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有人打了裴輕淮的電話。裴輕淮現在所有的東西都不管了,手機也扔在一邊,是李堯接的。他聽到對麵那個女人說的話之後,無比震驚:“你說什麽?何先生讓你幫忙轉交的?”這段時間一直對外界沒什麽反應的裴輕淮猛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很快馮璐就到了,裴輕淮衝到門口開門。馮璐按照跟何兮的約定,把信封轉交給他。裴輕淮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包裹紗布的手顫抖地接過,打開信封,抽出裏麵的信紙。當啷一聲,一抹銀色被連帶著出來,掉落在了地上。裴輕淮怔了怔,彎腰去撿,那是他給何兮的訂婚戒指。他一直以為何兮早就扔了。裴輕淮打開了折好的信紙,上麵是何兮的筆跡。信不長,可是那幾行字裴輕淮怔忪地來回看了好久。這些天以來的絕望黑暗痛苦,好似終於找了一個宣泄的缺口,在馮璐驚愕的視線裏,淚水狂湧而出。“他……”裴輕淮的聲音沙啞,“還有沒有跟你說什麽?”馮璐記著何兮的交代,搖了搖頭:“我隻是幫忙他轉交。”“他什麽時候找的你幫忙?”馮璐為難,不吭聲。裴輕淮卻已經明白,一定是何兮特地交代過她不要說。眼淚順著下巴墜落,他低聲喃喃道:“他果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他都知道……”馮璐望著他憔悴蒼白的臉,仿佛經曆了什麽痛徹心扉的大悲之事。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何先生他……怎麽了?”裴輕淮呼吸戰栗,垂眸不說話。李堯把她送出去了才告訴她,何兮已經因為一場意外不在了。馮璐驚在了原地,過了許久才婉拒了李堯要開車送她的好意,抽泣著抹淚,轉身走了。何兮跟上了她。她在半路上突然停下來,坐在馬路邊又哭又歎了好一會兒。她竭力調整好自己,用紙巾擦幹了眼淚,又打車去了一趟何家。何兮留的電話是陳新奇的,可馮璐到的時候,喬易天和喬灼言也一起跑到了門口迎接。喬易天急忙接過信封,從裏麵拿出來兩張銀行卡。一張是當初他給何兮的,還有一張,是給何家的,全部都退還回來了。喬易天怔了怔,繼續在信封裏翻找,卻什麽都沒再找到。喬易天把馮璐邀請到家裏,兩人聊著何兮。馮璐惋惜地說何兮幫了她太多太多,還沒請何兮吃飯呢。馮璐又看著傷懷的喬易天,忍不住多說一句,其實那天何兮有往信封裏塞信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又拿出去了。喬易天抬手捂住了通紅的眼睛,心都碎了。那天晚上在醫院,兮兮本來是要跟他說話的,可是他偏偏扭過頭去了。兮兮一定以為他不想理他,所以才把信拿出來,連電話號碼都寫的是陳管家,而不是他。他真的好後悔。至少,至少該說句話啊……馮璐離開後,喬易天望著轉交來的兩張卡出神。如果可以,何兮很想把當時那張信紙拿來給他,希望他的難過可以減輕一點。何兮不受控製地晃蕩開來,到了樓上喬灼言的房間裏,他對著那副訂婚宴上沒送出去的肖像畫,自言自語地說了好多話。何兮聽了半天聽明白了,哦,原來,喬灼言並不像嘴裏說的那樣討厭他。何兮從窗戶出去,陳新奇把他好久不騎的小車子推到了噴泉邊,正用抹布仔細擦拭著,每一處都擦得幹淨發亮,就好像隨時等候著它的主人。何兮剛想要靠近一點,轉瞬間又到了一間昏暗的小屋子裏。葬禮過後,張曉菁和何衛國就從周以澄的家裏搬出去了,簡單租了一個小房子。張曉菁頭發白了一大半,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兒子不僅死了,而且還跟她有關,她恐怕好久都無法走出來了。何衛國一改之前的懶散,細心地照顧張曉菁,喂她吃藥吃飯,給她擦臉,還牽著她出去走動散心。何兮心情複雜,希望張曉菁還能記得他的話,以後做點小生意,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就行了。……時間的流速好像加快了一些,何兮接下來就基本在裴輕淮和周以澄之間飄來飄去了。他以為裴輕淮看到他的信會好一點,可是沒有。他繼續酗酒抽煙,喝得胃出血進了醫院。等醒了,才發現馮璐幫忙轉交回來的戒指不見了。他本來一直帶在身上,可這次喝得大醉,竟絲毫記不起戒指掉在了哪兒。他惶惶然地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在沙發縫裏找到了。喘息著擦掉額頭上的冷汗,他捧著戒指極輕地說了一句什麽。再然後,他回衣帽間找了一條鏈子把兩枚戒指串在了一起,掛在了脖子上。從那晚起,裴輕淮不再頹然酗酒抽煙,並且順從地跟著裴老爺子回到醫院,配合地治療身體。周以澄從何兮的墓地回來後,仍舊是整夜整夜地熬著不睡覺。秦霜在房門外,經常聽到他對何兮說話的聲音,一說就是好半天。看他眼下青黑一片,和瘦到凹陷的臉頰,秦霜不得已給他又喂了幾次安眠藥。她忍不住哭著勸他,要他保重身體,好好睡覺,不然何兮看到他這樣,一定會很擔心的。在旁邊的何兮多麽想高聲附和她的話!如果周以澄再這樣,他就要從地底下爬起出來罵他了。周以澄卻說,不敢睡,也睡不著。因為隻要一閉眼就是何兮最後一動不動,怎麽也喊不醒的樣子。秦霜抱著他痛哭。因為他,本來要接受新治療方案的秦霜回家裏來住了,每天都守著他,給他做飯做湯,就希望他能吃一點。結果憂思過度,她本來調養好的身體狀態又變差了。當秦霜的醫生打電話給周以澄,周以澄這才如夢初醒。他看著秦霜愁悶的眉眼和慘淡的麵色,終於,他強撐著起身,去衝了個澡換了套衣服,把秦霜送回了醫院。從那以後睡不著就吃藥,不起作用就多吃點,也會自己主動吃飯了。在等秦霜有好轉後,他就回學校了。何兮跟屁蟲一樣跟著他一起上課下課,去食堂,回寢室,去醫院看秦霜,回老家給桔子樹澆水,跟喬易天見麵……除了沒了笑容,話也少了很多,他似乎在一點點的恢複正常。何兮漸漸地鬆了口氣,時間果然是治愈一切的良藥。他這麽認為,其他的人也這麽認為。裴輕淮胃出血出院後,又去精神科住院了一個多月,他的頭疼反複發作,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何兮看到他痛的時候,就會用手緊緊握住掛在脖子上的銀色戒指。好在他很配合醫生的治療,在過年後,終於回公司工作了。隻是工作地間隙,裴輕淮總是會望著他經常睡的那張沙發失神。四月份,黃天賜被判刑了。出席庭審過後的他們都去了何兮的墓地,不像他剛離開的時候都哭得那般悲痛,現在就連悲傷都是無聲的,酸澀的,綿長的,摧心剖肝的,就仿佛那天晚上潮濕的雨水一直在他們心間淅瀝瀝的下著,從未停止。又是一年暑假,喬易天找周以澄談話,讓他進喬家的公司。周以澄的手摩挲著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說自己再考慮考慮。喬易天歎氣,並沒有勉強他。秦霜並沒有像原劇情那樣去世,可能是因為當初吳橋敲詐時,沒有打電話給她刺激她,又可能是當時在公園裏何兮沒有用磚頭砸她,還有可能是喬易天幫她找了個厲害的醫生,後來又有新的治療方案,她身體慢慢穩定下來。真好,她還活著。有她在,周以澄心裏總算還有個支撐。何兮隻感覺自己晃了個神,時間一下就跳到了初秋。這天好像是他的忌日,周以澄卻沒有去墓地看他,而是天沒亮就回了老家。他準備了好幾捆桔子樹,戴上了手套,先是給那片空地剩餘的雜草都除了,而後,又將那些桔樹苗一棵接一棵的種下。何兮就這樣看他默默地一個人從早上種到傍晚,每一棵樹苗都照料得極為仔細,原來荒蕪的空地,放眼望去已經成了一片小桔樹林。何兮一一數過,加上次兩人一起種的,不多不少,剛好六十株。周以澄蹲在一起種的那棵樹前,摘下手套,輕輕撫摸迎風顫動的樹葉。何兮看著他,冒出一種極不好的感覺。陽光晃動了一下,何兮再看去的時候,場景已經變成了他的墓地。周以澄原本有些微長的頭發明顯修剪打理過了,露出秀麗的眉眼,他穿著一身特別好看的白色襯衣,在傍晚的餘暉下,緩步行至何兮的墓前。周以澄腦袋歪靠坐在他的墓碑邊上,好半晌才輕聲說:“兮兮,我好想你。”我也想你,我也好想你,何兮繞著他轉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男主們都愛上我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瀾並收藏男主們都愛上我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