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卷棘把手機舉到齊木奈奈的麵前:『擅自對你使用咒言的是我,該說抱歉的是我。』


    “你別這麽說……”


    齊木奈奈咬住下唇,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治療過後的狗卷棘還昏睡了很久,躺在病床的身體也還很虛弱。


    明明受傷的是他,他卻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反而還對齊木奈奈溫柔地笑著,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棘同學,未免也太好說話了吧。


    齊木奈奈召喚出「好感度顯示器」,經過這件事情,她本來以為棘同學的好感值會下降的,但顯示器上寫著他的好感值已經超過70分。


    齊木奈奈望著狗卷棘的頭頂有些發愣,自己之前想過什麽來著……對了,好感值超過70的話就對他用「心靈感應」。


    她緩緩把左手手指上的戒指褪了下來。


    一瞬間方圓兩百米範圍內的所有生物的心聲都湧進腦子裏,有值班的醫務人員、病患,這裏距離校門口比較近,還能聽到那附近辦公室裏的聲音。這個時間點工作人員都還沒有到崗,高專裏本來就人少,所以也不會太吵。


    這些人的心聲裏麵,還是眼前的狗卷棘最為清晰,他坐在病床上,神色平靜地低著頭,心裏的聲音一句接一句地冒出來。


    ‘那個時候的我突然倒下,是不是嚇到她了?’


    ‘我已經沒事了,所以別害怕。’


    ‘奈奈同學的眼睛還紅紅的,還是想哭麽?’


    ‘我實在是不擅長安慰別人,要說點什麽才好呢?’


    ……


    ‘咦?怎麽突然這麽安靜?’


    狗卷棘悄悄抬頭,正對上齊木奈奈注視著他的目光。


    ‘被她這樣盯著看的話……就更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了。’


    狗卷棘捧起水杯戰術喝水,一杯溫水很快就被他吸完了。齊木奈奈很自然地給他續上一杯,然後又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他。


    病房裏安靜的氛圍讓狗卷棘覺得有些無所適從,而齊木奈奈一直聽著他內心的聲音,觀察著他。


    如果能以這樣的條件跟棘同學交流,那可就方便多了,棘同學想必也會覺得輕鬆吧。


    這樣想想的話,咒言師跟讀心術其實很搭呢~


    齊木奈奈認真地考慮起“解封自己的部分超能力來偽裝成術式”的可行性,五條老師和棘同學都有自己的術式,看起來就和超能力也差不多嘛。


    沉默的狗卷棘一邊想著‘她昨晚一直在這裏陪著我嗎?還是讓她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一邊低頭打字。


    齊木奈奈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呢。


    “對了,棘同學,我想鄭重地拜托你一件事情。”


    狗卷棘停下手裏打字的動作,“大芥?”什麽事情?


    “我想拜托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對我使用任何咒言了。”


    齊木奈奈認為這件事情說服狗卷棘應該是比說服五條悟更容易的,畢竟剛剛她道歉的那件事情都被輕易地揭過去了,所以幹脆直接開口拜托他好了。


    隻不過,聽到這個請求的狗卷棘忽然愣住了,在他停頓的這短短幾秒內,齊木奈奈聽到他的內心閃過非常多嘈雜的回憶片段,都是一些零星散碎聲音。


    ‘不許靠近我!別跟我說話!’


    ‘你的每一句話都可能帶來災難,我們無法承擔這樣的風險,所以請你遠離我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任何人,我隻是想和你們交流。’


    ‘對不起。’


    ‘對不起。’


    ……


    從零碎的聲音中拚湊出這些信息來,齊木奈奈的雙眼微微睜大,訝異於狗卷棘曾經竟然有過這樣的經曆,而自己剛剛的請求似乎勾起了他不愉快的回憶。


    ‘我對她使用咒言讓她覺得被冒犯了嗎?’


    ‘應該說沒有人會不介意吧,自己被另一個人強製命令去做一些事情。’


    ‘不能好好控製咒言的話,是交不到朋友的,不是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嗎?’


    ‘不能對自己鬆懈。’


    齊木奈奈聽到了狗卷棘完整心理的活動,她張了張嘴,想解釋一下自己的意思並非他所想的那樣,但是又猶豫著沒有出聲。


    不讓狗卷棘對她使用咒言完全是出於他的生命安全著想……但是齊木奈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好像就讓他這樣誤會反而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齊木奈奈小小地糾結了一秒,按捺下想解釋的欲望後在心裏說了句‘對不起了,棘同學。’


    狗卷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時身體的免疫力低下的原因,他連帶著自己的情緒也變得比平常要敏感許多。


    久遠的記憶突然湧上來,苦澀的感覺也堵在胸口上。


    他下意識地想把自己的臉縮進領口裏,但身上的病號服是統一製式的,沒有高高的領子做掩飾。狗卷棘努力維持好麵部表情,不讓自己的脆弱外露出來,他對齊木奈奈緩緩點頭。


    “鮭魚。”我答應你。


    雙手並用在手機上打字:『我可以立下束縛。』


    齊木奈奈疑惑提問,“束縛是什麽東西?”


    這個詞她還沒有學到過,狗卷棘又跟她解釋了一遍束縛的作用。


    束縛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詛咒,隻要違背了提前製定好的條件就會觸發懲罰。


    如果齊木奈奈和狗卷棘定下束縛的話,那麽狗卷棘再對她使用咒言就屬於違背束縛,本身就會反噬加上束縛就變成雙重反噬,對身體的傷害成倍增加……


    所以聽完“束縛”的解釋後齊木奈奈下意識地反對,“怎麽可能讓你定下那種束縛啊!”


    狗卷棘微愣,看著她的目光有些不解。


    如果真的不希望再被他“命令”的話,定下束縛是不是最有保障的嗎?


    齊木奈奈拍拍狗卷棘的肩膀,製止了他再胡思亂想,“總之,棘同學答應就可以了,我相信你的。”


    ‘她……相信我嗎?’


    所有的苦澀和不安,似乎都在這一句“信任”當中煙消雲散。


    “鮭魚。”好的,我明白了。


    ****


    乙骨憂太今天起得很早,因為齊木奈奈拜托他幫忙帶早餐過來給病患。他到醫療室的時候兩人的閑聊已經告一段落,他推門進去,把食盒放在餐桌上。


    “早上好,奈奈同學,狗卷同學。”


    “海帶。”早上好。


    “早上好,乙骨同學,謝謝你幫我們帶早飯~”


    齊木奈奈拆開食盒,把裏麵的東西擺出來,一邊對狗卷棘說,“你昏睡那麽久應該很餓了吧,考慮到硝子醫生的忌口建議,給你的選擇不多哦。”


    狗卷棘:『沒關係,我不挑食。』


    狗卷棘:『也謝謝乙骨同學。』


    “不用謝。”乙骨憂太靦腆地笑了,“狗卷同學,我們都希望你能盡快痊愈。”


    給狗卷棘帶的早飯是一盅營養豐富的蔬菜肉粥,打開之後香味飄散出來。粥的顏色呈現出淡淡的米色,由新鮮的豬肉、大米、蔬菜等食材精心煮製而成,看著就很有食欲。


    “嘶——好燙。”


    “奈奈小心!”


    乙骨憂太快速地從齊木奈奈的手裏接過燙手的燉盅,用咒力包裹雙手把它穩穩放回桌上。


    狗卷棘緊張地看著她,“大芥?”燙到了嗎?


    齊木奈奈甩甩手,“沒事沒事。”


    她從食盒的下層翻出兩個小碗,把滾燙的粥分裝到碗裏,用勺子輕輕地翻動著,讓熱氣散發出去。過了一會兒,齊木奈奈再次舀起一勺粥,輕輕地吹過,感覺溫度差不多了才遞給狗卷棘。


    “怎麽樣,能拿得住嗎?”


    “鮭魚。”沒問題。


    狗卷棘覺得自己還沒有虛弱到拿不起半碗粥的程度,不過齊木奈奈的體貼還是讓他彎起嘴角,深紫色的眼眸裏也浮出笑意。


    齊木奈奈又拿起另一個小碗,重複著剛剛的動作。


    ‘真羨慕狗卷同學……’


    齊木奈奈攪動著勺子的動作一頓,她稍稍抬眼,餘光落在乙骨憂太的身上。


    ‘如果受傷的是我,奈奈也會這麽悉心照顧我嗎?’


    乙骨憂太看著病床上的狗卷棘,目光怔怔地,思緒有些入神。


    ‘要不要試試呢?’


    乙骨憂太的這個念頭讓齊木奈奈滿頭問號,忍不住出口喊住他,“乙骨憂太?”


    他在想什麽危險的事情啊?


    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乙骨憂太的心聲戛然而止,陷入一片寂靜。


    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被喊了全名,而且齊木奈奈的語氣不怎麽高興,乙骨憂太小心翼翼地詢問,“怎麽了?奈奈同學?”


    齊木奈奈不知道該怎麽說,她覺得乙骨憂太的想法有些不正常。


    她平常了解到的乙骨同學似乎不是這樣的?


    乙骨憂太見她叫住自己又不理自己,隻好走到她的麵前,再次詢問,“奈奈同學?”


    齊木奈奈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把手裏的碗放到乙骨憂太的手上,語氣略微有些生硬地吩咐,“你過來幫忙……我去吃早飯。”


    “好的。”乙骨憂太聽話地從她手裏接過照顧狗卷棘的任務。


    齊木奈奈吃著自己的那份早餐,側耳傾聽他的心聲,乙骨憂太專心地完成手裏的事情,沒有再出現剛剛那種奇怪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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