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小灘血。他回來時沒有踩到,又因為門口的聲控燈壞了,所以剛才並沒有發現。其實在看到這血跡之前,周以澄心裏一半慌張一半憤怒,因為何兮多半是又被裴輕淮帶走了,雖然找回他會費些周折,但何兮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是看到血之後,他瞬間從頭麻到了腳。裴輕淮就算強行帶走何兮,也絕對不會讓他流血。帶走何兮的這個人,極有可能是想要他的命。周以澄站起來,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疾速衝下了樓。他真該死!剛才明明是打算順從他的意思留在家裏的。明明不管在外麵還是在家裏,他都不會放任他一個人的。可是為什麽那時他偏偏一心隻想著要下樓?周以澄出了樓道門,迎頭差點撞上一人。周以澄顧不上看是誰,正要繞開他繼續跑,卻被一把拽住了。正在緊緊盯著手機定位的周以澄抬頭一看,才發現是裴輕淮。裴輕淮麵上毫無血色,頭上裹著紗布,深色外套下,是還沒換下來的病號服。他昏昏沉沉躺了一天,剛能下床就不顧喬易天的阻止來找何兮了。沒想到何兮的人還沒見到,卻看到前所未有慌張的周以澄。這讓他心裏感覺極其不妙。“出什麽事了?”裴輕淮語速極快地問。之前兩人已經完全撕破臉,可此時的周以澄一見他,卻猛地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急道:“你帶人了沒有?”“帶了。”“全部帶上!快點跟我走。”周以澄拖著他一起往外跑,“兮兮出事了。”後麵一句話出來,饒是已經有心裏準備,裴輕淮還是瞳眸一縮,原本就差的臉色變得愈發慘淡。他立刻跟上周以澄的腳步。周以澄邊跑邊看定位,裴輕淮瞟到了,知道那肯定就是何兮現在的位置。跑到小區車道上的時候,裴輕淮二話不說,直接反手抓住周以澄,帶著他上了停在路邊的車。周以澄毫不猶疑地坐進去關上車門,裴輕淮吩咐司機開快點。而他手下那些人的車也都在後麵緊緊跟上。突然就開始下雨了,淅瀝瀝的細雨順著車窗蜿蜒而下,模糊了窗戶的不時閃過的燈光。周以澄拿手機報警時,手都在抖,他現在很不冷靜,但還是竭力言簡意賅地向警方說明了剛才的事。裴輕淮聽到他說家門口有血跡時,心髒都狠狠抽了一下。來之前,腦子裏已經想了無數種懲罰何兮的辦法,卻唯獨沒想到會是眼下這種情況。他不見了,而且對方有傷害的行為。何兮現在絕對有生命危險。此時所有的恩怨情仇都變得無足輕重起來,就像剛才周以澄毫不猶豫地向他求助一樣,兩人此時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齊心把何兮給救回來。其它的事,等何兮完好無損回來後再說。周以澄那邊報警,裴輕淮這邊則是叫了救護車。兩邊電話都結束之後,周以澄焦灼得幾乎要將手機握碎了。因為之前裴翊開車撞何兮的事,周以澄此時最疑心的人就是她,裴輕淮說從那晚事發後,就找人一直盯著她。他立馬打了通電話,確認裴翊還在警局裏拘留著,並且沒有與外界聯係。要麽是她之前就安排好了,要麽是別的人,可如果是別人,周以澄想破腦袋都猜不出何兮還得罪過誰。何兮的手機定位停在了三公裏外的一個小公園。車子很快趕到,一行人都冒著雨下車,四下找尋,可是,最後沒有找到何兮。隻找到了被扔在路邊的手機,手機泡在水裏,屏幕都碎了。所有人又立馬衝進公園裏,草叢,樹林間,甚至公廁裏,還有河邊,很快都找遍了,卻一無所獲。因為手機掉在公園的路邊,所以他們第一時間判斷何兮被帶到了這裏麵,可找了半天沒找到,本來一直強撐著的周以澄瞬間又失去了方向,崩潰地抱住了腦袋。冷靜,要冷靜,他逼迫自己千萬不能慌。裴輕淮沒比周以澄好到哪兒去,他原本就還病著,一著急一淋雨,整個人差點站不穩。他正要打電話請警方協助幫忙查路邊的監控,周以澄喘著氣環視一圈,突然拉著他上車了,說了一個地址。是離這裏不到一公裏遠的舊街區,那裏位置偏僻,人煙稀少,有好些十幾年前留下來的爛尾房,最適合藏匿,也符合歹徒的行動軌跡。到了爛尾區,一行人散開來在雨中沿著路邊一棟一棟地找。裴輕淮和周以澄找到了靠最裏麵的那棟,那樓就隻是一個框架,連牆麵都沒有。四樓那裏很突兀地亮著白燈,照亮了突然出現在邊緣的那兩道人影。前麵的那個身影微微搖晃著,隻要再往前一點,就要掉下來了,另一道身影在他側後方,很明顯,是將前麵那個人挾持著,並且在狂怒的吼著什麽。裴輕淮和周以澄幾乎是同時抬頭望向那裏,兩人頓時肝膽俱裂,抬腳就朝著那邊飛跑過去。周以澄出門時太急,穿的拖鞋沒來及換,這時候鞋都跑掉了一隻。何兮俯首望著樓下那兩道迅速移動過來的身影,原本絕望驚懼的心頓時被一股巨大的酸楚填滿。他淋了雨,頭發裏原本凝固的血又被衝刷成血水,和著眼角大顆滾落的淚珠一起順著臉頰滑下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他們。可此時,他連大叫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都不許過來!”站在樓上一覽無餘,何兮發現他們的同時,黃天賜自然也看到了,他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找過來了,又驚又怒,高聲喝道,“你們再靠近我就把他扔下去!”四樓高,但也沒有特別高,就算有雨聲,黃天賜的聲音樓下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他還用手攮了一下何兮,周以澄和裴輕淮都嚇得立時停在了離樓體還有五六米遠的距離,不敢再前行分毫。周以澄揚起濕漉漉的臉,雖然樓上背著光,由下而上看麵容都有幾分模糊,但周以澄還是認出來挾持何兮的人是黃天賜。他以前跟黃天賜接觸不多,隻知道他好像對原來的何兮有意思。他從未把黃天賜當回事,卻沒曾想,這個他不放在眼裏的人會在今天給他這樣致命一擊。望著何兮踩在邊上,晃動著隨時都會掉下的身影,周以澄的心都在滴血。如果自己沒有莫名其妙地堅持出門,如果在出去後也看一看定位或者給他打個電話,如果能再跑快些回家……本來這些他都能做到的,可偏偏今晚他全部忽略了,這才導致了何兮陷入如此險境!他恨不得殺了自己!“黃天賜!”周以澄雙手搭在嘴邊,顫聲對著樓上喊話,“你有什麽需求,隻要你說出來我們都會滿足你!”裴輕淮在旁邊麵容煞白地望著何兮,仿佛站在那上麵的不是何兮,而是他自己。心髒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攥著,他快要喘不過氣了。餘光裏突然有影子閃過,裴輕淮收回視線,目光朝著一樓的裏麵看去。是他的一個保鏢,不知從哪條小道竄到這棟爛尾樓的後方去了,沒讓樓上那個人發現。他鑽進去,抬手指向樓梯的方向衝著裴輕淮打了一個手勢,緊接著步伐小心輕巧地竄上去了。裴輕緊繃的神經卻沒有絲毫的放鬆,他又抬起頭,正好聽到黃天賜怒極反笑的聲音。“他不要臉的收了我那麽多貴重的東西,騙我那麽多錢,你說我有什麽需求!?”裴輕淮不認識黃天賜,不知道他跟何兮有什麽恩怨,也不知道他有什麽禁忌,怕自己說錯話激到他,所以剛才沒出聲。此時,一聽是關於錢的事,他立馬揚聲開口:“我有錢!隻要你開口,多少我都給你,隻要你把他給放了!”黃天賜的視線移到他身上,他看過這人開的豪車,知道他不僅有錢,而且肯定還是有錢人中的有錢人。他哈哈狂笑,故意道:“那我要一千萬,你也給嗎?”“給!”裴輕淮回答得毫不猶豫,“我這就給你準備,並且保證事後不追究今晚的事,隻要你放開他!”一千萬都答應得這麽幹脆,難怪何兮要跟他跑。見他掏出手機來,似是真的要聯係人給他準備錢,黃天賜又是一陣大笑。“不管你是一千萬還是一個億,老子才不稀罕!”裴輕淮握著手機的手僵住,雨水從鼻尖滴落。如果能用錢解決,都是容易的事,如果連錢都不要了,那就是真正棘手了。黃天賜家裏有幾個錢,但也隻是很尋常的富二代,一千萬對他來說是一筆沒見過的大數目。可他確實沒有為此意動。他從小被家裏寵著慣著,多少人都巴結他,想跟他交往,可偏偏何兮一點也不珍惜,勾引他利用完他之後,就攀上了更高的枝頭,想要立刻甩掉他去跟有錢公子哥結婚,而且同時還和周以澄也搞在一起。但就是不屑於他,就好像瞧不起他一樣!他被這樣傷害感情,怎麽可能就這樣放任何兮去過好日子?他踩點了好幾次,終於在今晚逮到機會把何兮給弄到這裏來。本來想羞辱報複他把他狠狠操一頓,結果到了最後竟然又被他戲耍!發現何兮真的逃跑時,他心裏原本就扭曲的仇恨滾雪球一般瞬間暴漲!半點好處都沒沾到,還這麽快被人找到,而且還正好是何兮的兩個情人,這無疑於又給他添了一把火。別人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而他費半天勁都搞不上,他覺得自己就個笑話!他不想要錢,多少錢都不要,他現在就想做點什麽來發泄掉堵在心裏頭的那口惡氣!黃天賜戾氣橫生地衝著樓下喊:“如果想我放了他,很簡單啊!你們兩個,上來一個替他!”周以澄和裴輕淮幾乎是同時出聲:“我上去!”黃天賜一看他們那爭搶著要上前來的焦急樣子,又叫道:“都站著不許動!”他就這樣反複無常,兩人都隻來及往前邁出了一步,又隻能焦灼地在原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