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陸嘯的斥責,封鶴雖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當麵頂撞。他暗自想,肯定是肖鈺事先與叛軍黨羽取得了聯係,所以才會有人在暗中相助,使得計劃功虧一簣。想到此處,封鶴忍不住低聲嘟囔道:"滬城一定有肖鈺的黨夥,定然如此......否則憑他一己之力,怎能逃脫得掉?"“我不管誰幫他,封鶴,我可是一直將你當作我的兒子在培養。現在洋人對錢統領起疑心,他那邊暫時幫不了我,你就這麽任由他許汐白和王綣在洋人街愈發猖狂?!”封鶴微微垂眸,眼神閃爍不定,壓低聲音說道:“別人家結成夫妻,王綣必定會全力幫助許汐白......”陸嘯頓時怒火中燒,怒聲嗬斥道:“許汐白和王綣究竟是如何相識的?!為何你連一點風聲都打聽不到,他們就這樣倉促地舉行婚禮!真是個沒用的東西!”陸綺珊正身處蛇舍之中,神色異常緊張,她不知道父親什麽時候才能從憤怒中平複下來。“......爸爸,您仔細想想,這其中是否存在一些古怪之處呢?”“有何古怪?政治聯姻本就是常事,不然當初我為何會讓你嫁與肖鈺!”自打入贅陸家以來,封鶴已多次遭受著陸嘯方方麵麵的羞辱。言語之間,總是離不開一件事他遠不及肖鈺。哪怕肖鈺如今已被證實背叛,成為眾矢之的。陸嘯卻依然對其心存偏見,甚至還不斷提及那些令他不願回首的陳年舊事。“父親,我與許汐白自幼相識,迄今已共度近十載,對他可謂了如指掌。”封鶴繼續說道:“王綣絕無迷住他的能耐,且數月前許汐白尚被困於農場為學徒,何來閑暇結識王老板之侄?”陸嘯手撐拐杖,直立身軀,雙目凝視著封鶴問道:“如此說來,你認為王綣與許汐白的婚約係偽造?此事是否與肖鈺成功逃離滬城有關?”封鶴思緒漸明,言語亦更流暢:“父親所言甚是!正因如此,我們更應徹查王綣。王家忽而介入此事,我們不妨先拿他開刀,亦讓他嚐嚐苦頭。”陸嘯適時提醒道:“莫忘還有一人韶光堂的杜鵑,想必她對此事也知之甚詳。”人若走投無路,往往會孤注一擲,無所不為。封鶴此時便是如此心境。他得到陸嘯首肯之後,毫不遲疑地帶領著一隊人馬風風火火趕往韶光堂地下室。那裏正有一個身影在忙碌著那便是喬裝打扮、即將登台表演的杜鵑!她絲毫未曾察覺危險已經臨近……封鶴等人如餓虎撲食般迅速出擊,眨眼間便將其製服並擄走,直接押送至陸家府邸。接下來輪到對王綣展開追蹤調查,但令封鶴始料未及的是,這位王公子竟然完全沒有按照常理出牌:王綣並未把許汐白帶回王家居住,反倒是任由他繼續留宿於肖府之內!如此行徑實在匪夷所思!試想一下,世間又有哪個男人會心甘情願讓自己心愛之人依舊寄居他人屋簷之下呢?且不論肖鈺是生是死,單就王綣做法來看,簡直無異於自戴綠帽!第52章 肖鈺死訊“按龍泉血淚灑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俺這裏吉凶未可知,她、她那裏生死應難料,呀!”《寶劍記》終場,錢統領心緒難平,忐忑不安。他素聞陸家近來異動不斷,竟敢綁架名角杜鵑,遂率軍隊前來營救。行至現場,他驚訝見到杜鵑已被一女子鬆綁,其旁坐一熟悉麵孔,是與他半生相爭的馮將軍至交好友,許祿獨子許汐白。此刻的許汐白身披厚衣,顫抖不止,周身濕漉,仿若剛自水中撈起。錢統領嚇退陸嘯及其凶神惡煞的打手後,走向少年,沉聲道:“許汐白,可是你將杜鵑自河中救起?”他實難置信,皆知許汐白畏水至極,是出了名的“旱鴨子”。無論肖鈺所聞,還是他人佐證,都表明許家公子不通水性。杜鵑被綁去陸府的途中,她借如廁為由逃了一次。數個身強體壯、滿臉凶相的大漢窮追上,用麻繩牢牢縛住她,如扔麻袋一般粗魯地推入戲場附近的河中。他們凶神惡煞地威脅道,若是杜鵑不願道出真相,便會即刻砍斷那唯一維係她生命的繩索,讓她生生溺斃於水中。許汐白胃中一陣翻攪,忍不住狂嘔出大量水沫。他艱難抬頭,眼神疲憊無力地看了一眼男人,聲音細微地說道:“……錢統領,請您移步說話。”錢統領聽到許汐白的請求,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一旁的許茹以及隨後趕來的王綣,心中有些遲疑不決。他自語道:“我……與你這小鬼有何好說?”事實上,錢統領曾與肖鈺有約,絕不可輕易將營中機密告知許汐白。且適才他親眼目睹這小子的異常之舉明明極度畏水,卻毅然跳入水中營救一名戲子。所幸,幾經波折,人終究是救上來了。可若當時稍有差池,許汐白或會因腿部抽筋而溺亡。一想到那慘狀,錢統領便不寒而栗。杜鵑的喉嚨因長時間浸水而變得嘶啞。在許茹的攙扶下,她勉強站起,然後蹣跚著走向許汐白,淚水如決堤般沿臉頰滑落。“許公子……您救了小女子一命!”杜鵑泣不成聲。她冷得無法站直身體,鼻腔中灌滿了水,臉頰漲得通紅。但她無暇顧及自身狀況,隻是看著許汐白消瘦的模樣,心中一陣酸楚。婚禮那天,她本想找許公子談一談,為他排解心中的煩惱。曾經肖鈺拿她當擋箭牌,導致許公子誤會了他們的關係,在許汐白受傷嚴重時,她就想坦白。但因戲班時刻需要她照看,稍有懈怠,便錯過了最佳的解釋時機。後來,肖鈺良心發現,坦誠了一段時間,她以為二人能夠坦誠相待,修成正果,便更沒有去說。她懊悔不已,流著淚推開拉著她的許茹:“阿茹,你……你不要攔我!你得告訴他啊!肖爺不是他想的那樣,他是有苦衷的……”“圖青,我弟弟……已經結婚了。”許茹叫著她的真名,這是從未被他人知曉的名字。許茹伏在她耳邊,仿佛在哀求:“不能說,肖鈺他……出事了。”杜鵑頓時啞然無聲,呆立在原地。許汐白滿臉疑惑地看著二姐和杜鵑,二人緊緊相擁,似是相識已久。他剛欲開口介紹,便察覺到這兩人之間有種別樣的默契。“杜鵑小姐,您是否有話要對我講?”許汐白不禁問道。杜鵑欲言又止,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而一旁的二姐卻強行將她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錢統領掌握前線情報,必然知道肖鈺在加入民兵後所率領的部隊,的確在北嶺根據地遭遇了空襲。而肖鈺本人在軍隊中主要研究的是火箭炮,這種兵種在民兵組織中無比珍貴。要知道,在當前相對落後的環境下,要想運用好火箭炮並取得以少勝多的戰果,不僅需要有深厚的理論基礎,更需要通過大量的實戰經驗來積累。唯有如此,才能發揮出火箭炮的強大威力,創造出驚人的戰績。那批火箭炮車是最新研發出來的型號,它們嶄新耀眼,但尚未經過充分的磨合和測試。命運竟是如此殘酷一場猝不及防的空襲驟然降臨!這場猛烈的轟炸持續了整整兩天兩夜,如無盡的夢魘般籠罩著整個地區。在這漫長而恐怖的時間裏,民兵隊伍損失慘重,傷亡無數。每一次爆炸都帶來了無盡的痛苦與哀傷,鮮血染紅土地,生命轉瞬即逝。錢統領徹夜難眠,心中滿是焦慮和擔憂。他久經沙場,深知此次戰鬥的意義,也明白這些年輕戰士麵臨的危險。當第二天清晨,那份陣亡名單送到他手中時,一股難以承受的沉重壓力湧上心頭。他顫抖著翻開名單,目光緩緩掃過一個個名字。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一個鮮活的生命。而當他看到名單的第一列時,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住了那裏赫然寫著肖鈺的名字!這一消息對錢統領而言,無疑是一記沉重的打擊,他最恐懼、最不敢想象的事還是發生了!肖鈺不僅是一名優秀戰士,更是他甘願放棄洋人政府,為求滬城解放的最大希望。如今,這份希望破滅了。錢統領向來對所謂的“婦人之仁”不屑一顧,他堅信若要成就一番大事,絕不能被瑣碎細節所牽絆。當他得知陸嘯背著自己對馮家與許家下狠手後,心中雖憤怒異常,但終是不再追究。許茹作為許汐白的親姐,關心弟弟無可厚非。但任何事情都需分清場合和時機,至少要確保民兵隊伍在失去優秀將領後,仍有足夠的時間和力量來重振旗鼓。“許汐白,我必須如實告知,肖鈺並非滬城的叛亂分子,而是受我之命前往北嶺地區擔任火箭炮兵團團長的……”“錢統領……”聽到此處,許茹心頭一震,她明白錢統領此時特意說明此事,定然意味著生了重大變故。“肖鈺在北嶺地區遭遇空襲,已經英勇犧牲了。”錢統領的聲音低沉而悲痛。許汐白隻覺腦中轟然作響,似有無數道閃電劃過,須臾間一片空白。隨之,一股寒意自脊梁骨升起,他的額頭、手心開始沁出細密的汗珠。恰在錢統領欲開口時,許汐白突然毫無征兆地俯身,瘋狂嘔吐起來。“不可能……不可能……”少年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顱,將臉深埋進雙膝之間,不住地用力搖晃著腦袋。“汐白,我們先冷靜一下……”一旁的人試圖勸慰。少年卻恍若未聞,兀自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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