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個極具辨識度的嗓音頓時讓在場心懷鬼胎的人都提心吊膽起來,不等所有人作出反應,隻聽見一陣腳步聲,一個將製服外套隨意披在肩上的男人走進了洗衣房。竟然是獄警海尼爾。海尼爾雖然身材高大,但在一眾凶神惡煞、五大三粗的獄警裏顯得格格不入,他的外貌風流英俊,比起獄警更像是一個花花公子。他嘴裏還叼著一根煙,目光在房內巡視一圈,臉上的表情稀鬆平常,和秦遊在五層醫務室裏見過的沒什麽區別。那個手持著左輪正對準秦遊的獄警此刻才猛然反應過來,立即換上了一副諂媚的表情,變臉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您怎麽今天有空過來?”說完也不顧秦遊臉上還沒來得及收斂的吃人一樣的表情,以及身後米勒差到極點的臉色,顫顫巍巍地將木倉放下來,竟然就恬不知恥地往海尼爾那邊蹭了過去。不要臉的東西!米勒在心裏咬牙切齒地怒罵。但他很快就恢複了冷靜。布萊迪雖然整日荒□□無度,卻也愛惜羽毛,不會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動手,所以這兩個獄警的確是他幾天前臨時收買的,並非他手下的人。米勒畢竟高估了布萊迪這座靠山的重量,以為憑自己的身份就能讓這兩個小嘍言聽計從,卻沒想到他們竟然倒戈得如此快!他的目光隨即隱蔽地凝聚在懶散地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麽的海尼爾身上。海尼爾作為曼都靈監獄長的左膀右臂,是n區明麵上的主要管理者,就連布萊迪在內的龍頭都要顧慮幾分。最重要的是,秦遊被換到洗衣房的事情,竟然也是這位親自處理的。難道秦遊背後的人就是他?米勒自以為隱晦的目光被海尼爾盡收眼底,他兀自站在原地吞雲吐霧,好半天才開口,竟然還是對秦遊說的:“沒受傷吧?”雖然僅僅是短短一句話,卻已經把立場擺得清晰明確。一旁的的米勒聽了差點沒控製住扭曲的表情,卻聽見秦遊在旁邊囂張至極地冷哼一聲,根本不識好歹:“就憑這群雜碎?”他的劉海早在加百利的浴室裏修剪過了,工具和技術都簡陋粗糙得很,但架不住臉長得好看,比起海尼爾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更富有直接的衝擊力,他抬著下巴,對著周遭的一切都是睥睨的態度,眉眼間的一股傲氣幾乎要滿溢出來。看著這幅表情,海尼爾指間燃著的煙地掉落了煙灰,他的指節被燙了一下,才停止了發愣的行為。旁邊人高馬大卻唯唯諾諾的獄警反應及時,立刻扯著嗓子罵了句髒話,抄著電棍就要走上去。“站住。”海尼爾隻覺得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給我滾回你該去的位置。”他雖然主要為加百利做事,明麵上擺著獄警頭子的身份屍位素餐,但也多少認識手下的人。這兩個蠢貨分明就不是負責洗衣房的,今日會出現在這裏,想必也是受人教唆。n區魚龍混雜,獄警根本就沒有什麽管理秩序的覺悟,就算進來的時候心裏還有幾分正義,被教訓幾頓以後早就消磨得幹淨,也就不再講究什麽節操底線了。這種現象甚至都稱不上上梁不正下梁歪,不過蛇鼠一窩互相勾結,為自己的利益而活。海尼爾在這裏待了將近十年,對什麽都看得透徹,猛然在一灘爛泥裏碰見秦遊這根漂亮又尖銳的硬釘子,稀奇之餘莫名對人產生點好感,甚至有種衝動勸他稍微收斂點,免得樹大招風。但轉念一想,這還不如勸告對方老實討好那位來得實際。加百利為人作風簡直低調得令人犯怵,如果是在前幾年還解釋得過去,但就憑這幾年這位養精蓄銳逐漸累積起來的東西,在區區一個曼都靈裏呼風喚雨早就不在話下。若是加百利有意寵著,秦遊就算大張旗鼓地把在場的人全都處理幹淨也能被迅速擺平,隻不過過程麻煩了一些,實屬不必要。但並非所有人都像海尼爾一樣知曉內情,那高胖獄警雖然知道趨利避害,但也不至於窩囊到這種地步,他最看不起這群靠賣屁口股上位的人,就連收取米勒的賄賂也隻是因為顧及布萊迪,秦遊當著這麽多人落了他的麵子,豈是頂頭上司一句話就能打發得了的?高胖獄警內心算盤打得劈啪響,既然這個黑頭發的兔崽子連布萊迪的小寵物都能動,他背後的人能不好惹到哪裏去?於是他立刻就出口反駁:“頭,n區再亂也有規矩,在這麽縱容下去,這群垃圾豈不得鬧翻天?”這句話說得巧妙,表麵聽上去也沒針對誰,其實不就明晃晃地想對那個不守規矩的人動手麽。海尼爾不由得冷笑,偏偏今天這人就算犯事了,也必須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過去。他一邊在心裏暗罵那頭凶悍至極卻偏要夾著尾巴的狼,一邊還得表麵應付手下的蠢貨:“那你跟我說說,416號怎麽不守規矩了?”他早在醫務室裏就看出來,秦遊絕對不是蠢貨,平白無故不會做這種惹自己一身腥的事情,這同時也說明這不是一位好糊弄的主,自己在擦屁股的時候還必須得巧妙,省的觸了逆鱗使得以後的日子不好混。海尼爾在處理這種事情的時候跟隻狐狸似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造成這場爛攤子的罪魁禍首是誰,秦遊隻不過被人設計做替罪羊,卻發難把設計自己的人反咬一口罷了。既然沒惹事,就不能偏把人看作惹了事一樣地偏袒過去。秦遊本人可能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但海尼爾做事是習慣於滴水不漏的。那高胖獄警自然沒發現海尼爾話裏埋的坑,直愣愣地就一頭紮了進去,一五一十地把秦遊的“罪行”敘述了一遍。而當事人卻隻把這些話當狗口屁,他幹脆靠在一旁地機器上,悠閑地欣賞起自己的傑作:方才被他卸了下巴的獄警此時已經從眩暈中緩過來,無法合上的口腔狼狽不堪地分泌出唾液,盡數被嘴裏的肮髒衣料吸收幹淨。他試圖扶著機器爬起來,顫顫巍巍地摸著自己的下巴,恰巧與秦遊對視了一眼,臉上呈現出又怒又懼的複雜表情。就在這時,海尼爾聽完高胖獄警的控訴,沉默了片刻,才作出了回答:“的確很嚴重,不過沒有證據。”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從方才開始就一直一副圍觀姿態的米勒等人:“不如,直接調監控吧。”第十二章 調監控?這對於任何一個n區囚犯來說都是一個笑話。但偏偏從海尼爾這個人的口中說出來,沒人會把它當做玩笑。米勒身後幾個沉不住氣的人聞言差點沒驚掉下巴。他們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家夥,仰仗的對象也大多依附於布萊迪的權勢下,如果說米勒是布萊迪眼前盛極一時的紅人,他們則是靠著投機取巧巧言令色才為自己博得一些好處的小寵物,隨時都可能慘遭丟棄。然而狗仗人勢慣了便容易得意忘形,秦遊這個身份清白背景不明的人突然就插入到他們的生活中,並且莫名其妙就享受了與他們一樣的待遇,一方麵時排外心理作祟,另一方麵則是這些在屈辱中麻木的人本性的扭曲。他們默認秦遊也是通過相同的途徑才被特別優待的,雖然自己也做著一樣的勾當,卻不免也感到肮髒不屑,而秦遊平時一副對人愛答不理,就連受到排擠也無動於衷的模樣,在他們眼裏也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買通獄警栽贓陷害這樣的小事這群人經常做,早已經得心應手,他們正幸災樂禍地想看秦遊的好戲,卻沒想到一切都因為海尼爾出人意料的出現而全部泡湯了。不僅如此,如果真要鬧到查監控的地步,他們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米勒的眼裏閃過一絲怨毒,海尼爾雖然明麵上官職大,卻大多數時候保持中立態度,他們以前肆無忌憚的時候鬧出比現在還要大好幾倍的事,也不見得他來管,卻沒想到因為這區區一個小新人就做到這樣的地步。這個瘋子!他知道這樣意味著什麽嗎?這是對布萊迪的挑釁!他極力隱藏著內心的陰暗情緒,腦子飛快運轉起來。難不成這個z國人背後的人就是海尼爾?不,不會這麽單純。海尼爾的確有一些權勢,但要為一個小寵物去激怒布萊迪還不夠格。他是清白的警校出身,家裏人也都是普通官員,而布萊迪則是一個徹頭徹尾混黑的無賴,最近又在道上勢頭正好,做起事來根本沒有顧慮,相比較起來,海尼爾如果與他正麵對上,無異於雞蛋碰骨頭。這隻精明的狐狸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秦遊身後必定另有其人。但會是誰?米勒絞盡腦汁也無法確定那個人的身份,他一時間覺得許多大人物都有可能,卻又都不太像。然而就這一個空檔,對麵的海尼爾竟然已經在聯係監控設備的負責人了。這人平時散漫放蕩,油嘴滑舌,平日裏和布萊迪也算是你來我往的表麵關係,卻沒想到到了這個關頭,竟然會翻臉不認人。“等等!”米勒一邊在心裏問候著海尼爾的母親,一邊強壯鎮定道:“你可千萬想好了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您可真會說笑,史密斯先生。”海尼爾捋了捋散落在額前的發絲,微笑道:“我隻不過在履行自己的職責,希望能改善您們的工作環境而已。”去他的履行職責!米勒簡直想衝過去把他撕成碎片,好在他在布萊迪身邊服侍了許多年,對情緒的控製力簡直堪稱一流。他揮揮手阻止身後那群色厲內荏的小弟,再度開口時語氣仍然十分得體:“不用查了,那幾台機器裏的東西是我負責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這麽幹脆,就連一旁事不關己的秦遊也愣了一下。“隻不過……”米勒停頓了一下,露出愧疚的表情:“我最近身體有點不舒服,就委托鮑勃和約翰幫我洗了。”秦遊在一旁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身體不舒服?這人是女人嗎?洗衣房隻有烘幹用的機器,衣服都是需要手洗的,畢竟洗衣房裏的工作雖然相對輕鬆,卻也是給囚犯分配的,不可能同時供應洗衣機這種絲毫沒有勞改價值的工具。但僅管如此,米勒既沒有什麽傷病,又不是女人每個月無可奈何要經曆那幾天,這個理由未免拙劣得令人發笑。然而海尼爾倒是很爽快:“鮑勃和約翰是吧?午飯取消,回自己房裏等通知。”他頓了頓,然後揶揄地看向米勒:“身體不舒服不是不工作的理由,不過嘛……下次見到布萊迪老兄,我幫你提醒一下他,他以後會稍微注意的。”那一副自來熟的嘴臉簡直和方才的模樣判若兩人!秦遊不是當事人都對海尼爾臉皮的厚度歎為觀止,更何況米勒,他臉上青筋都凸起來了才勉強維持了笑容,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您辛苦。”隨後唯恐多待一秒就會按捺不住徹底爆發一般帶著身後的人快速離開了。海尼爾身旁的高胖獄警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等到米勒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才顫顫巍巍地向自家長官投向試探的眼神。發現後者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後,才扶起安上下巴的同伴灰溜溜地走了。洗衣房裏頓時隻剩下秦遊和海尼爾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