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哥哥說過的, 永遠不會丟下棉棉。”“棉棉去哪,哥哥就去哪。”“不要!棉棉不要!”小孩崩潰的哭吼著, “棉棉不要哥哥了,棉棉不想要哥哥了!”棉棉要變成喪屍了,哥哥會被棉棉咬死的。“咚。”有什麽東西落到他身邊,發出一聲細響。在如此嘈雜混亂的時刻,他本不應該聽到這聲響動的,但莫名的,他心口一顫,回頭看去。一個黑色的圓鐵塊靜靜的躺在他身側一米遠的地方,一縷縷煙霧從鐵塊裏升起。小孩還在他懷裏哭,哭的身體滾燙眼淚嘩啦,卻沒有半點喪屍化的跡象。以他所知的屍變速度,不應該這麽慢。電光火石間,他意識到了什麽,抱著小孩滾到桌子底下。煙霧繚繞,人類什麽也看不見了,他們隻能死死捂著嘴巴,緊繃著精神觀察著四周。一時之間,食堂死一般的靜。蕪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們剛才站的地方。幾個人影穿梭其中,在那邊來回搜尋什麽。他終於確定,這次是衝著小孩來的。水豚不知何時閃現到他們身邊,直勾勾的盯著許嘉棉看。或許是許嘉棉哭的太傷心,它吝嗇的挑出一張色彩斑斕的糖紙,慢吞吞的放在許嘉棉腦袋上。糖紙從許嘉棉腦袋上飄落,許嘉棉下意識的抓住糖紙,低頭瞅瞅自己的手,白白嫩嫩的,指甲幹幹淨淨的,沒有變長也沒有變黑。他又去看痛痛的傷口,血是紅的,不是黑的。他摸摸自己的眼睛,眨眨眼,想看看自己的眼睛是白的還是黑的。奇怪。棉棉怎麽還沒變喪屍呀?又過了幾瞬,棉棉意識到自己的視力非常好。喪屍是瞎子,棉棉不是瞎子。所以棉棉好像,不會變喪屍。他抬頭看著臉色緊繃的蕪承,縮了縮脖子當鵪鶉。還是不跟哥哥說了,剛才棉棉還說不要哥哥呢。跟哥哥說了,哥哥就要打他屁屁了。棉棉知道躲不過一頓打,但又慫慫的想著能逃一時是一時。“砰砰砰!”槍聲響起,人影在霧裏晃動。一個接一個的喪屍被槍聲吸引,葬身槍口。不知過了多久,十分鍾,還是二十分鍾,煙霧散去,數十個人手持槍支、頭戴麵罩站在食堂門口,身側疊了一層又一層的喪屍。其中一人喊道:“我們是救援的士兵,幼兒園負責人在哪?”“在這。”林月君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她麵色泛白,神色卻還算冷靜。“外頭已經亂成一團了,我們先護送一部分小朋友到安全的地方,其他人先躲在這裏,等待後續救援。”他對林月君說:“把活著的小孩都叫出來。”林月君抹掉眼淚,開始點名。比起死傷慘重的大人,小朋友反倒被保護的很好,但還是有三個小班的小朋友死了,其中包括剛才讓蕪承離開的小女孩。事情發生時,三個小孩正處在人最多的地方,有隻在吃飯時變異的喪屍一口咬斷了小女孩的脖子。小女孩的屍體就疊在喪屍堆裏,腦袋往下耷拉著,跟脖子僅剩一層皮連著。蕪承不忍的低頭,卻見懷中的小孩也直勾勾的盯著小女孩看。蕪承捂住他的眼睛,感覺自己的掌心濕潤滾燙。林月君點名到棉棉時,蕪承抱著棉棉往桌子角落躲了躲,沒出去。林月君的聲音發顫,“棉棉!”“別喊了,那孩子剛才和蕪承一起跑出去了,不在這裏。”亦不悔的聲音從他們正前方傳來,蕪承這才發現原來亦不悔一直躲在他們不遠處的桌底下。亦不悔從桌子底下爬出去時,似是睨了他一眼,又對林月君說:“點其他小孩吧。”一個士兵擋在亦不悔身前,“你說有一個小孩跑出去了?”“是。”亦不悔神色淡然。士兵又問:“那小孩叫棉棉?”“是。”“他們往哪邊跑了?”亦不悔看向後門,“我隻看到他們跑出去了,往哪裏跑我怎麽會知道?”士兵猛地轉身往外跑,其他士兵竟也嘩啦啦的追了出去。眾人麵麵相覷,滿臉茫然。林月君雙腳發軟,一陣陣後怕浮上心頭。這群人不是基地的士兵,他們是衝著棉棉來的。幸虧剛才棉棉沒出來,她差點害了棉棉。食堂裏一時安靜的可怕,有人反應過來,先衝過去把食堂的前後門關了。林月君跌坐在地上,手機一震,她想到什麽,顫抖著拿出手機。是蕪承發來的消息,就幾個字:我們沒事,注意吳慕湞。她喜極而泣。許嘉棉縮進蕪承懷裏,“我認識她爸爸……”“她爸爸有好多雙胞胎,但最後一個雙胞胎被我趕出去了。”他說:“如果我讓那個雙胞胎進來,她有爸爸護著,是不是就不會死了?”蕪承心口一痛,隻能讓小孩不要多想。手機閃爍著亮光,是燕翊言打來電話。蕪承掛斷手機,隻回了一句,“活著,在食堂。”許嘉棉問蕪承,“棉棉會變成喪屍嗎?”蕪承從空間裏拿出碘伏給許嘉棉消毒,“不會。”他想起了一件事。夢中,基地裏有人找到他,要他做一件事,什麽事沒說,隻是開的酬勞很高。他當時手裏很拮據,確實心動了。但他見那人鬼鬼祟祟,害怕做的是傷天害理的事,就偷偷去查了下。那時候他在基地裏已經待了四年了,已有了幾分人脈,打探出來,是為廖家做事。他去問亦不悔,亦不悔罵廖家是垃圾,讓他不要摻和。他就沒去。他穿上安全服去外頭找東西,回來時,基地裏很亂,到處都是傷員。一打聽,說是基地的食堂發生暴亂,有個暴徒引爆炸彈,很多人都死在裏頭。他很怕,怕到手都在抖,給亦老打電話,電話通了,隻能聽到亦老的呼吸聲。亦老喘的很艱難,似乎積攢了許多力氣才說出一句,“對不起……”“小孩……死了……”暴亂發生的時候,亦老正和小孩在食堂裏吃飯,亦老躲過去了,小孩置身於爆炸中心。他衝到食堂的時候,隻看到被炸成廢墟的食堂和飛濺到街上、糊成一團一團的分不清是誰的血肉。他記不起當時的自己是什麽感受,像是死了,卻偏偏又還活著。燕翊言將活著的暴徒當街處死,他在裏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邀他為廖家做事的人。他再去打聽,再打聽不出什麽。廖家兩個字跟舊食堂一樣,徹底消失在基地裏。他有時候在想,如果當初他答應了為廖家做事,是不是能提前通風報信規避風險,小孩是不是就不會死?可世上哪裏有那麽多如果?但偏偏上天,竟真給了他一個如果。如果能重來。他突然在這一刻明白,他和小孩,已經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上天當真讓他們重來了一遍,他也想明白很多事。那所謂的幫廖家做的事,就是抓小孩。他不知道食堂裏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廖家沒抓走小孩,反而讓小孩死無全屍……死無全屍……真的是死無全屍嗎?他不可避免的產生一種荒繆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