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他幾乎是胸膛差點貼上對方的背,兩人身高的那一點差別也顯而易見起來。沒等秦遊多想,黑衣男身體微不可查地緊繃了一瞬,卻從容不迫地轉過身來,借著兩人之間極近的低聲說了一句:“往那邊走。”秦遊照辦之前,下意識往他身後瞥了一眼,隻見前方不遠處的拐角處,幾個白鬥笠的身影一晃而過它們隻是靜靜地圍繞著什麽東西佇立在那裏,不知道正在做些什麽。這算是一個小小的插曲,黑衣男對這層樓的分布格外熟悉,秦遊跟在後麵兜兜轉轉,沒過多久就來到了通向樓上的電梯跟前。在秦遊走進去以前,黑衣男出聲叫住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塊巴掌大的絲絹。秦遊回頭一瞥,有些莫名其妙,因為黑衣男這樣高大的一個男人,配上那帶有紅色繡線的絲絹實在有些不倫不類。黑衣男顯然察覺到了秦遊古怪的目光,但他卻沒有分毫遲疑地將絲絹塞進了他的手裏:“多留意上麵的圖案。”一句不輕不重的叮囑過後,他便駐足在轎廂門外,不再上前一步了。眼見電梯門就要合上,秦遊忽然間莫名有種怪異的感覺。也不知是因為他一直無法釋懷的重重謎團,還是吊橋效應和熱包子的綜合作用,他總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走了。他抬腳想伸手去阻止正在關合的門,或者從越來越小的縫隙之間衝出去,卻收到了黑衣男一瞬間凜厲的、帶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他冷冰冰的一句話也趕在秦遊之前從門縫裏鑽了進來:“記住我說過的話。”秦遊皺眉凝視著黑衣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內心的疑惑更深一層:就在剛剛,他還在懷疑黑衣男是否和時穆就是同一個人。如果這個猜測是正確的,那對方就不可能和時穆同時出現在他的眼前。但這樣的猜測其實並不順理成章,因為時穆和黑衣男的所作所為幾乎稱得上互相矛盾。可就在秦遊舉棋不定的時候,黑衣男又借口不願隨他一同回到一百八十八層。秦遊莫名有點焦躁:剛才就不應該這麽輕而易舉地把人放了,就算對方救了自己兩次,還給了兩個包子,他什麽時候變成這麽扭扭捏捏瞻前顧後的人了?可如果那個假設成立,時穆又何必大費周章,躲躲藏藏地特地換個身份來幫他?回去的時間似乎比第一次來的時候短暫許多,沒過多久隻聽得“叮”的一聲,電梯停了下來。再度回到一百八十八層,秦遊恍莫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事先料想過此趟必定是居心叵測之人的陰謀,卻沒想到卻直接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他雖然能毫發無傷地站在這裏,但之前發生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切仍然讓他心有餘悸。按照記憶原路返回的時候,秦遊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他剛靠近時穆的書房門口時,門從裏麵推開,身著淡綠色衣袍的靜檀走了出來。兩人正好打了個照麵,然而靜檀短暫地腳步一頓後,隻是輕飄飄地行了一禮便徑自從秦遊身離開。沉香馥鬱的氣味被她的衣擺裹挾著,仿佛在秦遊的的嗅覺神經上狠狠碾了一記,然後挑釁意味地留有一絲餘韻拂袖而去。秦遊皺起眉,他餘光瞥見靜檀曳地的裙擺下若影若現的一對深綠色的鞋跟,先前看見的那些古怪的足蛸仿佛隻是他的錯覺。隨之而來的是一絲莫名其妙的不爽。兜兜轉轉一圈,靜檀終究是那個將自己從這層樓支開的始作俑者。秦遊幾經波折才從生死關頭撿回一條命來,而這最大的嫌疑人卻在這裏和人物對象會麵,如果這都看不出這靜檀居心不良,他還不如放棄人物回去重新接受一套九年製義務教育。但是無論如何秦遊也不能土匪似的追上去跟這個隻有兩麵之緣的女人刨根問底,麵對這種不用細看就知道全身都是心眼的人,沒有具體證據強行指認,隻會讓他顯得像個跳梁小醜。秦遊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樓主半夜與下屬在書房私會,自己一個便宜“夫人”還不能討個說法?於是他門也不敲,土匪進村似的推開門進去,大馬金刀地在時穆的書桌對麵坐下了。他那件白色的上衣早就被塵土和血跡染成了不堪入目的模樣,臉上的血漬也不知有沒有擦幹淨,但這並不讓秦遊看上去很狼狽,反正整體給他增添了一絲痞氣。他是帶著剛結束一場幫派之爭的混混頭目的氣勢衝進去的,然而與書房裏的場景和他想象中不一樣,秦遊一抬頭便撞見一張慘白得跟幽靈似的麵具,時穆顯然沒想到他突然闖進來,唇線繃直,執筆的手隻有肌腱尖銳地凸起了一瞬,似乎一點也沒有被捉、奸的窘迫感。兩人就這樣相隔不遠地對視了幾秒,秦遊一口氣被堵在胸口無處發泄,氣悶之後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他站起來想走,也不知道去哪裏,總之不願意坐在這裏傻瓜似的和這個木頭樁子幹瞪眼。但沒等他動,就聽見時穆沉悶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去哪了?”秦遊原本都打算不跟這老怪物計較了,但這句話又成功地讓他心裏的無名火死灰複燃他真的很厭惡時穆這種盤問的語氣。於是秦遊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嘴角,語氣涼涼,還帶著嘲諷的意味,一字一頓地說:“管、我?”說完他就有些懊惱,雖然這樣懟上去的確實很爽,但不但徒增和任務對象的矛盾,還可能會進一步促使這老怪物瘋病發作。正常人賣乖賣慘就能解決的事情,秦遊腦回路一個漂移,事情的走向就朝著天涯海角頭也不回地奔去:他幹脆直接起身繞過書桌走過去,附身貼近那張隔著麵具也能感受到陰鬱的麵孔,咬牙切齒地說:“憑什麽?”秦遊根本沒考慮後果,話音剛落隻聽見“砰”的一身,後腰狠狠撞在桌沿上,他和時穆的位置眨眼間完成了對調,頓時成了被壓製的一方。好不容易逃出一劫,黑衣男的藥再好也沒有治愈疲憊的功效,時穆這出其不意的一下不能說不是趁人之危,他用雙臂和身體將秦遊困在方寸之地,嘴唇擦過對方流暢的下頜線。分明是占據主動權的姿勢,時穆卻覺得自己才是籠中的困獸。懷裏甘美誘惑的氣味密不透風地將他包裹,像是一張密網,貪婪從他空蕩蕩的軀殼裏亮出獠牙,醜陋的本能在他的顱內叫囂著侵占和索取。秦遊還沒進門,他就如同深海中的鯊魚,嗅到了對方血液裏攝人心魂的味道。幸好是陳舊幹涸的,並沒有新鮮的氣息湧來,這讓他平複了狂躁和驚慌,才讓猝不及防讓貪欲占據上風。偏偏秦遊卻自己闖進來,他輕而易舉地摧毀這層自以為是的防線,仿佛在諷刺他的忍耐。秦遊側過臉,在尖牙刺入頸部皮肉的瞬間,他扣在身上人脖頸上的十指也在收緊。但終究僵硬在半途中,因為血液流失的感覺隻持續了兩三秒,時穆鬆了口,他伸出猩紅的舌尖舔吻那道咬痕,手掌離開了桌沿,仿佛無意識但絕不輕柔地撫過懷中人的腰線。事已至此,秦遊鬆開手掌,他敏銳地在這接近負數的距離裏捕捉到了可趁之機,即使是對於這樣一個連體溫都和常人沒有半點相似的...怪物。但噴灑在頸側上的若有若無的氣息以及肢體觸碰仿佛麻痹著他的神經末端,秦遊平複了一下呼吸,開始了不合時宜的煽風點火。盡管他的語氣很平淡,還帶有點令人討厭的輕佻:“隔壁有沒有床?”第八十五章 有些基於本能的事情無需記憶作為載體一切都水到渠成理所應當。那並非情場老手深諳的技巧, 而是兩具相熟知相契合的軀殼之間的默契,這種感覺十分奇妙,以至於原本占據主導權的秦遊在灼熱空氣和呼吸交錯的炙烤下, 恍惚間差點沉淪進去。但他很快清醒過來, 如同一個懸於空中冷眼旁觀的人,無比冷靜且有秩序引導、配合。比起索取的一方, 他偏向於近乎於施舍的給予攻略的效用並非雙向, 何況好感度還可憐地停留在零值。他的手掌撫過那片稱不上細膩、僅僅是蒼白且緊繃的皮膚,但意料之中,他沒有得到應得的反應。這讓秦遊保持冷漠且理智的程度,即使在逐步探索後他發現這具空曠的軀殼中包藏的匪夷所思的內核, 如同燎原的荒火似的通過肌膚的觸碰, 灼燒著他的指尖。時穆的眼神變得恍惚,但從那對倒映著自己身影的幽深瞳孔裏秦遊始終無法忽視其中擇人而噬的瘋狂和偏執,那如同致命的刃,使秦遊即使是看似遊刃有餘全身而退主動方, 但也總有種揮之不去的錯覺:是他在被占、有。幾個呼吸間時穆的麵具被秦遊悄無聲息地解開了,露出一張秦遊並不陌生、可以稱得上意料之中的麵孔。但本人卻毫不在意。在幽暗的燭光下, 他眼下那道紅印仿佛更加生動鮮活起來,與蒼白的皮膚對比強烈的是那對墨一樣幽深的眼睛, 流轉間秦遊恍惚看見有某種陳舊的哀愁在凝聚。那樣的眼神讓秦遊不悅, 他抬手想去遮, 卻另一隻沒有溫度的手掌阻攔,無名指上的那一圈醒目的紅色好像將他也一道栓住了,不等他收回手, 時穆的鼻尖卻先一步觸碰到他的掌心。掌紋間濕漉漉的觸感讓秦遊恍然想到剛才短暫的唇齒相纏,他仿佛硬生生舔下一口鐵鏽, 舌尖都被麻痹得沒有知覺那分明是他自己的血。那種味道讓秦遊不由得皺起眉,可時穆卻像是嫌他分走了某種蜜糖似的,窮追不舍,於是秦遊伸手將他推開,他的掌心原本是正常的溫度,卻因為著力點溫度極低,顯得如同熨鐵一般滾燙。於是時穆順勢倒下去,雙臂勾著秦遊的脖頸,長發如同宣紙上的潑墨一般,在緞麵床單上散開。......秦遊醒來的第一反應是問係統好感度有沒有動靜,得到否定答案後,他差點沒忍住一腳把旁邊的踹下床去。這算什麽,白女票?還是這個破係統又出了什麽毛病?秦遊用了一早上的時間都沒想明白這是為什麽,於是一早也沒給人一個好臉色,但這些無聲的抗議對於時穆這種不知眼力見為何物的妖怪來說並不起作用。一度春宵或許於他而言沒什麽特殊意義,他理所當然得仿佛索求自己應得的東西,至於其中的食髓知味、患得患失,沒有人能看出來。晚些時候秦遊臉背朝著不遠處的時穆,正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手用湯勺狠狠扒拉著湯碗裏類似於甲魚的東西,餐廳的門突然被敲響了。蘿卜怪從兩扇門中間艱難的探出身子,一張在麵部擠作一團的臉竟然顯露出驚慌失措:“樓主大人!”笨重的身軀讓他開門的動作本就不太順暢,此時又像是由於焦急而手忙腳亂,一時半會竟然硬生生地卡在中間,直到一股大力從它背後一陣推搡,蘿卜怪就如同一座坍塌的小山,轟隆一聲跌坐在地上。女子模樣的鬣狗妖從它身後旋風似的衝出來,匆匆行了一禮:“樓主大人。”秦遊有點臉盲,一時也沒分清眼前這是幾號鬣狗妖,隻見她一雙柳葉眉緊蹙,目光在他身上短暫地停留一瞬,再度望向時穆時,參雜了詢問的意味。時穆點頭後,她才忙不迭開口:“剛才這個小奴在清掃庫房的時候,發現了.....一具屍體。”鬣狗妖頓了頓,仿佛頂著千斤的壓力,硬著頭皮繼續道:“根據進一步身份確認,那具屍體是在樓下的藥庫做雜役的小奴阿成。”阿成。秦遊原本隻是湊熱鬧地在旁邊隨便聽聽,但這個需要細想才能從記憶裏翻出來的普通不過的名字突然在耳邊響起時,他下意識地挺了下脊背。阿成,不就是靜檀派來支走他的牛頭人麽?秦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一旁的時穆,後者早已戴回了那副麵具,唯獨不那麽蒼白的雙唇袒露在空氣裏,卻也唇線緊繃,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反應。他似乎對這個消息並不驚訝,隻輕描淡寫回應了一個字:“查。”怎麽查?是否有期限?沒有其他的贅述,但是彪悍的鬣狗妖女子卻像是渾身哆嗦了一陣,忙不迭連聲應下。時穆今天戴了一枚紅玉扳指,他似乎鍾愛這種高飽和度的顏色,又或許是單純今天心情不錯,鬣狗妖繼續匯報的時候,他隻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那枚扳指,不時目光掃過一旁的秦遊,自始至終也沒再分給門口的兩個奴仆一個眼神。而他身前那碗盛滿了湯水的骨瓷碗,也不管那裏邊是否有人腦袋裏長出來的藍瑛花,總之直到涼透了,也未曾見他碰一口。良久後,時穆才掀起眼皮,嗓音低沉,仿佛結了冰:“近日裏樓裏不太平,做好你們份內的事。”蘿卜怪剛從地上艱難地掌握平衡爬起來,又不得不跟著鬣狗妖跪了下去,蜷縮著龐大的身軀學著做一隻瑟瑟發抖的巨型鵪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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