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弦月眯縫了一下眼,近視的人是這樣,要眯一下眼才能看得清。他看清之後冷笑:“你可能不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不需要去‘竊取’任何東西。”兩個小鬼又分裂成四個,分裂出的兩個過來將他手臂反剪到後背,以一個押解的姿態將他按在地上。粗礫岩石的地麵在他唇角上方磨出了血口子,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隻能期望那條設定生效。罪碑已經被抬到他麵前,典獄長摘下手腕的細鎖鏈,它被甩開之後立刻膨脹成手腕粗。接著典獄長念台詞似的:“巫師,隻因其踐行的道路而尊貴……”巫師團守則,殷弦月冷眼凝望他一步步走過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轟”呼吸之間,典獄長與殷弦月之間的戈壁地麵,溝壑之中自下而上衝上來一條黑色紗幕。殷弦月一怔,有點熟悉。那黑色紗幕衝上半空,隔絕了典獄長,接著,紗幕從走出一位身形瘦小的少女。她身著樸素的修女服,提裙邁過溝壑,走到典獄長麵前。少女的臉上沒有溫度也沒有感情,她回頭,淡漠地看了眼地上的殷弦月,說:“又見麵了,無禮之人。”“……你好,溫音修女。”殷弦月無奈。溫音禮貌地頷首,她是黑頸響尾蛇,大自然殘暴的獵殺者,卻也是受教義約束的修女。溫音:“你身上沒有元素能量的波動,為何會被關押在哀慟之牢?”殷弦月:“好問題。”溫音說完,從她修女裙下伸出一條黑褐斑紋的蛇尾。遇敵時,響尾蛇會擺動尾部的尾環,發出詭異駭人的聲音來警告敵人。然而典獄長似乎全然不在意,他隻一心要用鎖鏈將罪碑綁在殷弦月的背上。血循毒蛇直接暴起,黑灰色的修女服中,少女身形蕩然無存,一條細長的毒蛇如滿月挽弓的箭一般急速進攻!殷弦月掙紮了兩下,沒能擺脫小鬼的控製。他覺得典獄長不太對勁,他不是個寫了就忘的人,在他的記憶裏,就是沒有“典獄長”這個角色。毒蛇纏住典獄長的脖子,溫音沒有虛招,勒緊獵物後毒牙徑直咬向喉嚨。不得不說,如果溫音是反派,絕對是啞巴反派,什麽前搖都沒有,一句廢話不多說,直接絞殺。殷弦月給溫音的設定是,洛爾大陸上無可逆轉的劇毒。他覺得應該結束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溫音能知道自己在這裏。“哈哈哈”典獄長發出愉悅的聲音,“盜竊之人!盜竊之人!”典獄長抓住蛇身,輕而易舉將溫音從自己脖子扯下來,那兩個被溫音咬下的黑洞正在不停汩汩流血。溫音被扔在地上,她吃痛地扭了兩下之後,典獄長打個響指,四個小鬼分裂成八個、十六個……殷弦月此時更加篤定,他絕不可能寫過這種強力的角色。“嘶嘶嘶”毒蛇爬回修女服,從蛇形變回少女,少女回頭收回黑色紗幕,原來那是她的頭巾。她跑到殷弦月身邊,幻化出蛇尾甩開壓著他的小鬼,將他拉起來:“路槐就快到了,我不敵他,先逃。”“路槐?”殷弦月被溫音拽起來跑,赤著的雙腳已然血淋淋,卻已經渾然感知不到疼痛,他大腦轉得飛快。大概是路槐發現他消失了,然後拜托溫音一起幫忙找。“等等,溫音!”殷弦月反過來拉住她,問,“你們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在這裏的?大概多少分鍾前?”他要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地上寫的那行設定生效了。溫音一貫冷漠的臉上浮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大概表達的是: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問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嗎?“我知道不合時宜,但這真的很重要。”殷弦月的眼神迫切,“我需要知道是不是我寫的那條……”嘭!!戰斧導彈的爆炸高度大約是100米,是美軍目前現役的亞音速□□,其爆炸產生的能量波能從平地蓋過自由女神像。殷弦月在給霧區軍情處設計爆破炸藥的時候,參考了這一設定。爆炸的瞬間,溫音揚起黑紗幕將二人籠罩在裏麵,震蕩波還是將他們推出一大截。巨響導致的一陣耳鳴後,殷弦月睜開眼,黑幕已經被收起,他看了看溫音之後,發現自己和溫音被9個人圍了起來。是軍情七處的9個獵手,背對著他們站成了一圈。小鬼還在不停分裂,縉叢回過頭,雪白的雪怪眼裏滿是好奇:“哇,響尾蛇!”溫音淡淡看了她一眼,良好的修女素養讓她頷首致意。到這裏,殷弦月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事實上是溫音的那致命一咬,讓他稍稍悟到這典獄長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殷弦月實在無法再站起來,他坐在地上,每走一步都是一個血腳印。“路槐。”他喚了一聲。路槐端一把cqb獵熊槍,回頭看他的時候槍口穩穩朝外:“怎麽?”“你過來。”殷弦月狼狽地爬起來,用手腕抹掉臉上的血,說,“他有問題。”路槐微微蹙眉,有點不耐煩:“這種時候我建議你有話直說。”“書裏沒有‘典獄長’這個職位。”殷弦月不管那麽多了,直言道,“讓雪怪凍住他,召集巫師團剩下的所有人來哀慟之牢被你們炸出來的缺口這裏,現在,同時。”其餘人並不明白什麽叫“書裏沒有典獄長”這個概念,但路槐懂。殷弦月粉色地衛衣上滿是血汙,沒有眼鏡,對路槐施令的時候,雙瞳中那股來自高維階層的冷漠和淡然,非常像……神。路槐神色凝固了片刻,扭頭看向縉叢,縉叢會意,雙手淩空托起,開始收集空氣中的所有冰元素。“深泉,發布巫師集結令。”路槐說完,又問,“還剩多少巫師?”被叫做深泉的獵手回答:“15位。”“足夠了。”殷弦月說,“隻需要他們封閉哀慟之牢就行。”9個人護著溫音和殷弦月一點點挪到被炸出的裂口處,邊挪動邊擊退小鬼。縉叢已經累積足夠的冰元素,在典獄長的鎖鏈刺過來的瞬間,一段冰霜凝結鎖鏈,一直順著鎖鏈衝到另一端的典獄長手中。接著在典獄長似唱似嚎的怪叫中,被冰封凍上。路槐背上槍,轉身將殷弦月單手抱起。殷弦月骨架小,路槐像抱孩子那樣,讓他坐在自己的小臂上。眾人從爆炸裂口撤離,出來之後巫師團已經集結,15位幸存巫師吟唱封禁咒語。哀慟之牢的裂口,是巫師學院地下六層的地板符文之下。咒語生效的瞬間,光亮順著符文流淌到中心。符文的中心是一把類似古埃及生命之鑰安卡的形狀。“完成了。”巫師團中的一人說道,“哀慟之牢竟關押了一個普通人類,這前所未有,我們很抱歉。但這……大約是因為我們失去了首領,所以元素的浮動有些異樣。”這個解釋很能說得通,但殷弦月沒有出聲。路槐致意了一下巫師團,抱著殷弦月走上樓梯。他意識到殷弦月失蹤之後,第一時間求助了溫音修女,狼的追獵能力雖然不俗,但蛇更專業。一路走上去,外麵是瓢潑大雨。路槐單手扯下外袍,反手一掀,蓋在殷弦月頭上,一手抱他,一手按在他頭頂,壓著袍子。一行人走在雨中,從晝區最西端的巫師學院走向最近的諾海鎮,那裏有霧區設立的哨塔。殷弦月被籠罩在溫暖幹燥的軍袍中,他小聲地說:“用通話器試一下我的血。”路槐沒有太大的動作,他將殷弦月頭上的袍子又向上拽了拽,隨後手腕貼了一下他腳底的傷口。接著種族:人類姓名:殷弦月住址:??職業:巫師團首領路槐停下了。其他人也跟著停下。一道驚雷落在巫師學院最高的尖塔塔頂,通話器的虛擬屏在雨中亮著堅定又荒謬的光。雨水順著路槐刀刻般的下頜不停地淌,殷弦月沒有看那屏幕,但他已然從路槐靜止的狀態猜到。殷弦月悶在他肩膀說:“原來我獲得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身份。”縉叢倒抽了一口涼氣,手遮著唇說:“他居然是……巫師團……首領?所以路槐才叫我們來救他?”路槐沒承認,也沒否認,他總不能說,因為自己抱著的這個人類,是洛爾大陸的造物主,自己尚不能確定造物主死去的話,這個世界會不會坍塌。“還有一件事。”殷弦月的腦袋動了動,更貼近他耳畔,小聲地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典獄長,是異種七神之中的四次神之一,沒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釋了。”殷弦月說:“這個世界,有一些我沒能顧及到的角落,正在野蠻生長,包括被我擱置很久的異種七神。”“好,我明白了。”路槐繼續向前走,“你睡會吧。”他被包裹在軍袍裏,行走在雨中。軍袍之下是個絕對安全的空間,接著他就真的睡著了。第12章 這個世界出了一些問題。有些設定過強的角色,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開始慢慢“蘇醒”。殷弦月再次醒來的時候又是一個黃昏,他第一反應是該不會那哀慟之牢是個循環吧。不過還好,他依稀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循聲望過去,窗邊是路槐和淵寧。他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但沒發出動靜,他想聽聽這兩個人在說什麽。淵寧:“別想了,簽字吧,人是你弄來的,沒個來曆,沒有身份卡,連我們軍方的檢測器都沒收錄過他的基因,他根本就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個人,隻有你能簽字了。”路槐:“他真的不是巫師,巫師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他都二十五歲了誰家孩子二十五歲還能覺醒成巫師?”淵寧:“但現在人家15個巫師就圍著哨塔了,人家就要他們的首領,你咋辦,你帶著那個人類殺出去?”那個人類。應該是自己,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起先殷弦月聽得雲裏霧裏,聽見“簽字”的時候,他以為是要將自己交給霧區審判廳。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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