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彬鬱眼中的震驚更甚。倒不是對韓鄴有意見對方觸發得實在過於頻繁，而觸發頻繁便是心魔眾多、神魂脆弱的體現，韓鄴沒被傳送出去，怎麽還越走越快了？而且韓鄴還比自己低一個小境界。雜念隻閃過一瞬，柳彬鬱很快收斂心神，繼續投入到登天階之中。即便如此，小半個時辰後，韓鄴還是超過了他。“……”柳彬鬱看著青年高挑挺拔的背影，長出口氣，反而愈發專注堅定起來。完全投入試煉的韓鄴沒關注外界，甚至減少了在間隙去看淩嶼洲的次數。他隻是深呼吸，聽著又一次的“問心”。“強求的緣分，可算緣分？”韓鄴眉頭緊皺。這是什麽問題，他身上還有強求的緣分？獨立空間裏氣溫適宜，汗滴卻順著青年下頜緩緩滑落，他呼吸微沉，手上青筋暴起，指甲刺入掌心。答不出來，就是試煉失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沒由來的，淩遠的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想到十年半點不漏全被吸收的修為、藏書閣裏查不到的身份、莫名流落凡間的高階玉簫法器……都是命數？“陰差陽錯也好，強行改寫也罷，既然發生，必有前因。”不知道為什麽，他這次說話有些艱難，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壓在他身上。“既有前因，自然是緣。”第九十級台階，濃霧邊界，淩嶼洲停下腳步。他同樣注意到趕上來的韓鄴。他對此並不意外，因為係統信息裏也是這種情況。金烏西落，血色餘暉落在階上，把淩嶼洲身後的白霧也染了色。這並非普通的霧，淩嶼洲已經認出來了。這是牽魂霧。他送塵業東西，對方一開始不好意思收，後來收了，就也想方設法給他帶東西。這牽魂霧產自南部的一處秘境，是得了靈機的霧，修士將魂力注入其中，這霧便成了修士的耳目。對於魂體不強的修士來說，這是雞肋，但淩嶼洲後來肉身衰弱、五感消減，魂體卻愈發強大，用牽魂霧極為順手。他甚至在自己住處周圍設置了一大圈。淩嶼洲認出這霧時，尚且隻是聯想到那人，隨後卻聽見塵業的聲音。於是連走十階，最後確認那隻是秘境的設置，所有問題都基於修士本身而生，徒有聲音，卻沒有靈智。他基本能肯定，秘境主人就是塵業。但又有個不合常理的地方境界高的修士即使死去，其秘境中也多有殘念，那是可以對話、有原主記憶的存在。這裏卻不是。淩嶼洲停在第九十階，身後就是牽魂霧，他已經向裏邊看過，什麽都看不見。之前隻有一名散修成功進入霧中，其他到了九十階的修士最後都被彈出。為了以防萬一，既然係統記載韓鄴能夠進入，淩嶼洲便等著一起。秘境裏的人越來越少，韓鄴踏上第八十級。淩嶼洲順便看了看淩霄閣的弟子……不錯，還有四個。天華門呢？三個。此時，總共剩二十人。半個時辰後，韓鄴在第八十五級，柳彬鬱第八十二級。剩十人。因為淩師兄在終點看著，柳彬鬱奮力堅持，卻還是沒能到最後。他在第八十四級被傳送出去。而韓鄴已經很近了，淩嶼洲甚至能感受到他那層溢出的靈壓。剩三人。天色漸暗，連餘暉都慢慢消失不見。除了淩嶼洲和韓鄴外的第三位並非元嬰修士，她隻是金丹後期。這姑娘沒上太多台階，而是在自己靈壓承受極限的第四十級盤腿坐下，開始咬著牙修煉。這也是利用天階的一種方法，不過靈壓並非一成不變，若是停得久了，也可能會忽然暴漲。半盞茶的時間過去，白光一閃，這倒數第三人也消失在視線之中。與此同時，紅光消失，韓鄴顫抖著呼出口氣，一步跨上第九十級台階，正好站到淩嶼洲身側。他腳下有些趔趄，被淩嶼洲扶了一把站定。淩嶼洲道：“現在感覺怎麽樣？”“……頭痛，但又很清明。”淩嶼洲抬手，而韓鄴因為已經習慣，見他這架勢便閉目靜心，任指尖點在自己眉間。溫暖的魂力探入識海，淩嶼洲驅使魂力遊走兩圈，確定心魔完全被除盡。這天階效果不錯。聯想到有同樣毛病的塵業，淩嶼洲猜測，這也是對方清除心魔的法子。一切就緒，淩嶼洲收手看向韓鄴：“進霧裏試試。”“嗯。”話音剛落，二人同時向上走。先邁出的腳掌踩實，觸感和之前沒什麽不同，似乎還是台階，淩嶼洲在心中判斷著。然而，緊接著，一股鋒銳又強大的力量朝他襲來！！這和之前的靈壓不同。靈壓再強，也沒太超過元嬰修士能承受的範圍，而麵前則是渡劫初期修士程度的魂力，不含殺意，卻擺明了趕人的意思。這和淩嶼洲的預想有些不同。電光火石間，他瞥了眼韓鄴，見對方暢通無阻地上了一級，動作連貫，似乎連靈壓都沒感受到。“……”這就有趣了，原來韓鄴能進去不是機緣巧合。而是注定。那幻音說的散修又是怎麽回事？淩嶼洲其實也可以和這股魂力對撞，左右他魂體強大，誰輸誰贏還說不定。但他分辨出其中強烈的排斥感。為避免破壞秘境，淩嶼洲瞬間進入玉簫。那魂力瞬間停滯，在空氣中茫然波動兩息，忽而消散了。第94章 玉棺再次置身玉簫之內, 淩嶼洲的視野變成以韓鄴為中心，隻見四周霧氣濃鬱，滿目白色跟糊了紙漿似的, 即使切換視角，也仍然難以看清。還沒等他再看，青年骨節分明的手便蓋了上來, 將視野遮住大半。是韓鄴拎起掛在頸上的玉簫。淩嶼洲感知到略有波動的呼吸，同時看他用指尖摩挲法器。應該是想說話，但因謹慎克製住了，現在正考慮要不要吹……這個簫。韓鄴神識還沒強到能主動聯係淩嶼洲的地步，大霧下也看不清身邊人是否還在, 隻是從玉簫中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便推測淩嶼洲進了法器。淩嶼洲直接連上他的神識。“無事, 隻是防止霧濃生變走散。”韓鄴鬆了口氣, 手放下, 站在原地感受一番環境。似乎連靈壓都消失了，他全身輕鬆，腳底的感觸和踩在普通台階上一樣。淩嶼洲沒再說話, 韓鄴推測他是照常行事的意思，便以自己的節奏往上走。一。沒有變化。二。仍然沒有變化。三。“！”站上這級台階的同時, 身體也忽地穿過霧層，前方豁然開闊起來。還有五級台階，再上麵, 依稀能看見典雅大氣的宮殿。也就是說, 這天階共九十九極, 而濃霧的籠罩範圍和四級台階一樣寬。此外，剩下的這五級和之前有些不同。之前台階兩邊都是高不見頂的石壁, 如今卻換成了欄杆，上頭纏滿朱紅絲帶，看著有點眼熟。像……掛在許願樹上的祈福帶？可絲帶上空空蕩蕩，沒有符文。淩遠首次出現時的影像在腦中閃過，韓鄴呼吸一滯，某個極為詭異的念頭浮出水麵。他見到淩遠的時候，對方正從空中躍下，朱紅發帶因風而起，若羽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