐白緊緊捏住自己的鼻梁,竭力抑製住鼻腔內洶湧的酸楚。但那種窒息感如潮水般不斷襲來,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微微仰頭,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嘴唇顫抖著問道:“……你其實早就知道今日我會來找你,對吧?”“我從未想過你是否會來。既然你主動找上門來求我,那就隻能說明這一切都是你自願的,隻是一種純粹的欲望釋放罷了。”“可你曾經對我說過的那些話,難道全都是假話嗎?”許汐白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和不甘。肖鈺發出一聲鄙夷的冷笑:“哼,我從未被人騙過,所以對你這種行為,實在難以容忍。我之前已警告過你,我所想要看到的,無非就是你跪地求饒的淒慘模樣。”“在府邸之外,我已經卑躬屈膝地懇求過你了,甚至……難道這樣還不夠嗎?”許汐白的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哀傷。“遠遠不夠,若當時輕易將你驅趕,便無機會目睹你為我尋死覓活的醜態,嗬嗬。”那時許茹眼中的弟弟,眼神空洞,仿若被邪惡妖物附身。她欲將許汐白拉至他處,卻遭甩開。“為何要將家產贈送與我?”“我所贈乃許氏糖鹽鋪老板之子,非你。”“好……肖鈺,你竟從未愛過我?”男人那如深潭般的眼眸,忽地轉向,映出許汐白那慘不忍睹的麵容。“從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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