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言想說他不要再查了,我們走。可是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發不出音。而就在這時,民警回來了,他同顧謹言抱歉道:“時間太久遠了,找了好一會兒。”顧謹言抓著的手指陡然收緊,他整個表情都繃緊,仿佛隨時破碎。民警走到電腦前,在鍵盤上敲擊了一番後,將電腦轉向椅子上的倆人。“幸好找到了那年拍攝的dv,畫質可能有點兒模糊。”民警點開了一份文件,上麵備注的是那天的日期以及一行字:200x年8月25日06:13分柏榕路兒童男屍楚湛。當顧謹言看清這行字時,瞳孔猛烈收縮了一瞬。自己看自己的死亡資料,這種感覺難以形容。盡管這是催眠裏,可楚湛作為第三視角回顧那一天,心中仍控製不住酸楚苦悶。“其實那天我也在場,大概是早晨五點四十幾分的樣子接到群眾報案,可等我們警察到了現場後才發現小男孩已經死亡了。”民警說完,楚湛感覺到顧謹言的手已經抓不緊自己的手腕了,他的手抖得厲害,可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仿佛連呼吸都凝滯。視頻開始播放。幾名身穿製服的警察朝前方擁堵的人群走去,邊走邊疏散人群。當人群中間疏散開一條道路後,一具八九歲男孩的身體進入眼簾。他躺在堅硬的水泥路上,隨著鏡頭慢慢靠近,視頻裏是一張灰白色的臉,他緊閉著眼睛,毫無生氣。法醫搜尋了他的全身,隻在他緊捏的手掌裏找到了一張寫著數字的紙片。視頻中的聲音非常嘈雜,人們議論紛紛。然而顧謹言的大腦世界卻是一片忙音,他的目光鎖在那張在記憶中無數次出現的臉龐上。那張會凶他會哄他的臉,此刻靜靜地不再有任何表情。他慢慢轉過頭麻木又茫然地看著楚湛。“聽說是小男孩前一天晚上出了車禍,結果沒及時去醫院……..可憐呀。”隨著進度條緩慢前進,楚湛的屍體被抬走後,畫麵來到了出租屋的門口。通過現場群眾了解到,死亡的男孩身邊經常跟著一個更小的孩子,於是警察找到了出租屋。楚湛盯著屏幕,看著警察走上樓梯,老破小的樓道即便在白天依舊昏沉,他在警察打亮的手電筒光線中看見了門口蜷縮成一團的顧謹言。一有動靜,他立即從膝蓋間抬起頭,平常精致漂亮的臉蛋灰頭土臉,十分狼狽。也許是疲憊,他睜著眼,眼神有些迷糊,像是想到什麽眼睛又驟然一亮,他盯著麵前的幾個人,又伸著脖子朝他們身後看,而後眼內的光漸漸黯淡。“小朋友,你是一個人住嗎?”顧謹言搖了搖頭,“我哥哥……..”“家裏還有其他人嗎?”他又搖了搖頭,哽了哽聲音:“哥哥讓我去買冰激淩,我買回來他不見了。”“怎麽在門口呢?”“我昨天晚上找哥哥去了,沒有找到,我還把鑰匙弄丟了,叔叔,我哥哥呢?”顧謹言圓圓的眼睛內充滿著期待,可緊抿的嘴唇卻隱忍著恐懼難過。楚湛垂下了眸,喉結艱難地滾了滾。聽著顧謹言不願跟警察離開出租屋而哭喊得嘶啞的聲音,胸口處的酸澀蔓延上喉嚨,仿佛連吞咽都極為困難。他忘了自己和顧謹言是怎麽離開的派出所,隻記得倆人都沉默著。也忘了怎麽上的車,等到回過神來下了車,卻發現他們站在了那年楚湛死亡的街邊。路燈將倆人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深,顧謹言望著這片水泥地,就是在這樣孤寂的夜晚,楚湛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這兒。他垂著眼,燈光的陰影遮去了他的側臉,楚湛聽見他聲音很輕地問自己:“你躺在這裏的時候在想什麽?”楚湛望著地麵上兩道黑色的影子,沉默了許久。許久後他若有似無地歎息了聲,“想了很多……..想你出門有沒有帶鑰匙…….想你回到家找不到我會不會哭……..想你有沒有害怕…….”夜風掠過樹葉留下一片簌簌聲。“你害怕嗎?”顧謹言問他,濃重的鼻音壓抑著卻一絲絲滲入進楚湛的心髒。楚湛側過頭凝視著顧謹言隱入暗處的臉龐,“怕,怕你怪我不告而別。怕你怪我不要你。”顧謹言聞言,看向楚湛。微微泛著紅的眼睛在路燈與黑夜的交錯下早已星光點點。他想開口,聲音卻哽在喉嚨間,牽拉著神經鈍痛。楚湛露出苦澀的笑:“我沒騙你,顧謹言。”楚湛的話將顧謹言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心結徹底解開,然後壓抑的情緒如同深海巨浪滾滾而來,徹底吞沒他。他仿佛又回到了四歲時候的自己,在哥哥麵前終於眼淚決堤。久違的喜悅夾雜著心酸,如同蠶繭般將他緊緊縛織,令他瘋狂想擁抱這個失而複得的人。他攬過楚湛,抱得那樣用力,像是要狠狠地把他嵌入進自己的血肉般。顧謹言埋在楚湛的肩窩,深深地汲取著他的氣息。“他們告訴我,你走了,你被人領養了,你會去過更好的生活。”“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是這樣…….”一想到楚湛拖著虛弱的身體一個人來到這個偏僻的地方等待死亡,巨大的愧疚與心疼就足以令顧謹言難以呼吸,渾身如抽筋剝骨似的一陣一陣抽痛。他隻能不停地道歉,隻能更加用力抱緊。楚湛忍著脹痛欲裂的眼睛不停拍著他的背溫聲安撫:“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對不起,對不起………”“哥……..”聽到久違的稱呼,楚湛酸楚的心髒泛起細密的溫暖。他擁緊顧謹言鼻腔內湧上酸意,“嗯。”第87章 楚湛想, 這大概是在催眠世界中第一次與顧謹言的有效溝通。當把這些說清後,心裏堆積的某些情緒也釋然般,在夜色下緩緩流淌著舒暢。顧謹言睜著紅紅的眼, 像是要將楚湛的臉深深地印刻進眸裏。等到他的情緒漸漸平穩了, 才後知後覺想到問題的關鍵點,他忙抓著楚湛的肩問:“哥, 那你現在…….你……..”顧謹言神色不安, 欲言又止。“你現在是人還是………”楚湛忍不住樂道:“你說呢?”“可你。”顧謹言垂下眸, “可你不是…….”“這件事挺玄乎的, 不過我肯定是人。”看見顧謹言困惑的眼神,楚湛道:“這個世界上許多事情都無法用科學解釋,別想太多了,我現在好好的在你跟前就行。”顧謹言點點頭。搞完這一切,現在接近淩晨。楚湛是真餓得不行了, 幸好他們小區不遠的地方有夜排擋, 但顧謹言還想打電話讓人安排夜宵, 楚湛擺了擺手, 都這個時間點也懶得挑挑揀揀了,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一餐就行。也許是今天進入到不同的催眠裏消耗了他的精神,又或者剛才情緒波動過大,他隻想填飽肚子回去好好睡一覺。淩晨的燒烤攤熱火朝天, 楚湛問了顧謹言得知現在是十月份, 顧謹言催眠世界裏的時間比其他人要久,先前進去的幾次除了楚湛自己咬舌結束外,若是順其自然不幹預, 往往一兩個月都是有可能的。所以這次他也做好了持久戰鬥的準備,同時他也想知道找不到門的催眠世界會在什麽時候什麽情形下結束。顧謹言點了燒烤, 味道不錯。楚湛吃了不少,而顧謹言今天也是前所未有的高興,隻不過吃的心不在焉,眼睛一有空就粘在楚湛的臉上。“快吃,別東張西望的。”“嗯!”解開纏繞了十多年的心結後,顧謹言又乖巧了。仿佛回到了當年那個總是仰望楚湛,聽話的小男孩。兩個人吃了半小時,顧謹言安靜地坐在對麵看著楚湛將最後一根簽子放在桌上。“吃飽了?”“嗯,吃飽了。”“行,我去結賬。”作為社會化的成年男人楚湛平時和劉詢以及同事們聚餐,通常搶先買單。於是他站起身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褲兜,可手插到一半倏然想起自己在催眠裏的處境。他有點兒尷尬,尤其顧謹言還乖乖坐在凳子上望著自己。說白了,在這個世界的顧謹言終究還是個大男孩,他小時候又依賴楚湛,所以現在認哥後瞬間秒變聽話弟弟。楚湛說什麽就是什麽,哥哥說買單,他就等著。“那什麽。”楚湛窘迫地摸了下鼻子,問顧謹言:“你身上帶錢了嗎?”顧謹言呆愣點了點頭,“我帶了。”“那你去付錢吧。”楚湛說得又輕又快。和不同的顧謹言相處,體驗完全不同。若換作其他幾個顧謹言的人格,楚湛壓根就不會有窘迫的感受,不過另外幾個也沒有機會和他吃路邊攤。他之所以感到難為情,完全因為麵前的顧謹言有個楚湛參與過的童年,所以他始終在對方身上看到那個小顧謹言的影子,從而下意識把他當成小輩。在小輩麵前自然是得嗬護照顧多一些。“好!”顧謹言卻是很開心,楚湛一聲吩咐下來,他立即去找老板付錢了。楚湛佯裝隨意離開座位,讓一個穿著校服的高中生付錢,多少拉不下臉。這邊離小區不遠,倆人便打算邊走邊消食,在路過那家小賣部時,楚湛忽然想到什麽。雖說催眠世界是虛構的,但也是有花錢的地方。如果這次待的時間久,那他還得找份工作。按他的性格做不到問顧謹言要錢,但暫時也隻能問他過渡一下。“我跟你商量個事。”顧謹言停下腳步。“你也知道我剛複活就去找你了,所以身上沒帶錢,可能得先問你借點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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