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弦月說:“我沒有錢。”“我給你。”殷弦月又說:“你有天鷹形態,我不能坐你嗎?”“……”確實,獅鷲悠悠閑閑的,像觀光纜車似的。路槐定了定神:“你想騎我?你捏了我爪子現在還想騎我?你別太過分了。”被捏肉墊這件事依然懷恨在心呢……殷弦月悻悻地想。“好吧。”殷弦月伸手,“給我金幣。”路槐給了他兩枚:“獅鷲會停在稻草人廣場後麵的聖火教堂後院,你自己注意安全。”“嗯。”殷弦月點頭。而路槐,他會直接去和守護軍匯合。二人各走一邊,獅鷲嘹亮地朝天大吼一聲後,路槐已經幻化出天鷹的獸態,以一個幾乎旱地拔蔥的垂直角度騰空而起。殷弦月在大叔的幫助下爬到獅鷲的背上,視線還望著路槐的方向。路槐是雪白的天鷹,非常好看。第6章 路槐的存在是一個奇跡。混血兒沒幾個活得下來的,活下來的,也長得奇形怪狀,不到十歲便夭折。兩種過於強大的血脈會在嬰兒體內廝殺,超自然野獸的天性就是唯我獨尊,互相拚命地排斥,都想要成為“第一種族”,以至於即便是超自然野獸幼崽也無法承受這麽劇烈的內反應,導致夭亡。路槐是洛爾大陸唯一的超自然混血兒,必要的時候,他可以幻化成擁有一雙鷹翼的白狼。“是路槐!”有人指向天空,驚喜地說,“路槐回來了!”稻草人廣場上空盤旋一隻白鷹,赤紅的眼睛觀察著下方的狀況。這裏是晝區人流量非常大的地方,人們喜歡稻草人廣場。巨大的稻草人銅像矗立在噴泉中央,它代表豐收,噴泉在它腳下綻放,代表雨水充沛。此時,兩位守護者各站在銅像的雙肩。大陸守護者也被稱作“大魔導師”,曆代守護者會從巫師團中挑選他們認為的高天賦巫師,收至門下悉心教導,代代守護著洛爾大陸。異種入侵之後,守護者更加頻繁地活動了起來,今天亦是如此。守護者們各執一人多高的魔杖,那魔杖是聖火之樹的枝椏。聽見有人說路槐的名字,其中一位守護者抬眼看向天空。他們快要支撐不住了,魔法異種們將最脆弱的頭顱吸入身體內部,將自己的頭顱碾碎,蔓延去身體的每個角落。守護者們天火冰牆來了三輪,毫無辦法,瀕臨極限。白鷹落在稻草人銅像頭頂的帽子上,由鷹轉狼。他向下看,結界已經明顯比方才又薄了些。“怎麽樣,路槐。”守護者問。路槐眉心微蹙,說:“我帶來了一個……人。”“人?什麽人?”路槐頓了頓,回答:“人類。”顯然,路槐看見了守護者眼裏的錯愕。二十分鍾前,守護者們進行到第二輪召喚天火以及火元素精靈的時候,軍情七處的長樾指揮官決定立刻疏散廣場和教堂的平民,同時路槐說,他想到了一個人,或許此人會有辦法。二十分鍾後,路槐回來了,原來這個“人”是真的“人”,人類的那個人。“人類?”守護者差點沒嗆出來一口老血。守護者、守護軍、軍情處,三方洛爾大陸的主要戰鬥力,麵對這三十三個魔法異種都毫無對策,一個人類能如何。路槐伏在稻草人的冒頂,白狼形態的他垂尾伏身,下巴沒有觸地,是一個標準的伺機待發的姿態。路槐說:“是的,人類。”另一邊,殷弦月平安落地了。稻草人廣場後方的光明聖火大教堂背後的斜坡,是獅鷲在晝區的降落點。人是平安著陸,但靈魂不太平安。獅鷲還在那兒舔毛呢,忽然獅鷲噌地跳開降落台,伴隨一聲劇烈的慘叫,猛禽的叫聲驚起遠方的鳥。是因為殷弦月又吐了。這獅鷲的風格宛如武漢的公交車司機,也像俄航的飛行員,就是有著較為純粹的目的我們抵達終點了,並且你還活著。殷弦月是真虛啊。他本來就虛,吐了一回之後,這回再吐,吐的全是水。獅鷲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無奈這附近的平民早已被守護軍疏散,偌大的聖火教堂裏空無一人,獅鷲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它隻能撲騰兩下翅膀緩解尷尬。殷弦月兩眼發昏,他緊緊握著降落台樓梯的扶手,他感覺自己如果現在倒下去了,絕對和靠在床頭邊喘邊咳的林黛玉一模一樣。所以不能倒,他還要去拯救世界。真正意義上的拯救世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世界的規則,事實上從神諭殿到聖火教堂的這段航程上,他大概已經明白了現在問題最關鍵的部分。是數字,三十三。三十三是巫師團成員的數量。殷弦月這會兒走路搖搖晃晃,他感覺自己踩的不是土地,而是風暴中心巨輪的甲板。無奈,這輩子沒騎過這麽大的鳥,這鳥還這麽俄式。他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截之後,回頭一看,好小子根本沒走出多遠,獅鷲的雙眼從震驚到嫌棄又變得敬佩。殷弦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在一隻獅鷲的雙眼中咂出這麽多情緒,大概因為這鳥也是他寫的吧。等等,殷弦月原本努力地向教堂走,穿過教堂從正門出去,是教堂廣場,教堂廣場的馬路對麵就是稻草人廣場。按理說,並不遠,這也是路槐讓他坐獅鷲的原因。把普通人類直接置身於魔法異種和守護者之間,很容易出意外。但殷弦月實在是沒有力氣走這段路了,他權衡片刻,又扭過頭,摸了摸兜裏路槐給他的另一枚金幣。他和獅鷲視線交匯的短暫時間裏,似乎達成了什麽跨物種的協議。接著,造物主騎著最悠閑的交通工具,出現在了隨時會爆發戰火的稻草人廣場上空。這是路槐沒想到的,他自認為已經把這裏的情況說得很客觀了,除開穿戴雷霆盔甲的人類守護軍,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類貿然闖過來,搞不好真的會死。殷弦月給了獅鷲另一枚金幣,讓它加了個班。獅鷲在盤旋,殷弦月已經大致看見了下方的狀況。守護軍疏散民眾已經返回這裏,廣場噴泉旁邊的三十三個魔法異種被困在結界中,軍情處的人則散布在守護軍的前方。而原本的巫師團,死傷慘重,他們已經去到守護軍之中,而殷弦月在找的是“那兒。”殷弦月指了一下,“落在那兒。”淵寧,軍情七處編號8963-05的獵手。種族是下層精靈,偏紫色的皮膚和白色的瞳孔,一部分皮膚上有銘文。他們是被自詡為“正統精靈”的上層精靈放逐的一部分,從此世代將這些曆史攜帶在皮膚上,後世子孫永不忘這份恥辱。殷弦月落在他身邊,因為淵寧的能力是療愈。一個團隊,當然得有奶媽。殷弦月落下後,扭頭便說:“淵寧,麻煩你,我實在看不清楚,你能幫我修一下眼鏡嗎?”說著,他摘下眼鏡,遞了遞。精靈的身材比普通人類更高些,且四肢修長。淵寧標誌性的精靈耳動了動,大約是……覺得荒謬吧。“拜托了。”殷弦月又說,“我真的很需要眼鏡,我沒辦法分辨那堆燒焦的東西裏,哪些是木頭,哪些是巫師團首領。”淵寧麵對這個直接叫出自己的人類,真的很懵:“人類,你該快點離開這裏。”“路槐!”殷弦月回頭,朝著稻草人銅像頂端喊。聽力卓絕的狼,對這些對話一清二楚,給了淵寧一個信號。淵寧伸出右手,銳利的長指甲在他鏡片上一碰,療愈生效,鏡片恢複如初。“謝了。”殷弦月說完,戴上眼鏡,拔腿便朝那些異種方向跑。然後被淵寧勾住了後領子。殷弦月回頭:“你幹嘛?”“人類,這裏非常危險。”殷弦月說:“鬆開我,我正在救你們所有人。”接著,結界破裂了。在三十三個異種不停歇的攻擊之下,守護者的結界終於出現裂痕。淵寧顧不上和這人類糾纏,抽出背後的狩獵弓,同時指揮身後的守護軍:“舉盾!”守護軍們是訓練有素的人類軍團,他們配備ar型.450口徑的突擊.步.槍,火力集中時相當凶猛。裂痕破裂的地方,剛好是殷弦月奔跑的正對麵。他一個虛弱的人類,義無反顧。淵寧在後方沉默地搖頭,這無疑是自尋死路。三十三個漆黑的異種,他們是高階異種,模仿了人類的外形,但此時他們無一例外的沒有頭顱,頸部以上空空蕩蕩。結界破裂的瞬間,他們停滯了一瞬。隻一瞬之後,宛如開閘泄洪,這群異種狂喜著,朝著那唯一的人類奔來。對異種來說,人類是美味的。豺狼虎豹的肉質太幹柴,鷹隼抓不到,娜迦海妖有魚腥味,倒是人類,滑嫩爽口,毫無腥膻。還這麽白淨。殷弦月沒有多害怕,他抬頭,白狼似是從天而降般,轉瞬便落在自己身前。巨大的白狼四腳落地時,脊背到殷弦月的鼻梁這麽高,像牆一樣擋在異種和殷弦月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