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昭華


    文九鷺非香繪歐陽陽


    楔子


    四周皆是枯枝斷木,每一步踏下便有破碎之聲 響起。這個樹林子裏天色灰暗毫無生機,死寂得極為詭異。


    沈茹茹有些不安地看著四周,忐忑地走著。而相較於她的惶然,前麵的男子背脊挺直,腳步沉穩,每一步路下,腳下自生流光,半點也沒觸碰到地上灰敗的枯枝敗葉。


    “和平相處五項原則聽過嗎?”


    男子在前麵負手走著,語氣倨傲,好似完全沒將周遭環境放在眼裏,也完全沒把沈茹茹放在眼裏。


    沈茹茹分心應了一聲:“啊?”


    華服男子自顧自道:“第一,我是主子。第二,你是仆從。第三,你要聽我的。第四,一切以我的話為準。第五”


    沈茹茹看著一臉高傲的男子,很認真地在思考,如果她在這迷幻陣中,把這昭華太子殺了,那她出去之後,該找什麽理由脫罪呢。


    她想了很多理由,最後發現,隻要昭華死了,她好像就脫不了罪了呢


    畢竟,把昭華拉進這個迷陣的罪魁禍首


    是她啊。


    1


    中秋晚宴,九重天上流雲溢彩。


    沈茹茹在院子裏一邊望天,一邊搗藥,一邊發呆。院門倏的“吱呀“一聲響,她循聲一望,隻見她師父拉著一張陰森的臉走了進來。


    “師父。”沈茹茹打了個招呼,“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中秋晚宴不好看”


    “嗬。”沒等沈茹茹將話說完,沈毅一聲冷笑,“一群兩兩戍對的賤人蹦蹦跳跳能有什麽好看的?”沈毅一邊自顧自往屋裏走,一邊說,“明天我要去下界彩毒林采藥,你看好家。”


    “哦,好。那你”沒等沈茹茹問完,沈毅便回房甩上了房門,那句“什麽時候回來”便被硬生生堵回了她的喉嚨裏。


    沈茹茹撇了撇嘴,又繼續搗藥,卻突然一陣暗喜,師父一般去彩毒林都要一兩個月的,待她處理好這些藥,從明天開始,她就可以跑去仙桃林,調戲守門的侍衛小扮了。那小扮穿著軍士鎧甲身形挺拔,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那微微露出的小虎牙,可勾人了


    沈茹茹因心裏想著這事,直到半夜才處理完手裏的藥,便也回自己的房間洗洗睡了。


    可沈茹茹怎麽也沒想到,第二天,她卻是被一個侍衛小扮給拖下床 的,隻是不是她心儀的那個。來者動作粗魯,拽了她便要將她推出門去。


    沈茹茹驚慌中帶著點惱怒:“幹幹嗎呀!來人呐,搶人啦!”


    軍士一路將她拖到了屋子外麵,出院子的那一瞬間,沈茹茹隻見院裏神光四溢,七彩羽毛的神鳳背上馱著一個大椅子,椅子上坐著的男子蹺著二郎腿,神態倨傲,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沈茹茹眯眼.在刺眼的光芒中,費力地看他。


    逆光之中,隻覺這騎鳥的男子身影尤為高大挺拔,是下三重天裏,沒有的豐神俊朗。


    軍士抱拳,恭恭敬敬地向那男子行了個禮,報告道:“殿下,屬下已探明,醫仙府上隻餘此小仙娥一人。”


    “嗯。”男子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他一步踏出,自有金色階梯在他腳下鋪展:“醫仙去哪兒了?”他聲色自帶三分冷意,藏著不怒自威的力量。


    他走到沈茹茹麵前,比她高出一個腦袋。沈茹茹仰頭望著他,小心詢問:“你們是什麽人啊?”


    “放肆!“旁邊的軍士立即粗聲嗬斥,“竟敢對殿下無禮!”


    這一聲吼得中氣十足,嚇得沈茹茹身子抖了一抖,她知道來人身份非凡,心中有怒卻也不敢惱,隻有點委屈地默默嘀咕了句:“我這不是想問明白點,好調整下跪的姿勢嗎”


    軍士一默,估計是不知道該怎麽接她這句極沒出息的話。


    “嗬。”沈茹茹麵前的男子用鼻子發出了一個輕蔑的音節,他抬起了手,伸出食指,在沈茹茹麵前對著地指了兩下:“跪下就行了。”


    他語氣一分清高,一分冷淡還有八分欠揍,即便是怕死如沈茹茹,也被刺激得瞪了他一眼,但見他身上刺目的神光,沈茹茹叉怕死地默默轉開了目光。


    她心裏有數,打是絕對打不過的。於是她權衡了一番,自己轉了話題:“我師父昨天說去彩毒林了。”


    當即便沒人再去管她跪不跪這件事了。男子眉頭微微一蹙:“何時歸來?”


    “沒說。”


    男子眉頭鎖得更緊了一些,隨後將沈茹茹上下一番打量:“你是醫仙弟子?”


    “是的。”


    “跟醫仙學了多久了?”


    “下個月就滿百年了。”


    “時日不長。”男子自言自語地呢喃了一聲,複而又問,“醫仙下的毒,你可能解?“


    這話問得沈茹茹一愣:“我師父下的毒?下的什麽毒?給誰下的毒?為什麽下毒?”


    沒有人給她答案,自帶神光的男子向旁邊使了個眼色,沈茹茹便被拎了起來,被軍士提著與他們一道走了。


    這應該算是綁架吧,可綁架綁得這麽理直氣壯的,倒是讓沈茹茹連反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2


    對沈茹茹來說這真是個神奮的日子。這一天,她終於上了九重天,隻是這九重天上,與她想象中的場景,有點不大相同。倒也不是別的不同,仙雲繚繞靈氣氤氳是正常的,隻是


    看著到處打得雞飛狗跳的上仙們,沈茹茹咽了咽口水,幹笑道:“哈哈哈,九重天上的生活原來如此有趣啊,都好有精神的樣子”話音未落,“唰“地灑來一股溫 熱的血,濺到了沈茹茹臉上。


    沈茹茹渾身一僵,等她轉過頭,打得正激烈的兩人已飛快打遠了去。


    沈茹茹倒抽一口涼氣,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那兩位應該是經常從下界降服妖魔的戰神夫婦吧!他們對下三重天的小仙來說,是可仰望而不可企及的存在。可現在,二人怎麽打戍了這樣一副要殺了對方全家的樣子


    “怎麽這樣”沈茹茹驚愕地呢喃出聲。


    在沈茹茹的前方,身著華服的男子坐在金光閃閃的神鳳背上,回頭看了一眼沈茹茹,眸含殺氣,聲色冰冷:”全拜你師父所賜。”


    這都是她師師父幹的嗎?


    沈茹茹維持著僵硬的笑容,而後背已經被冷汗淌濕了一片。


    其實,事到如今,她雖然還沒摸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心裏大概是知道的,她師父這禍,應該是闖大了。而她更清楚明白的是,她師父昨日跑去了下界彩毒林,沒有叫她


    她該是要當一次背鍋俠了。


    被重兵一路押到九重天上那最至高無上的淩霄殿,看見麵前的場景,沈茹茹的雙腿已經開始抖了起來。


    那威名揚三界的天帝天後,比方才的戰神夫婦打得更加不留情麵,淩霄殿紅色的巨大柱子不知道被撞斷了多少,殿前磚石龜裂,塵土飛揚,一片混亂不堪。


    “我我師父,他到底做了什麽”


    “下毒而已。”神鳳之上的男子緩緩踏下,“我父王母後結姻三千年,從未紅過臉。”他冷冷一笑,“你師父倒是有本事。”


    是、是啊誰說不是呢


    說到下毒二字,沈茹茹大概就明白情況了,沈茹茹的師父叫沈毅,他人如其名,確實是個神醫,九重天裏,醫術數他最好。


    要說這沈毅,以前脾氣是極好的,為人也有禮有節,溫 文爾雅,不貪富貴,明明可以去上三重天,卻非要住在下三重天,說是方便幫普通小仙們看病,脾氣好得對隔壁仙姑家養的狗都很溫 柔。


    隻是三個月前沈毅的娘子——沈茹茹的師娘跟人跑了,在那之後,沈毅的脾氣就開始變了,開始變得喜怒無常,見不得別人秀恩愛,街上看見小仙姑們和人牽個手都要上去撒把毒什麽的弄得整個下三重天的人人心惶惶,不敢上街談戀愛。


    沈茹茹本以為自己師父傷心個幾個月,毒幾個秀恩愛秀得猖狂的小仙便也罷了,不承想這九重天上他也敢來下毒啊!看這模樣,大概是昨晚的中秋晚宴上秀恩愛的人太多了吧。


    可,沈毅你闖了這麽大的禍要連夜跑路倒是把我捎上呀!


    沈茹茹在心裏哭完後,依舊要麵對這難堪的局麵,她轉頭看了眼身邊一身金光的男子,繼續幹笑:“原原來是昭華太子殿下”


    3


    沈茹茹一大早便被人押到這人麵前,然後帶上了九重天,她能想象得到此人身份不簡單,但卻沒料到,這竟是這九重天裏,被少女們議論的最多的那位太子殿下


    昭華手一揮,隻憑一股氣息,就將沈茹茹推得踉蹌了兩步。


    “解毒。”他冷冰冰地下令。


    沈茹茹立著腳尖慌忙站定,看天帝天後打得六親不認,她無助地回頭看了昭華一眼。


    昭華挑了挑眉。


    “我”沈茹茹囁嚅道,”不會解毒啊”


    昭華眯了眼:“你會什麽?”


    “搗藥”


    “你與醫仙學醫多久´”


    ”百百十來年了”


    “百十來年時間,隻學會了搗藥?”


    沈茹茹有點尷尬地點了點頭。


    昭華手中寒氣凝聚:“你告訴本太子,要你有何用?”他說著,周身殺氣再起。


    沈茹茹駭得倒抽一口涼氣,連忙道:”有有有i有用!”她喊出聲,“我能去彩毒林找師父!”但見昭華手中凝聚的寒氣一頓,沈茹茹心生希望,忙補充道,“我陪師父去過很多次彩毒林!我知道他采藥一般怎麽走!”


    昭華手中寒氣漸漸散開:“現在下界,明日日落之前若還是技不到,你便以死謝罪吧。”


    沈茹茹聞言,掙紮著張了張嘴:“彩毒林裏有天成陣法”明天日落之前,很可能會拔不到啊


    她這句話還沒說完,昭華便斜睨了她一眼:“明日日落之前找不到,你,以死謝罪。”他眸中帶著慣居高位的人自有的寒光,“本王不說第三遍。”


    沈茹茹咽了咽口水,在心裏罵了一萬遍“沈毅師父王八蛋”,然後咬著牙,憋著委屈,含著限淚,淒淒慘慘地點頭應了:“小仙知道了。”


    下界,彩毒林。


    沈茹茹看著身邊騎著神鳳神光耀眼的昭華,默默地翻了無數個白眼,但見他周圍一圈帶刀侍衛,沈茹茹審時度勢,最後還是和顏悅色地與昭華道:“太子殿下,你不放心要和我一同去找師父沒問題,但你看這鳥是不是該收一收,有些略晃眼”


    昭華聞言眼一斜,他還沒開口,旁邊立即有人嗬斥道:“放肆!竟敢用鳥一字來辱殿下神鳳坐騎!”


    神鳳不也是鳥嗎


    雖然內心如此腹誹著,可沈茹茹卻不敢說出來,她隻得認命服軟,扯著唇角賠笑:“神鳳神鳳,您這神鳳是不是要收一下,這光太亮,會嚇走我師父的。”


    昭華略一琢磨,點了頭,剛踏下神鳳,旁邊便有花仙施展法術,在地上前前後後綻放開一片繁花。


    “走吧。”昭華擺擺手,仿似為了遷就沈茹茹的要求已經做了極大的犧牲。


    沈茹茹嘴角抽了抽:“可是太子殿下”沈茹茹冒死進言,“您這踏一步便開滿地花的,我師父依舊能察覺到啊”


    “放肆!“沈茹茹話音未落,旁邊又有人喊了,“怎能讓殿下仙履染此凡塵!”


    沈茹茹心頭一股窩火,脖子一梗,但見對麵人腰間的大刀,她登時叉萎靡了下去:“我這不是怕耽擱找到師父的時間嗎”


    昭華眉頭一皺,旁邊花仙立即會意,接下來隻在昭華踏下之地綻放鮮花。


    昭華斜眼瞥沈茹茹,高貴冷豔道:“行了?”他神色輕蔑,“你的要求本太子已盡數答應,明天若還是找不到人,可別怪本太子搐你腦袋。”


    沈茹茹一時沒忍住拳頭一緊,但隨即又鬆開了。


    4


    沈茹茹順著沈毅往常會去的地方尋找而去,她一個人在前麵又是探地形叉是尋腳印,忙活得不可開交 ,而身後的昭華太子則左有人打傘,右有人打扇,前前後後簇擁著走得悠閑。


    眼看著太陽便要下山,而尋找沈毅卻沒有一點進展,若是待到天黑,找人隻怕更難。沈茹茹心裏焦急,身後跟著的那群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越發讓她心煩。


    她終於直起了身子,轉頭望向昭華:”太子殿下,能不能讓你身後的這一堆仙人各自去休息,這人多腳步聲大,我要是師父,聽得你們經過的地方又是鳥鳴又是獸叫的,隔老遠就跑了。”


    這次沒等旁邊人開口,昭華便皺了眉頭:“醫仙府小仙,你是妄圖將自己的無能推諉到本太子身上?”


    沈茹茹耐著性子解釋:“不是推諉,是天馬上就要黑了,你這身後一大群人行動起來目標太大,彩毒林本來就有天成陣法”


    “無須多言。”昭華一揮手打斷了她的話,“既沒本事,又找不到人,廢話還多。來呀,現在便給本王將此人鍘了。”話音剛落,便立即有人提刀上來了。


    沈茹茹見狀大驚,隨後一股邪火便自心頭燒了起來:“你怎能如此不講道理!”


    “本太子便是道理,給我鍘!”


    沈茹茹抽著涼氣連連後退:“你說我沒本事,你要有本事,你跟著我怎麽也沒找到我師父呀!要鍘你先把自己給鍘了!”


    “放肆!”昭華身邊響起一片嗬斥之聲 。


    一般情況之下,為了活命,沈茹茹會盡量放低自己的姿態,但在不讓她活命的情況下,沈茹茹多半是不那麽善於忍耐自己內心那些時常想要噴薄而出的脾氣的。


    “我哪兒放肆了,我說得不對嗎!你一個大男人還要步步生花地走路是個什麽毛病,你這跟我下界來就來吧,你找人重要還是不染凡塵重要啊,自己父母在天上打得要死不活的,你還有心情挑剔來挑剔去,我要是天帝天後就該第一時間拍死你這個不孝子。”


    侍從們皆被沈茹茹這一番話震住,昭華一聲冷笑:“醫仙教你這個徒弟,別的沒學到,膽大包天倒是得了個親傳。”他話音一落,根本不給其他人反應的機會,揮手便是一記仙力衝沈茹茹打來。


    眾人皆道沈茹茹挨了這一記仙力是死定了,哪想這一個區區醫仙府的小仙動作倒是快,側身一躲便將昭華的殺招躲了過去,仙力未停,徑直打在沈茹茹背後的大樹之上。


    而更奇怪的是那一棵大樹受了昭華一擊竟然沒有斷裂。


    沈茹茹回頭一看,登時臉色一變:“走走走!“她大喊,“打到法陣了!“


    她這話一喊出口,身後的大樹樹枝登時瘋長,猛地竄上前來將沈茹茹拽了住,而此時沈茹茹飛身一撲,恰恰將昭華的褲子拽了住。


    昭華身邊的仆從見狀,立即亂成一團 ,各種法術相繼打在樹枝之上,然而那樹枝並未斷裂,也未受傷,卻像是吸收了所有人打過去的法力一樣,生長出了越來越多的樹枝,在林間狂暴亂舞,將所有仙人仆從神鳥神鳳,一並打開,一時之間便隻有死死拽著昭華的沈茹茹還與他站在一起。


    樹枝拉著沈茹茹向後一拖,沈茹茹便拽著昭華的褲子往後一拖。昭華立即雙手提住褲子,勃然大怒:“混賬東西!傍本太子放手!”


    “不能放!”沈茹茹大喊,“你撐住啊,將我帶出去啊!”


    昭華怒不可遏,抬手便要將沈茹茹的雙手給砍了,沈茹茹見狀大喝:“昭華太子你好歹毒!”


    沒等昭華太子的手落下,身後樹枝猛地覆蓋上來,將昭華雙手困住,昭華眸光一凝,欲施展大法術,可腳下土地卻是一軟,讓他整個人瞬間沉人其中。泥土之中仿似是個無底洞,將他周身法術盡數吸食而去,讓他無法抵抗。耳邊隻回蕩起沈茹茹的痛罵:“你這個軟蛋太子”


    5他們就這樣落入了彩毒林的迷陣當中,兩個人,單獨的,在彩毒林中尋找出路。不或許該說,是沈茹茹一個人在尋找出路。


    因為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除了動嘴使喚人使喚得勤快,別的真是懶得連手指頭都不抬一下的。


    沈茹茹一邊往前尋找出路,一邊歎了聲氣,她回頭一望,那昭華太子當真抱手站在原地,看看天看看地,愣是沒往右邊的小道上邁出一步。沈茹茹隻覺心累無比。


    其實在沈茹茹醒來的時候,她是有機會丟下這個傲慢的昭華太子不管的。


    當時她比昭華先醒,先明白過來他們落入了迷陣當中,先發現了昭華的隨身侍從盡數不見。而那時,這位傳說中鞋履都不能染塵埃的昭華太子正黑發覆麵的仰躺於地。除了那張臉依舊過分的好看外,身體其他部位也都髒得和她一模一樣。


    她若想丟下昭華,當時隻要拍拍屁股走人,昭華醒了後也斷然不會知道他是被人丟下的。


    可沈茹茹此人,就是喜歡在該黑著心腸辦事的時候,弘揚一下美好道德


    她到底是沒有丟下昭華,而是將他往肩頭上一扛,帶著他一同尋找迷陣陣眼,以圖早日破了這陣出去可現在沈茹茹對自己當時的決定感到深深地後悔了。


    “就該讓他躺在地上自生自滅!”


    就在沈茹茹嘀咕這句話時,她身側倏爾吹過一股陰風,隨即有人在她耳邊桀桀怪笑:“你要殺了他啊?我幫你啊。”


    沈茹茹渾身寒毛登時被這一股陰氣森森的聲音吹豎了起來,她連忙回頭一看,隻見一股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了抱手站在原地的昭華。


    這難道是沈毅說的彩毒林裏千萬年來毒氣凝聚而成的邪魔?


    沈茹茹倒抽一口涼氣,立即大喊:“躲開!”昭華轉著眼看沈茹茹,眉梢一動。腳步卻未挪動半分,限見那黑影便要撞上昭華,沈茹茹厲喝,“躲開呀軟蛋太子!”


    黑影此時已經撲到了昭華身前,霧時凝聚成形,他手中握著大刀,一雙猩紅的眼瞳詭異興奮地盯著昭華:“你的腦髓歸我了!”


    大刀落下的瞬間,沈茹茹咬牙閉眼,垂頭不敢再看。隻聽“嘭”的一聲!


    周遭陷入了極致的安靜之中。那方卻沒有血腥味傳來,沈茹茹等了一會兒,便叉好奇地睜開了眼,往那方一看,隻見昭華依舊穩妥妥地站著,腳下依舊流溢著金光,神色依舊帶著仿似天生的倨傲。


    而那邪魔已經蕩然無存。


    “本王說了,你隻是仆從,別妄圖命令本王。而且”他遙遙望著沈茹茹,眯眼問,“你方才叫本太子什麽?”


    沈茹茹有幾分失神地望著他。


    是了,她怎麽忘了,九重天流傳了這麽多關於這位太子的傳說,天帝天後對他寄予厚望,令昭華太子自幼隨著戰神夫婦上戰場殺敵,而在太子留守九重天時,各天官文臣無不是他的老師謀士。文韜武略,昭華太子皆有建樹。


    他如此傲慢,是因為他有絕對的資格去傲慢。


    見沈茹茹怔怔地盯著他,昭華眼睛眯得更緊了些:“本太子方才好似聽到了軟蛋二字?”


    沈茹茹立即眯起了眼睛笑,溫 柔和煦:“昭華太子驚才絕豔,文治武功樣樣精通,方才風太大,太子您聽鍺了。“


    昭華冷冷“哼”了一聲,道:“去找降眼。”


    沈茹茹順眉低眼地應道:“是。”


    6


    左右兩條皆是死路。


    沈茹茹探過之後極為失望,回到遠處對昭華道:“以前我同師父來彩毒林時,也曾誤人過迷陣之中,隻是從未有哪一次像今次這般難對付。這裏有毒氣凝戍的邪魔,還會讓我們周身法力慢慢流失,陣眼也找不到,說不定”沈茹茹有些憂愁,“說不定這裏是一個死陣。”


    死陣,傳說中沒有陣眼的陣法,隻可人,不可出,人陣之人便被陣法吸盡法力,枯槁而亡。


    昭華太子聞言,眉眼沉了一瞬,不慌不忙地開口:“死陣既死,裏麵便不會有活物,方才遇見的雖是邪魔,卻也是活物,可見此處雖形容枯槁,然則另有生機,隻是我們未曾發現。”


    昭華目光沉著地四處望了一眼:“先前我未醒之際,你都背我去過什麽地方?“


    沈茹茹想了想:“順著這條道,兩邊都是枯木,中間路過了一個小橋。”


    昭華眸光一亮:”橋?”


    “嗯,那路上有條攔路河”說到這裏,沈茹茹猛地一抬眼,與昭華四目相接。


    有河有水,自然有來源,水主生,河中必有生機!陣眼或許便在那河中!


    兩人立時往回趕,昭華忍不住嫌棄沈茹茹:“既然過橋,為何不往水裏多看一眼,你師父未曾教過你在陣法之中要留意不同尋常之物嗎?”


    沈茹茹忍住沒吭聲。按常理推論,哪個當醫生的師父會教自己徒弟行軍打仗的陣法啊!雖然她的那個師父還真的教過。


    重回小橋邊上,昭華便沉默了下來,他目光緊緊地注視著河水,忽然之間定睛於河中某處,他腳下金光一閃,身形一動,立時便落在了河水中央,掌心一握,一柄金光四溢的利芒長劍立時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沈茹茹在下三重天裏聽過無數個關於這把太曦劍的傳說,可到底是百聞不如一見,太曦劍光芒太過耀眼,刺得沈茹茹都不敢直視了。


    隻見三尺長劍隨著昭華一舞,攜著撼天動地之勢,斬入河水之中。


    霎時間,天曜地洞,四周場景皆在劇烈震顫。


    沈茹茹知道這一擊必定是斬在了陣眼之上。


    然而接下來讓沈茹茹怎麽也沒想到的是,在那河水當中竟然竄出了條一人粗的巨大魔蛇!


    這陣眼居然還有守護的妖魔!那這陣便絕對不是彩毒林裏的天生陣法了呀!這是有人刻意為之!要將她與昭華一同困在這裏啊!


    到底是誰!這個問題沈茹茹來不及想清楚,便見那魔蛇一甩尾巴向昭華攻去,昭華根本就沒指望沈茹茹能幫得上忙,所以連看也沒看她一眼,抽劍回身來擋。他一聲低喝,徑直將魔蛇那覆滿鱗片的尾巴生生斬斷!


    昭華順著魔蛇身體往上一攀,對準魔蛇的腦袋,劈頭砍下,將蛇頭生生砍成了兩半。動作行雲流水,好不流暢。


    魔蛇慘叫之聲 充斥天際,巨大的身體摔人河水之中,濺起無數水花。昭華在空中輕撫長劍,以法術擦幹淨了劍身血跡。沈茹茹望著他張了張嘴。


    昭華攏袖而立,垂首望了沈茹茹一眼:“仰慕嗎,本太子給你溜須拍馬的機會。”


    “太太子殿下”


    “說。”


    “你背後”


    昭華一怔,猛地回頭,隻見方才那被他斬斷的蛇尾此時竟然長出了頭,變作一條小蛇從他背後猛地向他撲來。昭華回身再次將蛇尾叉斬斷一次。


    還未等他回頭,沉人水中的魔蛇身形一動,再次仰首挺胸而起,這一次,那被昭華劈開的腦袋竟然變成了兩個!成了一個雙頭蛇!


    這妖魔竟是斬不死的!


    雙頭蛇吐著信子如電一般向昭華殺來,昭華這方剛斬了那蛇尾,手中太曦劍擋住了一個蛇頭的攻擊,那方另一個蛇頭就從昭華背後殺來,咬在了他肩頸之上。


    昭華麵色一變。沈茹茹見狀,心知在這會吸食他們法力的陣法中再鬥下去,時間越久越是對他們不利。


    她咬了咬牙,心頭猶豫之際,昭華猛地將太曦劍往地上一擲,太曦劍落在沈茹茹麵前,隻聽昭華在空中與雙頭蛇一邊戰鬥一邊對沈茹茹喊道:“聰明點!拿劍劈開陣眼!出去!”


    他是要放她走。


    這個生性傲慢且倨傲,隨時隨地威脅要殺了她的昭華太子,在她真正生命危急的關頭,竟然將他的太曦劍丟給了她,讓她拿去砍開陣眼逃命


    沈茹茹握住了太曦劍,心頭紛亂非常,她可以走的,她完全可以在這時候拿了太曦劍劈開陣眼,拔腿就跑,本來昭華就是讓她如此做的,她不該有任何負擔!


    但是!


    她抬頭望了一眼給她爭取逃生機會的昭華,內心那不合時宜的,該死的道德底線在這時候叉冒出了頭。


    沈毅以前便說她這輩子做不來大事,現在看來,她不僅是個做不了大事的人,她也是個在危急關頭,藏不了秘密的人啊


    沈茹茹複而一抬頭,黑色瞳孔中映出昭華與蛇顫抖的身影,在眼底深處,一絲絲紅光一閃而過,太曦劍在沈茹茹手中閃出一道光芒,整個劍身開始顫抖,仿似在排斥著與沈茹茹接觸。


    沈茹茹見狀,索性將太曦劍就地一擲,太曦劍劍尖深深沒人地裏。


    昭華在空中與蛇妖纏鬥之餘分心往下方一看,見得沈茹茹竟然扔了他的寶劍,還迎麵衝他跑來,登時氣得氣血逆流:“蠢得連逃跑也不會了?”


    沈茹茹沒有理他,而下一瞬間,昭華便立時覺得下方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席卷而來。


    這麽多年隨著戰神夫婦戰過四海,走過八荒,昭華太清楚這股氣息是什麽了,這是


    魔界王族的氣息


    昭華驚愕得瞳孔猛地一縮,這個沈茹茹竟然是魔界王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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