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遊溯直接打斷了白未曦的話,“孤覺得,我們不如討論一點正事比較好。”“正事?什麽正事?白某覺得做學問也是正事,不如殿下……”“白先生,”遊溯努力微笑,“孤願以國丞之位征辟先生,先生可願?”見遊溯率先告饒,白未曦頓時便笑了起來。他道:“殿下還沒有聽過白某的為政主張吧?”“孤見桃林鄉百姓安居樂業,便知先生不會辜負孤的信任。”遊溯道,“先生不願?莫非是覺得國丞之位配不上先生?”“並非如此。”白未曦搖頭,“白某是想說……”“打劫!把你們身上的錢都交出來!”遊溯:“……”白未曦:“……”白未曦和遊溯對視一眼麵麵相覷。白未曦放眼看去,就看見喊著打劫的是十幾個衣衫襤褸的難民。他們留著亂糟糟的頭發,手中一人拿了一根木棍,臉上用黃泥隨意摸了幾道泥痕。遊溯眉頭一挑:“你們是鬼麵軍?”劫匪們互相對視一眼,領頭的那人說:“知道乃公是鬼麵軍,還不識相點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不然一會兒我們的兄弟姐妹們來了,可沒你們的好果子吃。”“識相點趕緊的,乃公不傷人命,把值錢的東西留下,你們就可以走了。”這劫匪還怪好的,白未曦都笑了:“你們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離桃林鄉不遠,隻要我們喊兩聲,桃林鄉的稽查隊可是會出來的。”遊溯敏銳地看到,當白未曦提起“桃林鄉稽查隊”的時候,麵前這幾個劫匪很明顯地抖了抖,看起來桃林鄉的“稽查隊”也算是美名遠揚。然而大概是遊溯和白未曦看起來太像肥羊,劫匪們覺得就這麽放跑了肥羊,自己半夜醒了都得給自己兩巴掌,因此劫匪的領頭人咬了咬牙,說:“那也要稽查隊管你們才是!別以為乃公不知道,你們這樣的一看就是不知道犯了什麽事,來桃林鄉求庇護來了。乃公可是聽說了,桃林鄉才不管富貴人的死活!”領頭人的話像是其他的劫匪們打了氣,劫匪們紛紛說道:“對對對,桃林鄉才不管你們這些公子王孫!”“少廢話,趕緊把東西交出來,不然乃公就要自己動手了!”白未曦都要被這些人氣笑了,因此他沒有注意到,一旁的遊溯在聽到這些劫匪的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第12章 有車鄰鄰白未曦撐著傘,陽光越過傘麵折射下一道陰影,遮住了白未曦的雙眼。他眯了眯眼,向後退了一步,直到退到遊溯的身後,對著那些鬼麵軍說:“我的錢都在我兄長手中,你們找我兄長吧。”劫匪:“???”遊溯:“……”領頭的劫匪都愣了,萬萬沒想到這個剛剛還一臉士可殺不可辱的表情的貴公子,竟然在瞬間就變了臉色,還將出賣隊友玩的這麽理直氣壯,不見一星半點兒的慚愧。遊溯都被白未曦的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先生,你覺得這樣好嗎?”白未曦理所當然地點頭:“你能打,我不能,那我把你推出去有問題嗎?”遊溯被白未曦賣隊友的熟練程度驚呆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對那些劫匪說:“他騙你們的,其實我祖母最疼阿弟,我阿弟比我有錢多了,你們不如綁架我阿弟,我回家之後就可以給你們送來很多贖金。”賣隊友果然是傳統美德,遊溯竟然這麽快就掌握了精髓。白未曦道:“你們別聽我阿兄的話,我阿兄才值錢,他可是嫡長子,家裏的繼承人。”遊溯胡說八道:“我阿弟最得寵,他值錢。”劫匪們已經被這對難兄難弟的話搞蒙了,一個劫匪忍不住問自家老大:“老大,他們到底誰比較值錢一點?”老大給了他一個大逼兜:“你是不是傻,我們是要綁架他們要贖金嗎?我們就要他們身上的東西!”小弟一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吹起了彩虹屁:“老大英明神武。”老大懶得看這些糟心玩意兒,他對著還在吹捧對方更值錢的遊溯和白未曦說:“乃公管你們誰更值錢,乃公都說了,不傷人性命,就要你們身上的錢財,快點!”說著,老大看向白未曦的狐裘時,雙眼都冒著光:“把你身上的狐裘扔過來。”他又看上了遊溯的劍:“小白臉,還有你的劍!你們麻溜痛快兒的,乃公就放你們平平安安地走。”遊溯:“???”你說誰小白臉?遊溯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孤的劍?”孤是小白臉?劫匪老大嗬斥道:“你再磨嘰,乃公就自己動手了。”白未曦在一旁煽風點火:“阿兄,聽到了嗎,人家要你的劍呢,還不趕緊給人家。”遊溯:“……”遊溯沉默著拔出了劍。一刻鍾後,遊溯看著被他打趴下的十幾名劫匪,問:“孤是小白臉?”鼻青臉腫的劫匪連連求饒:“公子,你不是小白臉,我們才是!”遊溯冷笑:“就你們這副尊容,也配稱小白臉?”劫匪立刻改了話術:“對對對,我們不是小白臉……公子,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你就饒了小的們一次吧。”遊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問道:“這種事做了多久了?”“沒多久……”劫匪老大小聲說,“我們剛做這個買賣。”遊溯拔出了劍。劫匪老大:“一年多了,我們就守在桃林鄉不遠處的山上,這裏經常有人投奔桃林鄉,很多人身上都帶著不少盤纏,再加上快到桃林鄉了,大部分都願意破財消災,我們就賺點辛苦錢。”“辛苦錢,”遊溯都笑了,“你們管這叫辛苦錢?”“這不確實挺辛苦的嘛,”劫匪老大小聲說,“黃土抹麵很有風險的。”聽到這句話,遊溯眯起了雙眼:“你們不是鬼麵軍?”劫匪早已不敢撒謊,聞言立刻說道:“不是,真的不是。公子,小的們就是普通的農民,土地被當地的豪右買走了,我們沒了活路,才想到打劫過路人的。小的們就想混口飯吃,哪裏敢造反?那可是要殺頭的!”遊溯表麵上不置可否,但心裏卻已經有幾分信了這些劫匪的話。在剛剛的戰鬥中,遊溯注意到這些劫匪確實沒有經受過訓練,隻不過靠著人多勢眾再加上有一把力氣,才能糊弄糊弄過路人。而且在剛剛,這些劫匪也確實不止一次地強調,他們隻要財物、不傷性命,確實和見到達官貴人就喊打喊殺的鬼麵軍有所不同。遊溯轉頭問白未曦:“先生,你想怎麽辦?”白未曦撐著傘,清淡的目光落在不停打哆嗦的劫匪身上。好一會兒,白未曦才問:“既然你們活不下去了,為什麽不去桃林鄉?”桃林鄉最初成立的目的就是給這些被兼並了土地的農民一條活路,眼前這些劫匪明知道桃林鄉,甚至已經走到了桃林鄉的附近,為什麽不進入桃林鄉求得庇護,反而在桃林鄉的附近打劫過路人?劫匪們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遊溯將劍抵在劫匪老大的脖子上:“說!”劍鋒寒意逼人,劫匪甚至能感受到尖銳的刺痛從脖頸上傳來,似乎隻要麵前的公子有一丁點兒的不滿意,自己這顆不怎麽值錢的人頭就要落地了。他張口,剛想編個好聽點的理由,結果卻聽遊溯先說:“你若是敢說謊,就別怪孤敢殺人。”劫匪老大白了臉色。好一會兒,他才說:“因為小的不想去桃林鄉。”這下子輪到遊溯好奇了:“為什麽?孤見到的人可都想去桃林鄉。”桃林鄉在白未曦的治理下簡直可以說是世外桃源,糧食豐足、遠離喧囂,在來到桃林鄉的路上,遊溯見到了不知多少人前來投奔。但眼前這人卻說,他不想加入桃林鄉?劫匪老大說:“因為小的聽說,想進入桃林鄉,所有財產就都要充公。”遊溯一愣。隨即,他聽到劫匪老大說:“桃林鄉一切的財產都是公家的,小的……小的……”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但遊溯還是明白了在桃林鄉外,他組織了一支至少有十幾個青壯的小型隊伍,而他是隊伍中的首領。作為首領,即便這個隊伍看起來十分貧窮,但老大依然享有特權。更何況,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搶到了多少東西,是不是表現出來的這樣窮困潦倒。而一旦進入桃林鄉,就要遵守桃林鄉的規矩全部財產充公,土地歸桃林鄉所有,民眾被分配土地耕種、養蠶繅絲、教育幼童等不同的工作,然後再按照平日的表現取得自己的勞動報酬。在這種情況下,幾乎所有人都是沒有私產的,這對於原本享有特權的人來說,根本無法接受。哪怕生活並不富裕,但在外界,他可以淩駕於他人之上,所以劫匪不想進入桃林鄉。遊溯挑眉,他又看向其他的劫匪:“那你們呢?他是為了能夠淩駕於你們之上才留在外麵的,你們為什麽不進入桃林鄉尋求庇護?”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臉上是毫不遮掩的迷茫。好一會兒,一個劫匪才說:“我從小就跟著老大了,根本沒有想過離開。”有這個人開了頭,其餘的劫匪陸陸續續說出了自己的理由。他們的理由大同小異,幾乎都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根據他們的敘述,他們本是一個叫“田家村”村子的村民,大部分人都姓田,隻有零星幾個是外姓。幾個劫匪從小一起長大,甚至之間還有一些或近或遠的親緣關係。兩年前,黃河改道,淹毀大片農田,田家村也在其中。漢王政權不肯救災,隻有當地豪右願意借糧。然而等到要還糧的時候,卻變成了“小鬥借、大鬥還”,還不起的就隻能拿田抵債。田家村則因為水利設施不足、灌溉不夠充分等原因,第二年糧食歉收,還不上豪右的債。豪□□人來收田,還妄圖將他們變成佃農。一個叫田大壯的青年不滿,於是帶著一些不願意淪為佃農的夥伴們離開了田家村四處流浪。終於,他們在一個叫桃林鄉的村子附近找到了一條生財之路。然而這些在田大壯口中“不願意淪為佃農”的夥伴們,跟隨田大壯離開田家村的理由竟然如此的樸實無華他們從小就跟隨田大壯,因此在田大壯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但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遊溯抿起了唇。他回頭看向白未曦,就看見白未曦正撐著傘站在一旁。傘麵低垂,正好遮住了白未曦的眼,讓遊溯看不清白未曦的表情。但此時此刻,遊溯有種直覺白未曦的表情現在大概十分難看。遊溯問:“先生,你想怎麽處理他們?”白未曦輕描淡寫:“報官吧,至少要將他們搶劫到的財物還回去。”******不遠處,幾個人在草叢中嘀嘀咕咕。“他們在說什麽呢?說這麽久?”“田大壯他們不會把咱們供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