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了一陣,她選擇安靜烤火取暖,繼續清澈且愚蠢下去。舟車勞頓一整天的困乏、暖融融的火焰,再加上微弱的劈裏啪啦燒木頭聲,溫珩困得想冬眠。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紅柱上,打了個哈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廟裏寂靜無聲,外麵連鳥雀的啼鳴都聽不見,耳畔隻剩下嗶啵的木柴炸響,幾不可聞。睡在柱邊的人蜷了蜷身子,把半張臉都埋在了衣領裏。像是冷極了。蕭長清注意到後,便輕手輕腳地往火裏添了幾把木柴。可也不知是不是周圍鬼氣過於陰寒,火焰跳了跳,沒竄多高就又弱下去,怎麽也燒不旺。他皺眉,猶豫片刻,伸手按上了衣扣。還未來得及解,就見對麵,明燭仙君的手輕微動了動。下一刻,火焰無聲高漲。暖意熏然,睡著的人總算舒展眉心,看起來安穩了些。蕭長清眸光微暗:“……”行。你修為高,你了不起。森森荒林,幽幽鬼廟,殘月一點點升上了西山。方圓百裏,隻有這一座破廟內有隱隱光亮,周遭安靜地可怕。不知不覺就到了夜半。蕭長清抱著劍,躺在稻草裏淺眠。鬱明燭也無聲息地合上眼,眉目平靜,像一尊玉像。“劈啪”某一截帶著水汽的木柴熊熊燃燒,發出輕微響動。溫珩夢裏莫名一驚,緩緩睜開眼。手爐已經涼透了,身前的火堆中明明隻剩幾塊黑炭似的焦木,卻仍然燒得溫暖又旺盛。就像是有人持續控製著,讓它既不燒得太烈,又不衰弱下去,源源不斷地輸送著暖意,護著火堆旁邊的人一夜安睡。溫珩怔了怔,似是有所覺察,看了眼闔眼休憩的白衣仙君。夜色沉沉,這人姿態隨意地散坐在草蒲上,在灰敗的廟宇間,格格不入的矜貴出塵。月色與火光交映,落入線條分明的側臉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暈。溫珩心裏沒由來地空了一拍,怔了怔,回避似的往另一側挪了挪視線。這一挪,差點被嚇到原地升天。神龕前立著一道纖長的人影,幽幽祟祟,影子被燭火拉到詭異的長度。溫珩安詳地閉眼。一定是醒的方式不對。重來。妖魔鬼怪快離開,妖魔鬼怪快離開,妖魔鬼怪快離開他顫著睫羽,重新將單眼慢慢掀開一條細縫,惴惴不安地瞄過去。人影還在,原來不是鬼,是寧宋。被火光映著,她白皙的下頜與側頸連成優美的折線,最終沒入青色衣領中。從這個角度看去,看不清臉上的神情。隻是在某一個瞬間,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一閃而過。神龕前。寧宋仰頭看著斑駁麵容的神像。身後有的腳步聲響起。她微微轉過臉來,“竇公子。”“竇公子”腳步一頓,抵唇咳了一聲,有點心虛的模樣,轉移話題。“大半夜的,寧姑娘好雅興。”寧宋彎了彎唇,輕聲道:“我想著,常言說入廟要拜神,咱們總歸是到了人家的三分地,人家又不是邪神,拜一拜,意思意思,興許能保平安。”她口中說著拜神,可地上鋪著草墊她不跪、案上放著線香她也不燃,就這麽杵在龕前,表情淡淡。更像是,單純地看著眼前破敗的神像……走神。溫珩跟著看了一會,“那我也意思意思。”他取了案上三支舊線香,在近手的白燭上點燃,又高舉過頭頂,就著縹緲的煙霧,虔誠拜了三拜。這麽座破廟,擔上了鬼廟的名頭,常年荒廢無人煙,一年到頭也難有人來供奉香火。繚繞的煙霧中,寧宋看著他,莫名想笑,但是想到那句“拜訪至交”,又覺得笑不太出來了。第三次起身時,突如其來的一陣陰風,將火光吹得撲簌跳動。溫珩一怔。這又是什麽意思?顯靈了?……他就單純意思意思,對方倒也不必這麽夠意思。正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幾聲嚎叫,像是野狼的孤鳴,伴隨著一道粗重的呼吸,劃開寧靜的夜色。鬱明燭不知何時睜了眼,眼底沒有分毫困意或醒時的茫然,就像從不曾入睡過一般。他側耳聽了幾息,伸手淩空一拉。朱紅的木門被一陣狂風衝開,一個人影恰好跌跌撞撞闖了進來,跑得太急,幾乎是狼狽地跌了過來。燈火一照,照出兜帽下一張驚慌失措、清秀冷豔的美人麵。兩隻青麵獠牙的伶仃鬼跟在她後麵,許是修為略高些,竟然敢不懼火光、一直追進了廟裏,張牙舞爪就要往她身上撲。她絕望地閉了閉眼。……可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抬頭看去,隻見一柄素白古劍擋在身前。握劍的人背對著她,青竹般的身姿在月光下被鍍上一層淺淡光暈,如墨長發高束著攏在頭後,又隨意散在背後,正隨著出劍的動作,如古墨水波般劃過。撲襲而來的伶仃鬼才剛落地,就被瑩亮的劍光直指咽喉,喉嚨裏憋出一聲驚恐又茫然的“嘎?”。另一隻機靈些的見狀不對,匆忙要逃。結果轉過頭,正對上門口抱著劍、一臉肅然的少年人,顯然是誰跑揍誰的架勢。機靈的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幾轉,又看向窗邊。窗紙早就被風化得布滿孔洞,窗柩也破破爛爛開了好幾個大口子,逃得出去。雖然窗邊也坐著個男人,溫潤含笑的模樣。但那不要緊!伶仃鬼心頭一喜。以它的經驗來看,這個白衣男人應該是幾個人裏最軟弱可欺的嚇一嚇,就能屁滾尿流讓開路的軟柿子類型!要不然怎麽遇了鬼,動都不敢動呢!就你了,軟柿子!伶仃鬼打定主意,悶頭就衝了過去,一直衝到人麵前,一咧嘴露出滿口漆黑駭人的獠牙。嚇死你了吧?還不趕緊讓…………開????伶仃鬼甚至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麽在一瞬間,被生生嵌進地裏的。之前那個提著素白長劍的少年從他身邊經過,垂頭睨他一眼,投來一個可惜又可憐的眼神。就像在說,傻孩子,你挑柿子的眼光可真不怎麽樣。下一秒,另一隻伶仃鬼也被拎著脖子扔了過來,瑟瑟發抖著和他擠到一起。身後跟著的,是那冷著臉煞神一樣的少年。兩鬼對視,相望淚眼,無語凝噎。燭火重歸平靜。方才被鬼追著、闖進來的那姑娘平複了呼吸,走上前,拍了拍衣袖上的塵灰,朝幾人鄭重作禮。“在下蝶穀祝清安,多謝幾位救命之恩。”第24章 要緊之人外麵的風聲止了,各路圍觀的小鬼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很快便溜得不見了蹤影。廟裏隻剩倆倒黴的伶仃鬼,被鎖妖繩一纏,捆著丟到了神像下邊。三支線香端正插在爐灰裏,才燃了一半,香火味熏得兩隻伶仃鬼渾身發麻,隻能哭喪著臉地瑟縮在一起,偷瞄火堆旁邊的幾道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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