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吵架


    我叫周佳怡,今年二十六歲,剛做完雙眼皮加寬手術,之前隆的鼻子也恢複得很漂亮。


    我長得並不難看,我隻是純粹地想要改變我的模樣,當然,我的確越來越美麗了。


    還有三個月我就要和方泉結婚了,我想以全新的麵貌來迎接未來的人生。


    可是方泉卻不這樣想,哪怕我隱瞞得很好,他還是發現了我在一點點地改變,此時,他正苦口婆心地勸阻我。


    “佳怡……我不是瞎子,你的眼睛和鼻子……好好的,為什麽要去做整容手術呢?”方泉是個傳統的男人,我們倆是奔著結婚去的。他覺得我的模樣沒有任何問題,似乎也很反感我在臉上動刀子。


    “我隻是想要做個漂亮的新娘。”我半真半假地說。


    “我記得以前你很討厭整容的,你到底怎麽了?”很顯然,方泉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以前是以前,我更喜歡現在的模樣,我想要變得更美麗,這是每個女人的願望。”


    “佳怡,我覺得現在的你有點……”方泉努力在尋找一些溫柔的詞匯,“有點不太正常了,你家裏的鏡子呢?以前你那麽愛照鏡子的,現在一麵鏡子都沒有了……你到底怎麽了?”


    我用沉默來壓抑我的怒火和失望。


    方泉歎了一口氣,拉開窗簾,我又在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似乎在冷笑。


    “你越來越不像你了,我甚至懷疑你變成了另一個人……真奇怪,我知道你是你,但是每次靠近你的時候,我都覺得你很陌生。”


    我失望地捂著臉,眼淚順著指縫溢了出來。


    方泉從包裏拿出了幾張紙,遞到我眼前:“你怎麽從來沒告訴過我你有過精神病史?”


    我抬頭,詫異地望著他:“那是我小時候的事了,我根本就沒有病,隻是爸媽不相信我說的話,非要送我去醫院檢查。”


    他失望地看著我:“佳怡,你到底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你是不是闖了什麽禍,才要整容的?”


    我搖了搖頭。


    他臉上厭惡的表情一閃而過:“我們結婚的事,先暫時放一放吧。等你精神恢複好了我們再談,或者,你再去看看醫生。”


    這天,我與方泉不歡而散。


    2.交換人生


    翌日,我去試婚紗。


    “周小姐,你先稍等—下,我接個電話就回來。”幫助我試婚紗的艾米匆忙出去了,隻留我一個人站在粉紅色的圓台上。


    試衣間的一切都是粉粉的,粉粉的幕簾,粉粉的壁紙,粉粉的地毯……一切都是童話般的顏色,隻有我穿著雪白的婚紗,臉色蒼白地站著,像一棵壓了太多積雪而承受不住,即將倒塌的枯樹。


    太久沒有照鏡子了,鏡中人有點陌生,裏麵的那個人已經不像周佳怡了。


    真好,我的嘴角緩緩揚了起來。她再也不會找到我了!


    “別做夢了!”突然,鏡子裏的周佳怡發出了刺耳的冷笑,“別以為改變了模樣,我就看不到你!神經病!你換個豬頭在你身上,我依舊認得出你!”


    她拚命捶打著鏡子,瘋狂尖叫:“你這個大騙子!說好隻交換一個月的!”


    雖然知道她沒辦法傷害我,但她鼻青臉腫的樣子還是有些駭人。


    “是你要和我交換人生的!是你自己要選擇季博特的!現在又來怪我!你才一個月就受不了了嗎?那我呢?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再回去的!”


    我提著沉重的裙角一步步往後退,聲嘶力竭地與她爭吵著,卻不料鞋跟一歪,我笨拙地摔倒了。


    “周小姐……周小姐你沒事吧?”簾子突然被拉開了,艾米看著我狼狽地摔倒在地上,大吃一驚,“你和準在爭吵嗎?”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當然沒有人,我和我“自己”在吵架。


    鏡子裏那個鼻青臉腫的周佳怡消失了,隻有我一臉狼狽地坐在地上。


    “我沒事,剛才在打電話。”我知道沒人相信我,所以也懶得解釋什麽。


    可是艾米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因為此時,我的手機安安靜靜地放在三米外的椅子上。


    3.童年記憶


    事情要從我七歲那年說起。


    那天,我在鏡子前玩洋娃娃,我拿了一個黑頭發的娃娃,可是無意中,我發現鏡子裏,自己懷裏抱著的是金色頭發的娃娃,那一刻,我驚訝得差點兒叫了起來。


    也是從那天起,我開始留意起了鏡中的世界。因為好奇,我隨身都帶著一個小小的鏡子。


    晚上媽媽在切菜,我站在旁邊看,她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頭,可是鏡子裏的媽媽卻沒有,她繼續認真地切著韭菜。


    爸爸打牌帶著我去玩,他出了一張紅桃k,那一局贏了兩百塊錢,可是鏡子裏的他出了方片3,輸了兩百塊。


    觀察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我才明白,原來現實世界和鏡中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我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好朋友,可是她在鏡子裏什麽都沒有看到,其他同學也是。


    他們把這件事告訴了老師,老師覺得我在撒謊,還罰我站了一節課,甚至還認真地給我爸爸打了電話,當天晚上,我被教育了足足兩個小時。


    醫生把一切告訴爸媽,他們嚇壞了,搶過我手中的鏡子,左看右看,卻沒有還給我。


    第二天,他們就把我帶去了醫院,似乎沒有檢查出任何毛病。然後,他們又把我帶到了另一家醫院,醫生戴著眼鏡,看起來很和藹的樣子。


    醫生把小鏡子還給我,問我看到了什麽。我有點生氣地說:“你不相信我,幹嘛還問我看到了什麽!”


    醫生笑得有些尷尬。


    我很不耐煩地把一切敘述給醫生聽,醫生搖晃著手中的鉛筆,假裝聽得很認真,可我知道他根本不相信我。也是,連爸媽都不相信我,更別說別人了。


    治療結束的時候,醫生把小鏡子還給我,接了一個電話。他對著手機說:“嗯,晚上開會,就不回來吃飯了。”


    可是鏡子裏的醫生,臉上露出猶豫的表情,說出來的話卻是:“嗯,好的,我晚上回來吃飯。”


    我不知道醫生和我爸媽說了什麽,反正我明白了,如果我繼續說真話,別人肯定以為我是瘋子。


    於是我開始撒謊,說因為自己太孤單了,所以想要和鏡子裏的另一個我做朋友。編造那些謊話,不過是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因為我沒有多少朋友,爸媽又太忙碌了,我想要他們關注我……


    媽媽抱著我,一臉內疚。


    爸爸皺著眉頭,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什麽蛛絲馬跡,我把頭埋在了媽媽的懷裏,躲開了爸爸的雙眼。


    4.失控的鏡子


    鏡子有時候也會失靈,我有時候看得到鏡中的世界,有時候看不到。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這方麵的能力似乎越來越弱了,後來,小鏡子也不知道被我丟到哪裏去了。


    我偶然會在鏡子前看到另一個周佳怡,我們偶爾會聊聊天,也明白了原來我們倆在不同的空間,很多事卻總是做著相反的決定。


    比如我做選擇題是abc,她的一定是bca,有重合,也有相反,這個沒有什麽規律可言。


    距離事情發生的那一天,其實我和另一個周佳怡已經好幾年沒見了。


    那天沒什麽特別,我又逮到了季博特和另一個女人躺在床上,我氣炸了,衝過去就給了他一個耳光,季博特反手兩巴掌“啪啪”就搧在了我臉上,還大吼讓我滾出去。


    我和季博特在一起五年了,他是過氣的搖滾歌手,脾氣暴躁,在台上砸爛過六把吉他,與人打過無數場架,我在警局把他撈出來過三十六次……


    我不知道我怎麽和這樣的爛人在一起了那麽久。愛的時候恨不得兩個人全身都縫合在一起,恨的時候恨不得一刀捅死對方。


    我在浴缸裏泡了許久,之後垂頭喪氣地站在鏡子前,用手拭開霧氣,開玩笑問道:“另一個周佳怡,你過得好嗎?”


    鏡子裏的周佳怡眨眨眼,發出了驚喜的歡呼:“是你嗎?你現在和誰在一起?”


    “季博特,你呢?”我沒有她那麽亢奮的情緒,因為臉還在痛。不用問,她也過得比我好。


    “方泉。”


    “方泉?”我立刻記起了那個性格溫柔的方泉,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何要拒絕他的追求,而選擇留在季博特這個爛人身邊。


    “那你幸福嗎?”我問。


    “雖然方泉很好,而且他還向我求婚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還是很想念季博特,而且越來越後悔自己的決定,我不應該和季博特分手,我對方泉根本談不上愛。我隻愛季博特……”


    我腦海中靈光乍現,驚喜地道:“不如我們試試看,能不能交換一下人生!我有些想念方泉了。”


    “真的嗎?”她對我這個提議舉雙手讚成。


    我們的手掌停頓在鏡子前,想要試圖觸摸彼此,終於,我們的手緩緩重合起來。


    鏡麵像水波一樣緩緩流動了起來,她發出了驚喜的尖叫,手指從鏡中穿了過來!


    她走出了鏡子,尖叫著擁抱了我:“我們先交換一個月,如果不合適,就立刻換回來。”


    我看著鏡麵的水波,飛快點頭:“好!”


    我毫不猶豫地衝到了鏡子中,腳掌剛剛落地,鏡子就恢複了平靜,我回頭想要與她說話,鏡子裏卻隻有我半張著嘴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來到了另一個周佳怡的世界,與方泉在一起了。


    我知道她一定不會好過,因為季博特的脾氣越來越壞了,他開始對我動手,一次比一次嚴重,他一喝完酒,就會打我!


    我不知道這次的成功是必然還是偶然,我隻知道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要留下來!


    我害怕在鏡子中遇到另一個周佳怡,於是從來不再在鏡子前多做停留,甚至把家中一切大的鏡子全部砸碎扔掉。


    我隱瞞了真相,又欺騙了她,把她拋棄在了原本應該是我倒黴挨揍的世界。


    我掠奪了另一個周佳怡的人生……我害怕麵對這張臉,所以我選擇了整容。


    這就是真相。


    可是那個深夜,我在方泉的家中卸妝,還是碰上周佳怡了。


    她在鏡子裏衝我咆哮:“我要回來!我要回到方泉身邊!季博特是個瘋子!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季博特家暴!”


    周佳怡被揍得臉都變形了。


    我隻是冷冷地擰開口紅蓋,緩緩卻重重地塗抹著鏡子。我用口紅把鏡子全部塗成了刺眼的紅色。


    我不想再看到周佳怡,卻沒辦法砸碎世界上所有的鏡子。


    別傻了,我當然說不上多愛方泉,我隻是太渴望平淡的日子,害怕那種互相謾罵,彼此鬥毆,又抱頭痛哭的日子,我恨季博特!


    5.同一個終點


    “這就是我的真實故事,從你們的角度來說,我是另一個時空的人,我和這個世界的周佳怡交換了彼此的人生,不,準確來說,我是掠奪了原本屬於她的人生。”我戴著眼鏡,平靜地講述著這個故事,像一個真正的學者。


    台下的觀眾聽得很認真,我拿出粉筆,在黑板上畫了好多條平行線。


    “假如這條線代表我們的時空,不,準確地來說應該是你們的時空。”台下發出了哄堂的笑聲,夾雜著掌聲。


    “這一條,就是我的時空。無數個線條就代表無數個時空,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少時空存在,畢竟,我隻了解這個的時空,和我的時空。


    ”但我們可以大膽假設,也許我們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會在其他空間平行發生,不同的戀人,不同的工作,不同的朋友,每當你猶豫選擇的時候,另一個空間就分裂了出來。人生中每個人的分岔點,都會產生另一個你做了不同的決定。


    “我的本體,也就是你們這個時空的周佳怡,她在這個時空拋棄了過去的搖滾歌手戀人季博特,選擇了新的男朋友方泉。


    ”而我在另一個時空拒絕了方泉的追求,選擇了留在季博特的身邊,我們做出了截然相反的決定。但是,殘酷的事實證明了,隻要你還是那個你,無論在哪個空間,你都無法逃脫相似的命運。“


    ”我們羨慕對方,嫉恨對方,迫切想要與對方交換人生,卻忘記了……其實她就是我,我就是她。無論我們怎麽選擇,我們始終會匯合到一個點上。“


    我取下眼鏡,平靜道:”我在這個時空殺了她的男朋友方泉,她在我的世界殺了我的戀人季博特。“


    ”交換人生也好,交換男友也罷,我們的的人生終點始終是——凶手。“


    我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撐在講桌上,大吼:”你們是不是不相信我?“


    台下的觀眾突然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我為自己的結尾深感得意。


    卻不料,兩名護工從講台兩側走出來,手腳麻利地把我身上的束縛衣袖扯在了背後,並死死地係在了一起。


    我被粗暴地拖了下去。


    6.凶手


    燈光亮起,醫生走上台。


    ”這個案列來自於b市嵩山精神病醫院的病人周佳怡。在她七歲那年,我曾是她的主治醫生。


    “當年,我認真研究了她的對話,絲毫沒有漏洞,而且理論也成立,孩子大腦一切正常。”


    “而這個周佳怡與我再見麵時,我問她是否記得我。她說記得,我不相信她,她還說當年我接了個電話,說晚上不回家吃飯。


    ”事實是,那天我的確接到了太太的電話,但是我說的卻是我要回家吃飯。坦白講,那個時期的我曾經麵對一個誘惑,但是我拒絕了……


    “也許,周佳怡患有很嚴重的妄想症或者是人格分裂,但平行空間理論在科學上也被一定程度上承認,我們這個世界的確由無數個空間組成。


    ”雖然她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是來自鏡中另一個時空的周佳怡,但她家中冰箱裏,用保鮮膜裹著的男友的頭顱,卻能證明她的確殺人了。“


    ”如果此時鏡中周佳怡被關在了精神病院,那麽原本這個世界的周佳怡呢?“


    一個月前,浴室。


    浴缸中丟著破碎的肢體,淋浴頭嘩嘩放著冷水。


    周佳怡把方泉的腦袋放在淋浴下衝刷鮮血,一臉平靜。一切就緒後,她用保鮮膜層層包裹著方泉的頭顱,打開冰箱,放入了冷凍室……


    浴室碎裂的鏡中——


    周佳怡仔細衝洗著季博特的腦袋,翻來覆去,一臉麻木。


    她也拿出保鮮膜,一層又一層小心翼翼地包裹著季博特的腦袋,直到再沒有—滴鮮血滴下。


    她吹著口哨,赤裸著走到客廳,打開冰箱門,把季博特的頭顱放了進去。然後把殘餘的屍塊一一裝進黑色的塑料袋中。


    有條不紊地清掃完浴室後,她才給自己舒服地泡了個澡,最後用浴巾擦拭幹身上的水珠,平靜地穿上衣服和鞋子,提著那個沉重的黑色塑料袋打開了房門。


    周佳怡握著門把手,回過頭來,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砰——“大門死死地關上了。


    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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