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她在說話。一個人。


    一種很虛渺的聲音,模糊不清,像是由深淵飄蕩而來的回音。我稍稍走近,還是無法辯明她的言語。根本不是人能發出的言語。


    “喂,幽明,你一個人在說什麽?”我戰戰兢兢地問。


    “我在與海說話。”她沒有回頭,語氣卻是徹骨的冰涼。


    “與海?”我眉頭微皺,錯愕南京的海位於何方?


    “你不信?”她側過臉,睫毛向燈火傾斜的角度垂去, “海說,汙濁之人不配享有它的存在。”


    “你沒事吧!南京哪有海啊?”我權當她是癡人夢囈。


    她冷笑,嘴角彎起輕蔑的弧線: “海說,她會讓你們看見汙濁之人被死亡淹沒。”


    我一臉茫然。


    她又說: “我見過像他,像她,以及像它一樣的人。海會去逐個吞沒他們。”


    我後背一陣寒風,心隱隱被恐懼吞噬。我腳步一頓,正欲離開,突然!一道身影從樓上一躍而下,從窗口經過的幾秒,我清晰地看見一張慘白的臉。


    我認得她,我們的同學,季婷。


    “季婷跳樓了!”我結結巴巴地喊道。


    她微笑,愉快地說: “看,這就是海的裁決。”


    我和幽明目睹了季婷的死。


    當一個人從樓上縱身跳下,處決已放棄的生命,很難猜測其中究竟抱有的是何種雲淡風輕的決絕。


    但說自殺,未免草率。因為警方在季婷的胃裏發現了海藻。海的幽怨,真的啃食了她肮髒的魂魄?


    全校惶惶然,班裏也被籠上了一層灰白的氤氳。幽明一個人坐在後排,一如既往地望著窗外,雙唇隱隱翕張著,像是在誦念什麽。


    我深深埋下頭,昏昏欲睡,腦中是翻滾不息的泥沼,墨綠的藤蔓在鞭打著覆埋的屍骨。就連我的指縫,都似乎感到有黏稠的植物糾纏生長。


    是海藻?


    我黯然苦笑,我想,我還是恐懼死亡的。即使死的並非自己。


    這時,我的同桌怡夕推我: “林妍,你有心事嗎?”


    我聳聳肩,淡然一笑: “沒有,就是有點累。“


    她“喔”了一聲,跟著沉默。未幾,她望望四周,然後壓低聲,異常緊張地說: “林妍,你知道學校附近那所清末教堂嗎?”


    “是那座自清朝末年就被保留的教堂嗎?”我回憶道。


    “嗯。”她接著說, “林妍,我最近很害怕,我總覺得季婷的死與教堂有關……”


    “為什麽?”


    “因為……”她頓了頓,又一臉警惕地望向四周。說道: “因為,前幾天我們曾和季婷去過那裏。我們原本是去那裏玩,可是沒想到,我們竟然看見……”


    她突然喉嚨一顫,像是想起了什麽不能啟齒的秘密。這時,她的手機突兀響起,她木然接通,表情隨時間的蔓延陰沉了下來。她應了幾聲,便慌忙與我告別了。


    像是永別,我是這樣覺得。但隨即的擔心席卷心頭,我忘了問她,為什麽她身上會有一股死人的氣味?


    一天後,怡夕的屍體在郊外被警方發現。我麵對她的遺容。已是陰陽相隔。她的臉是暗青色,兩頰布滿古怪的紋理,像是某種遠古圖符。


    我無法想象,一個含苞待放的生命是如何猝然分崩。究竟是怎樣的儀式,要用她們的生命盛裝祭祀?


    幽明說: “這是海的憤怒。要讓汙濁的人淪為低能的藻類。”


    怡夕的胃裏也發現海藻。


    我忍無可忍,將幽明一手推到牆壁,嘶聲道: “你這個怪物!你到底對她們做了什麽?”


    她笑,無休止地笑,然後貼近我的耳畔說: “她們是自尋死路。”


    我有種掐斷她脖子的衝動,怒不可遏。


    她繼續說: “陰間的大門正在教堂打開……”


    教堂?我猛然驚醒,想起怡夕也曾對我提過教堂。季婷和怡夕都去過教堂,隨後都離奇遇害,她們當時究竟看見了什麽?還有誰與她們同行?


    我冷靜下來,事態在我的骨骼裏長出新的枝節。事已至此,唯有去清末教堂一見分曉。


    我迅即轉身,趕往教堂。但在我離教堂門僅一步之遙時,我清晰地聽見幽明在身後亢奮地說: “我期待你的垂死掙紮。”


    即入地獄又何妨?看著同學們的死,我又如何安然構造人間天堂?


    教堂坐落於學校左側,麵朝夕陽葬送的方向。在我趕到的時候,它已完全被暮光染上血色。幾隻飛鳥停落在十字架的頂端,鳴聲從上空傳來,宛如對怨靈的超度。


    我注視良久,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忽然覺得,死亡其實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以逃離世間浮沉,永久沉睡,享受祥和。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熱愛生命的人。


    這時間,我已推開教堂古老沉重的大門,輕聲向裏呼喚: “有人嗎?”


    沒人回應,寂寥的庭院隻有梧桐葉落的回聲。


    我沿著撲滿西方氣息的石壁行走,沿途都是象征祥瑞的聖畫。一股經歲月淬煉的質樸感撲麵而來,令我沉浸其中,感知心底的塵埃被流水洗禮。


    這時,一位牧師停到走廊的盡頭,手持《聖經》,對我微微一笑。


    看似溫暖,我心中卻是不敢觸及冰原。


    少頃,我便和牧師一同來到禱告廳。耶穌依舊被長釘穿透肉軀,懸在石架之上為人類贖罪。我坐在木椅上,感受暗流從指尖滑過。簌簌的聲響,像某種惶然的呼吸。


    牧師站在我的對麵,很年輕的弦月眉。但並不稚嫩,反倒有一種莊嚴肅穆不容侵犯的氣質。他輕聲說: “同學,這時候來教堂,想請求主幫你什麽呢?”


    我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 “我兩位好朋友死了,我來這裏找原因。”


    牧師沒有絲毫驚訝,語氣照舊, “這樣啊。那你為什麽肯定原因在這裏呢?”


    “她們,因為她們在幾天前來過這裏後便離奇死去了”


    “但你要相信,主隻會拯救,不會殺戮。”


    “那讓主來引渡我啊!讓主告訴我如何對兩位好朋友的死置之不理?主贖了那麽多年的罪,為何仍無法淨化世間啊?你們隻會騙著世人玩嘛!”悲傷沉澱在我的血液,終於在這一瞬噴薄出洶湧的血漿。


    牧師低頭,將《聖經》放到桌前,說: ”因為主也是人。”


    對於這個回答,我嘲笑。


    少頃,他脫下牧師袍,露出無異於常人的肉體凡胎。聲音純淨地說: “你好,我叫司徒爵。我想,你所說的死者應該是前幾天那幾位來過這裏的學生吧?”


    我點點頭,終於步入正題。


    “脫掉牧師服,我便不用教條的話跟你說話。”他理了理襯衫,露出幹淨溫和的笑容,說: “其實,關於這座教堂有許多撲朔迷離的傳說,但最聳人聽聞的便是太平天國……”


    “太平天國?”


    “嗯,是的。相傳在太平天國滅亡之時,洪秀全曾將萬貫財富秘藏於此。打算趁亂逃出南京城,好等日後卷土重來。但不幸的,最後他卻身陷重圍,含恨自殺。後來曾國藩對南京城徹底搜查,並抓獲了忠王李秀成嚴加拷問,尋找寶藏的下落。可就在這時,這裏作為當時南京城最大的教堂突然盛傳鬧鬼,曾國藩覺得事出蹊蹺,便派親信駐留在此。但意想不到的是,所有親信在一夜間都瘋掉,並口口聲聲說自己看到洪秀全回來了。緊接著幾天,曾國藩派來的人都無一幸免,不是發瘋就是猝死。一段時間後,曾國藩別無他法,隻得放棄尋寶的念頭。從此,太平天國的寶藏成為無數人探討的曆史謎題。而時過境遷,到了如今,仍斷斷續續有人說在這裏看見了洪秀全的亡魂,據說,看見的人都會死……”


    “你是說,她們是因亡靈而死?”我笑道。


    “或許,我隻能說或許。”司徒爵一臉憂愁道。


    我撇了撇眉,緊問其餘的訊息: “那當晚來過的除了兩位女生,還有誰?”


    他想了一下,說: “還有一個男生,與她們一起的。因為他信教常來,所以我認得他,叫許安。”


    許安?我輕聲默念,心裏泛起此消彼長的潮汐。光線從眼簾投過,搖曳幽黃的月影。


    我在想,關於教堂傳說的荒謬,到底是在掩藏怎樣的真相?為何如此一座普通教堂,卻與太平天國的寶藏緊密相連?泥流險惡,死亡已是無可避免的行進。


    第二天,我滿懷心事地來到學校。我在剛踏入教室時,突然被一隻冰涼的手給拉住了。我本能地一怔,定睛一看,原來是許安。他憔悴地看著我,將我拉到角落,神神秘秘地附到我耳邊說: “林妍,幽明昨晚失蹤了……”


    我聽了卻無動於衷,仿佛開始對每個人的生死麻木不仁: “是嗎?或許,她去找海了吧!”


    “哎呀!我沒心思跟你開玩笑。昨晚十點我忽然接到她打來的電話,但她卻什麽都沒說,電話裏是一片死寂。我當時感到奇怪,便去了趟她家,可她父母說她並沒有回去。我立馬察覺事態不對,便報了警,但一直到了現在,她都了無音訊。”


    我粲然一笑,是誰在裝神弄鬼?許久,我才說:“我問你,你們那天去教堂究竟看見了什麽?”


    許安眉頭皺起,眼中沉入了一潭死水。他猶豫片刻,說: “我們看見了……傳說中的洪秀全亡靈……真的,我說的千真萬確,當時我們被嚇壞了……”


    我愕然,難道司徒爵所言屬實?又是一片愁雲慘淡,我思忖一陣說: “為什麽怡夕身上會有一股屍腐味?她又是接到誰的電話倉促離開?”


    許安神色驚訝,顯然他也毫不知情。


    我又接著問: “對了,為什麽你的手那麽冰呢?”


    他的回答不禁令我心驚膽戰, “我也不知道,我總感覺這不是我的手……”


    我喉嚨頓時堵塞,說不出半句話來。我知道,他的死,隻是遲早;但我該怎樣為他化解禁咒?盤絲糾結,了無頭緒。這一刻,我無比絕望。


    我又試問,假設我可以替一人去死,結果又當如何?我捫心自問,答案茫然不知。


    整片校園衍生出淒涼的哀悼。許安在校門口等我,我們約好,一同去找司徒爵,盡可能尋覓其中的隱秘。


    教堂還是一如常態,在鍾聲的蒼老中沉入盛世的血泊。微觀的枝節錯落,在石壁的狹縫中展開汙濁的血管。


    我想去裏麵一試深淺。


    出來接我們的是一位年過六旬的老爺爺。許安立即給我介紹,說: “林妍,這位是教堂的看守人李老。他在這裏已經工作十多年了,平常除了周末,夜間都是他一人在這裏看守的,”


    我微笑問好,李老也溫和回應,笑容可掬地說:“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這麽多信教啊,隔三差五地就往這裏跑。”


    許安開玩笑說: “這可見現在就連年輕人都罪孽深重啊!嗬嗬,對了,今天是周末,司徒爵牧師應該在吧?”


    “那真不巧了,教堂今天來客,司徒爵牧師正忙著款待呢,恐怕今天不能見你們了。’


    “什麽客人?”我貿然問道。


    李老笑笑,用別樣的眼色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那是對我失禮的責怪。


    許安忙拉了我一下,又以道歉的口吻對李老說:“不好意思,那能讓我們進去等等嗎?我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


    自然,李老大肚能容,看在許安是熟人的份上,極為體貼地將我們帶到側院的休息室,讓我們等侯司徒爵牧師的空暇。


    李老離開後,我百無聊賴地敲了七次指尖,對許安說: “你能感覺到嗎?這座教堂有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許安抿了口清茶,環視四周,漫不經心地說:“沒有啊,是你想多了。”


    “說不清,昨天來也是這種感覺……”未等我說完,突然整座教堂房梁顫晃,被撕心裂肺的嘶喊撼動地基。我和許安同時驚起,迅速躍出門外。


    這次,該尖叫的是我——幽明躺在一片繁花錦簇的花園中,腹中的鮮血,染紅了所有白色花朵,頓時,花朵妖豔無比。


    許安比我早一步反應過來,理智性地呼喊李老。我站在幽明的屍體旁,有種低聲啜泣的欲望。我恨不得搖醒她,讓她告訴我到底誰是怨念的宿主?


    “你也是被海裁決的嗎?”我問她。待李老趕來,這句話仍在我的口中重複著。


    許安用力搖我,緊張道: “林妍.林妍!振作點!”


    我的回音卻是靜如湖泊: “李老,這是怎麽回事?司徒爵呢?”


    李老怔怔地站著,陷入比我更深的恐慌中,“她……司徒……我……哎呀,我不知道。我剛經過會客室時,沒有見到司徒爵。”


    “那她呢?”我指著幽明說。


    “我沒見過。”李老遲鈍地搖頭。


    許安見無從插話,一人走進花園,打算尋找蛛絲馬跡。可是,在他剛靠近幽明的屍體時,他吃驚地發現幽明身下竟是虛空的。她身下有個洞!許安情急智生,趕緊掀開屍體。豁然間,一個直徑半米的地道入口在眼前乍現。


    瞬間驚愕的,是我和李老同時放大的瞳孔。


    我們彼此麵麵相覷,李老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事到如今,隻能走進入口,去“陰曹地府”看個明白。


    經過幾分鍾的狹長穿梭,抵達盡處,一堵巨大的石門阻斷了所有的去路。我驚奇地看著,石壁的圖紋字符不禁令人想起那個硝煙滾滾的末代王朝,上麵線條分明地刻畫了一片垂死掙紮的黎民百姓,另有一片妖魔嘴臉的清軍踐踏在他們之上。而石門的頂端,像是壁畫中所描述的蒼穹,赫然坐著一位風華絕倫的帝王。膝下臣服著五位英氣逼人的將領,聖光與祥雲在他們身邊密布,宛如救世主從天而降。


    但即使是救世主,世界就能真的太平嗎?


    不過,更令我震驚的是石門之上雄渾蒼勁的大字——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


    洪秀全的陵墓地宮?


    這時,一陣粗緩的呼吸從陰風中襲來,漸漸滲透石壁,擴散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我慌忙回頭,李老和許安也站到地道口,目光向黑霧彌漫的走道聚焦。


    光線逐漸向黑暗的截麵後退去,微弱的燈火在不遠處閃爍,照耀出勝過希望的光芒。陰暗進一步淡去,裸露石壁上扭曲不堪的人影。


    我心髒僵直,司徒爵躍過黑色長河,宛如斷了翼的深海妖魔,落魄上岸。


    “司……徒……”李老看著傷痕累累的司徒爵,目瞪口呆。


    司徒爵閉目微笑,卻沒有聲音。少頃,他在我們後退的瞬間,突然疾步衝到李老身邊,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時將一管針液注射到了李老體內。不一會兒,李老便失去了知覺,像死了一般頹然倒地。


    “你在幹什麽?”我渾身顫抖,腦海閃過萬般逃生的念頭。可這時的許安,竟傻在了一旁,害怕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防範性地縮身,又問: “是你在殺人?”


    司徒爵扔下針尖,表情舒展開說: “你認為會是我在殺人?嗬嗬,那我身上的傷又是拜誰所賜呢?”


    “你還想狡辯嗎?你殺害李老可是我親眼目睹的!”我針鋒相對。


    他拂過牧師服上的血跡,粲然微笑道: “如果我說,這一切是李老從中作梗,你相信嗎?如果,我說幽明是他殺死的,你相信嗎?嗬嗬,我是罪人,都怪我錯信了人,讓李老在教堂幹了十年的卑鄙勾當,都怪我……幾天前,李老利用私交將幽明騙到教堂,將她賣給了來此尋歡作樂的地痞無賴——原來,這麽多年來,李老一直利用教堂掩入耳目,趁我不在教堂時做著喪盡天良的買賣,竟騙了我十年啊!要不是昨天深夜我因事返回教堂,遇見了又被他強行綁來的幽明,我還-直被蒙在鼓裏。當時幽明就被困在李老的房間,我恰好經過,及時遏製了李老。可李老一時情急,竟心生殺念,令我被迫帶著幽明躲到了這座地宮。直到清晨,我以為風平浪靜,加上幽明身體虛弱,不得已冒險離開。可誰料,我們剛出庭院,便遭到李老算計,我被他一棒打暈,而幽明則再次躲到了地宮。剛才,或許是她想再次試探情況,一出地道就被守株待兔的李老投來的匕首刺死。現在……也就如你們看到的,我要趁他不備時麻醉他,好等警方到來……”


    我緊握雙手,不知該如何麵對, “如果你所言屬實,那季婷她們的死又是誰所為?”


    “她們是被幽明用‘毒海藻’使其致幻而死的。所謂‘毒海藻’是一種慢性毒藥,中毒的人會陡生屍腐氣味,然後在一天內毒發身亡。這是幽明昨晚親口告訴我的。她說,她被施暴的當晚季婷她們也來到教堂,她們親眼看見她被拖進了房間卻視若無睹,沒有一個人敢來救她。所以她恨,她沒想到往日所謂的姐妹情深卻是今時今日的袖手旁觀。事後她便一心想要報複,逐個毒死了季婷和怡夕……她說,即使她們隻是局外人,她也要對方付出觀望的代價……”


    我笑了,這麽長時間,終於一次燦爛地笑了,喉嚨裏卻是哽咽的淒涼。還有哪個結局能像這樣令我無可奈何,無言以對呢?


    “但有一點我很奇怪,幽明從來沒有來過教堂,她是怎麽輕易就能被李老深夜騙到教堂呢?難道他們以前就認識?”司徒爵疑惑道。


    那就是遭人引誘的了?我心中一怔,頓時想起了許安,可這時,身後早已空空如也,許安不翼而飛。


    司徒爵嘲諷似的暗笑,說: “嗬嗬,看來你那個所謂的好朋友已拋下你一個,獨自逃命去了。算了,你還能怎麽樣呢?對了,你一定很驚訝這座地宮吧!其實……它就是洪秀全所藏的寶藏。當年太平天國在南京建都後,洪秀全便命人修建王陵,而王陵的入口就設在教堂之中。但在剛修好不久,南京便危在旦夕,洪秀全深知大勢已去,但仍心有不甘,隻得將所有財寶藏於地宮,並令一位足智多謀的牧師在此守護,期待後人能匡扶大業。但轉眼雲煙,複辟之夢如今已是蕩然無存,但守衛者依舊將洪秀全奉為神明,世代死守這個秘密,瞞天過海……”


    “你就是守護者!是那位牧師的後人!”我驚詫萬分。


    他含笑點頭,說: “但……興許是命數吧。淪落如今,這個秘密很快就要公諸於世了。人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成就各自各懷鬼胎的發財夢。”


    我淒聲冷笑,忽然感覺自己像是沉入深海,望著早被覆沒的天國夢,心灰意冷。


    這時,一股嗆人的濃煙洶湧而來。司徒爵頹然靠到石壁上,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明白,死亡近在咫尺。


    許安站在教學樓最高的樓頂,望著滾滾濃煙在教堂上空騰起末世的征兆。


    好似太平盛世的祥瑞。


    “喂!”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怎麽了,剛才是你給警局打電話報警的?”


    “嗯。你的看家狗李老把事情敗露了,我前些天替他拉了女生做生意,而他卻貪圖美色,私自背著我又綁架了那位女生,結果被司徒爵撞個正著。看來十年前你派他潛伏在教堂尋找寶藏的做法隻是徒勞一場,且差點毀掉了所有計劃!”


    “沒事,我會解決掉所有知情人。”


    “嗬嗬,算了,還是不勞您老大駕了。事情是這樣的,我今天下午原本是要將班裏的林妍拉給李老的,但到教堂時卻發現事態突變,並機緣巧合地發現了地宮所在。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剛才我趁司徒爵他們不注意時從地宮溜了出來,並放了一把火,一並解決掉所有知情人,想必現在已成一堆焦骨了。如今你可以以你警局局長的身份收拾殘局了,就看你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天換日,轉運財寶了。”


    “哈哈哈!這個我自有方法。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兒子。行了,你繼續照常行事吧。記住,千萬不要露出馬腳,其餘的我來擺平。”


    “嗯。”許安掛掉電話。極目遠望,此時,覆沒於濃煙的飛鳥,隻餘滿目灰燼的黑色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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