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湛下意識以為是昨天兩個人蓋一床被子他著涼了, 於是伸出手探了把他的額頭。“我沒生病。”顧謹言說。“沒生病幹嘛不去學校?”顧謹言抿著唇不說話, 片刻後在楚湛探究的眼神中他才開口:“哥,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學去吧?”楚湛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你在開什麽玩笑?我都多大年紀了還去上高中?”顧謹言的表情一點也不像開玩笑,他滿臉認真問:“哥你上過學了嗎?你之前沒的時候應該才八九歲吧?”“……..”楚湛一想到枯燥的學生時期就頭疼,他想都沒想立馬拒絕, “上過了。”“哪兒上的?”顧謹言不依不饒, “你不是跟我說你死亡的這十幾年來沒有意識嗎?”“………反正就是上過了, 我有文化。”楚湛趕緊稀裏糊塗搪塞過去, “我一時半會沒法跟你解釋,總而言之,絕對不去上學。”楚湛態度這麽明顯,顧謹言沒法強求, 隻是垮著一張漂亮的臉, 神色糾結。結合自己多年消失又驟然回歸,楚湛分析顧謹言應該是有點兒分離焦慮症,於是他放緩聲音詢問道:“你是不是害怕我突然又不見了?”顧謹言被看穿心思, 表情不自然了下,不過還是實誠地點了點頭。“我說過, 除非意外或者生病,不然我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更何況我們還要繼續往下生活,你總不能每天守著我什麽也不做吧?”“也不是不能。”顧謹言說,“我可以不去上學,以後也可以不用工作……..”“停停停!”楚湛打斷他的話,雖說這隻是個催眠世界,顧謹言也有花不完的錢,也許學業對於他來說隻是人生的一種選項。但楚湛覺得即便在催眠世界裏也得糾正他的人生觀,這種風氣絕對不可行。於是他拉著顧謹言講了半個鍾頭讀書這個話題,從不讀書沒文化走上犯罪道路到你家萬一破產了,連洗碗都沒人要。以及讀書會讓你認識到自己的盲區與不足,讓你擁有更好更充實的精神。顧謹言被一番教育後,終於放棄了拽著楚湛去上學的想法,他隻能掏出手機說是幫楚湛介紹工作。反正在這個世界生活一天終究要找工作,楚湛也隨他去了。按楚湛的想法,顧謹言聯係了一家心理醫院,隨時可以過去上班。楚湛想那就明天再過去好了,今天他還是得稍作調息。而顧謹言一聽,又想曠課一天,卻被楚湛嚴詞反對。顧謹言不想惹他不快,隻能不情不願同意,但在出門前他讓人買了隻手機送過來。在手機上添加了自己的聯係方式交給楚湛後,又拖拖拉拉磨到快中午才背著包出門去了學校。顧謹言這些年獨自住在這邊,但每天會有司機接送上下學,傭人打掃衛生外,還有顧家那邊的廚師買來新鮮食材做飯。除了周末放假,平時一天做一頓晚飯。但現在多了個楚湛,大概是顧謹言交代了,所以中午的時候廚師便上門做了一頓精致菜肴。廚師做完飯後同楚湛說,待會兒還有傭人過來,讓他吃完不用收拾。楚湛不習慣屋子裏人來人往,他這段時間記掛著現實顧謹言的狀況,又頻繁進入不同催眠裏,加上昨天床太擠也沒休息好。他打算待會兒接著休息,所以便跟顧家廚師說不用讓人再過來了。楚湛吃過午飯收拾了餐桌,就進臥室休息。然而剛躺上床,手機響了。是聊天軟件裏彈過來的視頻,接通後屏幕中出現顧謹言那張漂亮又充滿年輕氣息的臉。楚湛看了眼時間,下午13:30,視頻那頭安靜中偶爾能聽見老師的講課聲,正是上課時間。對於這種摸魚行為,楚湛微蹙起眉道:“不好好聽課,搞什麽呢?”顧謹言那頭頓了下,接著他低下頭,沒兩秒又抬起頭,楚湛看到他給自己的耳朵裏塞了一隻耳機。“……….”顧謹言也不僅僅是害怕楚湛消失,他就是想看見楚湛,於是在下午第一節課時還是忍不住發過去視頻,他就想知道這個點楚湛在家裏做什麽?老師在講台上自然看得到下邊顧謹言的小動作,隻是他沒法管,首先學校都是顧家投資創立的,其次這位小少爺平時雖矜傲但還算禮貌,既然沒打擾到其他人的學習,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顧謹言沒法講話,隻能打字。楚湛看著他垂下了根疏分明的睫毛,眼眸內閃爍著手機的亮光,嘴角噙的一絲笑意代表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手機裏發過一條信息。顧:你說什麽了?我在上課,剛才沒戴耳機。楚湛有些無語,他隻能重複一遍:“我說,讓你認真聽課,視頻關掉。”顧:我聽著呢,你別掛!楚湛閉上眼揉了揉眉心。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顧:你累了?楚湛疲憊得不行,“嗯,我準備睡午覺。”顧:好!你睡,別掛!我不打擾你。楚湛隨他去了,便把手機扔在一邊,結果剛要蓋上被子,信息又過來了。顧:我想看著你睡。楚湛雖對他的行為感到鬱悶幼稚,但在這個世界他確實想包容他的任性,不僅僅隻是治療,也許是下意識。於是他說:“我睡覺怎麽拿手機?”顧謹言動了動眼珠,手指劈裏啪啦打字。顧:書桌上有手機支架,你拿過來放在床上。楚湛歎氣,隻能無奈起床去取了支架,然後放在枕頭邊將手機裝上去,這一切都完成後,顧謹言才消停。台上老師在講什麽,顧謹言一句也沒聽進去,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屏幕裏的臉,近乎貪婪地從對方緊貼著的柔順睫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淡色的薄唇上一遍又一遍逡巡。他絲毫不覺自己的行為有多怪異,他隻是想把這個十多年沒見的男人深深地印在眼睛裏。連下課鈴聲響起也全然不知,直到同桌的蘇哲翹過腦袋。“你幹嘛呢?看小黃片呢?”顧謹言沉浸在楚湛的睡顏中,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他的手機放在桌洞內,馬上翻了個麵。他斜了眼這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你才看小黃片。”不過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忍不住上揚。蘇哲立即古怪地盯著他,他了解顧謹言,這人長這麽大都是一張臭臉,今天這狀態實在有些詭異。“你不會談戀愛了吧?”顧謹言莫名想到楚湛,但又感到有些好笑,“沒有。”教室裏有學生抱怨了起來,原來剛才老師通知下周開家長會。從前顧謹言對這些事情根本不理睬,現在卻突然問蘇哲:“下周幾?”蘇哲一愣,“下周什麽?”“家長會。”蘇哲這下是真覺得他不對勁了,他跟顧謹言從小學到高中都在一塊兒,顧謹言家什麽情況他能不知道嗎?家長會這種事情,顧謹言是從來不參與的。他訥訥道:“周五吧………你,你家…….”他想說你家誰來?但及時閉嘴了,顧謹言家哪還有什麽人,總不能是老管家過來吧。從前一到家長會,顧謹言的臉色便難看到極點,今天他破天荒地沉吟了瞬後,接著連目光都柔和起來。“我哥來。”“哈?”蘇哲驚訝,“你哥?你什麽時候多了個哥了?”“我隻記得你有個弟……..”蘇哲脫口而出,然而話音剛落,頓時臉色大變。果然顧謹言冷冽的眼神已經投過來了。他趕緊悻悻改口:“不是,你哪兒冒出來的哥啊?我怎麽不知道?”“以後你就知道了。”下一節課考試,顧謹言沒法繼續盯著手機看,隻是發試卷時,他低頭瞅了一眼,看見楚湛還在睡覺,就放下心做試卷。等到做完題,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小時,他抽空低下頭拿出手機。結果這一眼,他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沒有意想中楚湛的臉,視頻裏隻剩下枕頭和揭開一半的被子。顧謹言連呼吸都窒了窒,他顫著手發過去一條信息。可是兩分鍾過去了,視頻裏仍舊沒有出現楚湛的身影。他隻能先掛掉視頻,接著撥了電話過去,一片忙音足足幾十秒無人應答。那一年的心情倏然重演。他一秒都沒法等待。隻有紙筆動靜的教室內突兀地響起椅子拉開的刺耳聲音,全班同學都扭過頭驚愕地看著顧謹言慌亂起身衝出教室。顧謹言沒時間讓司機過來,他疾步飛奔在走廊上,心跳得難以喘息。到了校門口他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在回家的路上,他陷入了極度的焦躁中,在楚湛再一次消失和隻是他想多了之間掙紮,司機頻繁從後視鏡偷瞄這個臉色慘白的少年,並且善意提醒要不要拐道去醫院時。顧謹言卻已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隻忍受著一陣陣的冷意侵襲。到了小區,他甚至都沒有勇氣開那扇門。可他不得不麵對十多年前同樣的處境。他打開了門,楚湛正從露台走進客廳,這一刹那,顧謹言被胸腔內的情緒翻湧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