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翻開的那一頁,旁邊還用空白的圓圈標了畫中兩人的台詞。一人含笑喚“乖徒”,一人含淚叫“師尊”。又恰好溫珩翻來覆去,睡意朦朧間貼了過來。鬱明燭大腦哄的一聲,一瞬間的空白。他猛然想起,在最初那會兒,溫珩並沒想起來那些前塵舊事,在溫珩眼裏,兩人該是天經地義的師徒!那溫珩當時將這本書壓在枕下是為何……鬱明燭呼吸一亂,渾身血液都灼燒起來。有些可能性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讓他的理智瘋狂燃燒。可旁邊的祖宗不滿意了。“你身上怎麽不涼了……”溫珩不信邪似的往他身上摸。手像隻貓爪似的,收起了尖銳的指甲,隻剩溫熱綿軟的肉墊在他身上探來探去。鬱明燭被他摸得倒吸一口冷氣,偏偏一隻手被書占著,隻能用另一隻手勉強按住他胡作非為的爪子。但這麽一掉以輕心,就措不及防被一條腿壓了上來。溫珩閉著眼,屈腿往上頂了頂。“這是什麽,手爐嗎……”溫珩迷迷糊糊地嫌棄著, “好燙,拿出去。”“溫珩!”鬱明燭忍無可忍。溫珩被他突如其來的低吼嚇得半醒,茫然睜開眼, “怎麽了?”頓了頓,猶豫道: “是你冷嗎?你冷的話,不拿出去也行唔!”話音未落,就見鬱明燭一個翻身,將他抵在了床上。“溫玉生,是不是我與你相處時太克製太慣著你了,你還把我當男人嗎?”溫珩莫名其妙, “你在說些什”戛然而止。熱騰騰的“手爐”凶悍地抵在了他的腿上。鬱明燭居高臨下的望著他,顯然是正在身體力行地告訴他:說得就是這個。但鬱明燭緊接著就發現溫珩一副呆滯的模樣,跟受驚嚇傻了似的。鬱明燭的心又軟點。算了。玉珩仙君天性疏離冷淡,願意與他同榻相擁,恐怕已經是十分喜愛後的破格例外。兩人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鬱明燭不想為自己這點齷齪的一己私欲讓他有半點不自在。他正打算放輕聲音,哄上幾句。就聽跟前,溫珩怔愣喃喃: “原來你能行?”“……什麽?”溫珩可能真的是困傻了,什麽都敢說,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不行,我也沒敢問,怕傷到你的自尊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畢竟…”溫珩猶豫了一下,說出自己的論據, “咱們在一起這麽久,你也從來沒……”他越說越小聲。直到一室安靜,針落可聞。鬱明燭閉著眼睛長出一口氣。怪不得,怪不得之前總跟他說些什麽“做人不要有太重的攀比心”,原來是在照顧他的自信心!該死的!他都快憋瘋了,溫珩居然在照顧他的自尊心!他有個屁的自尊心!跟前,溫珩總算漸漸清醒過來,察覺到事情不妙。鬱明燭緩緩睜開眼簾,露出染上猩紅的眼眸,其中是毫不掩飾的侵略性。溫珩本能地察覺到危險,正要從他身下鑽出去,卻被猛地鉗住手腕。“明燭,我們有話好好說,別”餘下的話被猛然堵了回去。而且這次鬱明燭似乎半點讓著他的意思都沒有,又凶又狠,逼急了幹脆什麽罪名都往他頭上扣。“你躲什麽?你不是早就想這樣嗎?”“我何時……”溫珩又驚又委屈,百口莫辯。“每次都花言巧語的哄我,”鬱明燭像是要算總賬似的,惡狠狠道, “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明燭,別……”“嫌我髒,還嫌我熱?”“我錯了,明燭,”溫珩壓著一絲泣音,口不擇言, “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嗯唔……”恰有夜風穿堂而過,搖動滿案花環。隱秘幽暗的夜色中,一株飽滿的虞美人垂了下去,恰抵在桃花上簌簌晃動。桃花不堪重負,花葉齊顫想要逃離。卻又被夜風毫不留情地吹回了虞美人的堅硬花枝下,隻能崩潰似的一口一口吐出花露。兩隻花的新葉交纏在一起,如同人緊緊相扣的十指。一室暗香浮動。……一夜過去。鬱明燭之前的早晨總過得太驚險,久而久之,天一亮就自然醒了,還養成了趁這個時間鬆鬆筋骨的習慣。等他神清氣爽地從後院回來,床上的人還卷著被子昏睡。他越看越歡喜,幹脆連被子帶人一起摟進懷裏,輕聲問, “給你煮了粥,要不要起來喝點?”溫珩現在看他一眼都煩, “不喝……”鬱明燭能屈能伸: “還難受嗎,我給你揉揉?”溫珩沒應聲,鬱明燭就當他默認了,伸手覆在他的後腰上,掌心蘊了一團溫熱的靈力按揉著。那段腰窄且勻稱,一隻大手便能覆住一半,但卻絕不羸弱,能很清晰地摸到流暢勁瘦的肌肉線條。揉著揉著就不大對勁了。鬱明燭是個失戀了將近百年的魔頭,按照魔族年紀來算,應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一大早上,剛鍛煉完。他腦海中全是昨夜溫珩隱忍的嗚咽,和滾燙交纏的吻。他像個不知饜足初次開葷的狼崽子。身下之人崩潰的地要逃走時,又被他掐著這段窄腰輕而易舉地捉回身下。鬱明燭很可恥地滾了一下喉結…………溫珩這回是真的不搭理他了,懨懨懶懶垂著眸子,捧著粥碗小口喝。鬱明燭自認理虧,隻能眼巴巴坐在旁邊,時不時夾些小菜過去。這麽長時間,他早就知道自己用什麽眼神才能顯得自己委曲求全,能讓溫珩心軟。窗外傳來一陣人群喧鬧聲。溫珩如同無意似的分過去很短暫的一瞥。鬱明燭立刻支棱起來,起身走到窗邊,將那木窗推開小小的一隙。街上人群圍了一圈,有人驚叫, “這不是先前醉春樓的弄弦姑娘嗎?怎麽成了這幅半人半鬼的模樣?”這個角度溫珩看不到,鬱明燭本來冷淡而漠然地垂眼看過去。可是當看清聽清街上的人時,陡然凜冽起來。風將那白色的帷帽掀起,露出裏麵女子腐爛了一半的臉。“救命,救救我……”弄弦拚命掙紮著伸出手,像是溺水之人想抓住一片浮萍: “臨丹闕……已經成了人間煉獄!”……仙哭側殿裏,屏風裏中藥味苦澀得刺鼻,卻仍舊遮不住腐肉的腥臭味。屏風外,妙手臉色凝重道: “她這是中毒了,內裏肺腑完全腐爛枯竭,沒得救。”一刻鍾之前,弄弦姑娘趁片刻的清醒道:每當有百姓進了城,臨丹闕主都會給他們發一粒藥丸,說能驅邪避祟,祛病健體。於是那些百姓一邊高呼臨丹闕主是個心懷蒼生的大善人,一邊歡歡喜喜將藥丸吃了下去。然後他們就都成了腐爛而未死的活死人,無一幸免。溫珩抿唇, “自古藥毒不分家,能有如此實力將整座城都變成活死人的,世上恐怕也沒有幾家。”鬱明燭看向妙手, “你能看到出這是什麽流派的毒嗎?”“可以,細究起來,我還熟悉得很。”妙手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咬牙, “蝶穀,祝家。”蝶穀,祝家。祝清安……氣氛陡然靜了片刻,空氣形如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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