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來越畏寒,越來越容易困乏,甚至會不知不覺熟睡過去。變化太明顯,簡直不由他察覺不到。溫珩伸張了一下凍僵的手指,攏了攏衣襟,站起身來。天亮了,該啟程了。幾人都往外走,拐出門,上了鹿車。溫珩落後兩步,在祝清安身側低聲道:“祝姑娘,借……”祝清安停下步子,帶著一種被借熟練了的麻木。“我在來時,不慎誤食了毒草,解毒之法須得三隻纏風鬼的鬼牙磨成粉入藥。可惜我隻懂藥修,不懂捉鬼。”溫珩嗯了一聲,表示了然。懂,這一段符合原著。祝清安繼續木著臉:“好在路上有人出手相助,幫我殺了三隻纏風鬼,救我性命。為答謝救命之恩,我便將陰陽見靈草給了那些人。”溫珩又嗯了一聲。懂,這一段也符合……“嗯??”公式對了,數值全代錯!溫珩強忍住內心的崩潰,“不知是哪路壯士橫刀奪草?”祝清安一秒停頓也沒有,顯然已經將這套說辭重複過好幾遍,駕輕就熟。“一群騎烈馬、佩長刀的俠士,為首的那個蜂腰猿背、氣宇軒昂,說他們是劍宗下山曆練的弟子。”她頓了頓,補充一句,“那人的佩刀上,刻著銀狼的紋路。”劍宗弟子,騎烈馬,佩長刀,銀狼紋路溫珩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是崇煬!!!其他幾人已經等在車上了,他們也不好拖延太久,緊跟著便往鹿車上去。祝清安上了車,轉頭見溫珩一臉出神,懷裏還揣著手爐,似是行動不便的模樣,也沒多想,伸手拉了他一把。這麽一拉,手指便搭在了溫珩腕間。行醫之人,對脈象極為敏感。祝清安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指下傳來的虛浮阻滯的跳動。她神色不由一滯。原來需要陰陽見靈草的,就是眼前這位唇紅齒白的小公子。所以那兩位的要緊之人是同一……祝清安:“……”祝清安:“?”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第25章 桃源村車輪滾滾而行。靈鹿車很快便到了繁華太平的南潯城。但南潯城偏居一隅,遠離幾大修仙宗門,城中居住大多是尋常百姓。未免引起騷動,在離城門口半裏之處,幾人便下了鹿車。場麵一度很有種依依惜別、有緣再見的意思。然而惜別完就陷入了可疑的沉默。幾個人都閉口不提要進城,但也不說不進城。就這麽就互相看著對方,一言難盡。寧宋打破安靜,“城中府邸上還有幾間空屋,幾位公子既然要進城,不如就在寒舍暫住幾日。也好讓我與兄長擺酒設宴、答謝護送之恩,再為幾位接風洗塵。”她說得客氣有禮,但其餘幾人都沒有應聲。計劃裏,他們是打算進南潯城的。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出了那麽點小意外。按照祝清安的說法,她是在霧虛林邊緣之處毒發,遇上了崇煬一行人當時才剛要日落,他們卻像剛剛經過一場惡戰似的,狼狽不堪,不少人身上都帶著血。見到被毒草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祝清安,幾個小弟子都說自身難保,少管閑事。但那位滿臉不耐煩的老大走過來,定定瞧了她一會兒,嘖了一聲,拎起刀走進霧氣裏。沒用多久功夫,就扔出三隻斷了氣的纏風鬼。等祝清安昏睡一覺,再醒過來,天已經徹底黑了。地上攏起一個火堆,小弟子們圍成一圈烤火取暖。那位幫她殺纏風鬼的老大不在,說是找吃的去了。祝清安想著他們都是同門,給誰都一樣,就依次從儲物戒裏,拿出了三樣珍奇秘寶。第一件《辟邪劍法》拿出來時,小弟子一嘬牙花子,滿臉無語。“姑娘,你長眼瞧瞧,我們北昭峰都是用刀的。”“你給本劍譜,還不如給點廢紙,廢紙還能就著柴火燒來取暖呢。”家傳秘寶被他說得不如廢紙,祝清安拳頭緊了緊,有賴於良好的心理素質沒有動手。第二件,陰陽見靈草。“這什麽玩意兒,綠了吧唧的。”“破草葉子,連壇酸菜都不夠醃的。”酸菜……饒是祝清安脾氣再好,那一瞬間都有種,想把他的頭按進酸菜缸子的衝動。兩次試錯後,祝清安大概摸清楚了這群人的思路。她簡單粗暴地拿出一箱金銀。果然,對方眼神瞬間放光,咽了口口水,由衷感慨,“這能買多少肉吃啊……”但還沒感慨完,就被旁邊的人抽了一巴掌,勾著脖子拽去了一邊。兩人竊竊私語不知說了些什麽。祝清安隻勉強聽見“大師兄”、“重傷”、“傷口發青”幾個字。然後這倆轉回來,戀戀不舍地看了幾眼金銀,咬著牙說道:“我們選草藥。”祝清安秉承著醫者嚴謹的態度,不由叮囑了一句:“陰陽見靈草雖然能解百毒,但療效如何,還要看傷者的具體情況,若不是毒……”然而話音未落,小弟子已經揣著草走出老遠了。嘟嘟囔囔的聲音從遠處飄過來。“管它有沒有用,試試再說。”“對對對,反正總比沒有好。”“吃又吃不死。”祝清安:“……”什麽叫吃又吃不死?那人真是你們的親師兄嗎?後來,這群弟子要往一個叫桃源村的地方去,找一個失蹤了的師弟。而他們言談中透露,那桃源村的入口,就在傳聞的鬼廟不遠處。再後來,祝清安獨自趕路,不慎被兩隻伶仃鬼盯上,慌忙之中,恰好逃進了廟……綜上所述。溫珩覺得自己最好抓緊時間,趁那株價值連城的寶貝草藥還沒被北昭小天才們醃成醬鹹菜,去阻止這場鬧劇。於是他對著盛情邀請的寧宋笑了笑:“多謝寧姑娘好意,不過,我就不去了。”寧宋問,“為何?”溫珩唔了一聲,信口胡來。“我忽然想起,還有兩隻可憐的伶仃鬼被綁在破廟裏,仔細算來,它們倒也並非十惡不赦,還是回去放它們一條生路的好。”其實伶仃鬼機靈得很,那繩子捆得又不緊。隻怕是沒等幾人走出幾步路,倆小鬼就掙脫開繩子跑得無影無蹤了。但是此時時刻,沒有人戳穿這一點。蕭長清眸光一亮,“霧虛林鬼氣彌漫,恐怕潛藏了許多危險,不如,我陪溫師兄一起回去。”“不……”溫珩剛張開嘴,就被身側之人打斷。鬱明燭將折扇在手中磕了一下,懊惱道:“哎呀,說起來,那繩索還是為師親手打的結,上麵封了禁製,隻怕乖徒解不開。看來,為師也不得不折返一趟了。”溫珩:“……必。”這是要幹什麽,一刻不能分開嗎?諸位,我們的關係倒也不必親密至此。溫珩正思考措辭想勸退這倆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