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踩空了一個台階,這級台階的邊緣豁了個口子,他總記不住。他連驚呼都發不出來,栽了個頭破血流。殷弦月抬手摸了摸額頭,還好隻擦破些皮。回去臥室後的第一件事是給手機充上電,然後打開電腦。進入網頁,查看賀琦寫的更新。第126章 :人類的結局這就是賀琦說的“盡快完結”嗎……殷弦月憤恨地撓了幾下頭發,接著他發現,這本書已經有了一種類似於真實世界的時間軸。也就是說,已經發生的事情,是無法被改變的。所以殷弦月才不能修改前文。他滾著鼠標滾輪向下翻……賀琦雖然是都市類作者,但他會模仿殷弦月的風格。賀琦的想法很簡單,幹脆讓異種直接大規模入侵,就從最脆弱,但擁有核心科技的人類晝區開始。然後讓那位大男主龍傲天路槐大展身手,最後皆大歡喜大結局。“靠。”殷弦月咬牙罵了一句,“什麽腦子啊。”“他什麽腦子我不知道,但你的腦袋倒確實是破了。”路槐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殷弦月回頭,懵然地望著他,很意外,又有些驚喜。這種驚喜,就像跟自己青春期的叛逆兒子吵完了架,兒子奪門而去,作為老父親的自己蹲在客廳抽完了半包煙,兒子又回來了。“你怎麽也過來了?”殷弦月問。路槐一身軍裝,後腰別兩顆手.榴.彈,大腿外側各綁一把手.槍,是殷弦月很喜歡的kimber custom2外形。加上腰掛一把31.4厘米的短刀,它的原型是sog s37軍用短刀。這套行頭走在外麵,高低得拘留個15天。不過是真帥啊,殷弦月開始感謝自己的審美了。路槐說:“通話器還我。”殷弦月抬腕一看:“哦。”然後把它摘下來,遞過去。路槐接過通話器,麵無表情地戴上,接著從上衣左邊胸口的口袋裏摸出來一片止血貼,丟到他書桌上。殷弦月這回是真的意外了,叛逆兒子孝順了。他看看止血貼,再看看路槐,又看看止血貼。路槐有點不耐煩:“貼上,接著寫,先把洛克斯城的事情解決。”“喔。”殷弦月點頭,拿起它,揭開之後摸索著自己的傷口,湊合著貼了上去。他沒去看評論區說什麽,直接在文檔下繼續寫第127章 。第126章 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異種突破了晝區的守衛,在入侵的過程中,城裏的達官顯貴率先得知了消息,所以才大規模湧入醫院。因為醫院有無頭騎士鎮守,是他們最近能抵達的最安全的地方。消息靈通的聞尤意也是這樣的動機,所以聞尤意根本就不是去醫院裏物色海妖。賀琦隻寫了一千多個字,這章停在了高階異種們正在試圖感染無頭騎士。好的,接下來隻要出動一些守護軍,再添一些騷亂就……殷弦月的指尖在鍵盤上空懸停了片刻,他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見他躊躇,路槐問了句“怎麽”。殷弦月推了下眼鏡,輕輕低頭,屏幕熒光在他鏡片上折出白光。他對路槐說:“我剛剛,好像失去了我唯一一個朋友。”這句話說得異常平淡,像是新入職的員工不得不在每周總結的最後一句寫:這個禮拜讓我收獲了很多。“你反應得是不是有點慢了。”路槐說。“是慢了點。”殷弦月想感受一下自己的情緒,他應該有些難過。肯定是會難過的,畢竟無論如何,父母過世之後,賀琦就是最在乎自己的人。所以他決定難過一會兒,好像這才是一個正常人類該走的流程。於是他摘下眼鏡放在鍵盤旁邊,手撐住沒有受傷的那半邊額頭。然後路槐說:“有點過了,像是賀琦死了你在默哀。”“哦這樣嗎。”殷弦月恍然。接著路槐“嗤”地笑了出來,換來殷弦月責備的眼神。路槐換了個輕鬆些的站姿,低頭審視他:“如果你沒有某種情緒,那就不要刻意渲染,說明你根本不需要這種感情,比如失去一個朋友的悲涼。”事實上路槐說得沒錯,事實上,不僅是賀琦,在父母意外過世的那天,殷弦月也沒有猛烈的悲慟。他是難過的,但沒有難過到痛不欲生。他自己也很奇怪,以至於在之後的日子裏,他被視為怪胎。他會思念爸爸媽媽,但同時他會想到父親伏案工作直不起腰的樣子,母親四處賠著笑臉詢問哪裏的醫生更擅長肺部的病灶……然後有一天,他們停止了這些無限循環的事情,殷弦月忽然覺得,他們解脫了。有時候殷弦月會認為,其實自己死掉會更合理一些。但其實隻要呼吸一下,感受一下自己呼吸時候胸腔的疲憊感,他會得到一個反饋:你也活不久了。怪胎。殷弦月拿起眼鏡戴上:“你知道一部電影嗎?《阿飛正傳》。”路槐沒有出聲,他顯然不知道。殷弦月接著說:“那部電影裏有一句台詞,‘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日下午三時之前的一分鍾,你跟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得那一分鍾,由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鍾的朋友了,這是一個事實,你不容否認的,因為已經過去了。’”*“你剛剛不帶有任何目的地陪了我一分鍾。”殷弦月說,“我們是一分鍾的朋友。”路槐點了點頭:“我和神做了一分鍾的朋友。”“是的。”殷弦月笑了。第10章 殷弦月睡了15個小時,睜眼的時候是下午四點。他會第一時間知道時間在下午四點,是因為餘光瞥見了橙黃色的夕陽,以及牆上掛著的圓形的鍾,指著4和12。下一瞬,殷弦月額角冒出了冷汗。因為他租來的房子裏,沒有鍾,也沒有這麽好的采光。極度恐慌的情緒讓他心動過速,同時,作為多年的幻想頻作者,殷弦月有著較為豐富的詭異事件應對辦法。所以他慢慢地,先坐起來,然後觀察。棉被還是自己的棉被,但沒有床,隻有床褥和枕頭。旁邊書桌也沒了,筆記本電腦在地上躺著。他先摸了摸額頭上的止血貼,接著摳起止血貼的一個角。提前咬住了後槽牙沒有叫出來,這種東西就像狗皮膏藥,要撕得快,長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秒痛。止血貼撕下來後,額角有方方正正的一塊白,傷口已經結了薄薄的痂,他手指去探了下,然後離開被窩。沒有鞋,他隻能赤腳。身上的衣服是一件粉色的套頭衛衣和睡褲,他昨晚就是這麽抱著電腦在床上靠著睡著的,沒能來得及換衣服。眼鏡滑下來了一些,他推回去。窗戶全封,單一塊玻璃,殷弦月望出去,是一片荒原。像戈壁,龜裂的大地,飄搖著一些枯黃的植物。他抱起電腦,向外走。這是一個淺灰色、四四方方的空間,有一條封閉的走廊,不知道通向哪裏。他緊緊地抱著電腦,一般來說,按照定律,被留在自己身邊的東西一定是有用的。地磚冰涼,但他過分緊張的狀態直接忽視了腳底的感觸。他不記得在洛爾大陸上有這樣一個地方,或許一筆帶過,或許暗示過。然而100多章,70萬字,如果是寫過但記不得,也是有可能。殷弦月有點後悔把通話器還給路槐,否則這個時候他還有個人可以聯絡……走廊拐過兩道彎後,他倏然停下。封閉式走廊限製了他的視野,當他走到出口的時候,已經能看見外麵的光景所以他停下了。前麵就是出口,寒風曠野,呼嘯著的風聲像被禁錮在鐵籠中的猛獸在怒吼。然而事實上,它們就是被禁錮在這裏。殷弦月想起來了,然後扭頭往回跑這裏是哀慟之牢,用來懲罰邪法之巫。外麵那戈壁上的風並不是風,而是半透明的,如章魚觸手的東西。“我不是巫師!!”殷弦月還沒跑回幾步,被兩條風手直接裹住,它們像蛇纏住獵物一樣,“放開!我不是巫師!你們不能懲罰我!”他被強行拖拽出走廊,被甩到戈壁上,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走廊入口被落下的巨石封上。那走廊其實是一座山的山洞,這座山叫做哀嚎山。殷弦月從地上爬起來,哀慟之牢是他一筆帶過的東西,動用邪法的巫師才會被丟來這裏。他立刻冷靜下來,這些風不斷地湧向他,像是貓抓住了老鼠,不停用爪子撥動一樣。設定高於一切。殷弦月默念,如果說這裏的設定高於一切,那麽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在“設定”下產生的。這裏已經是一個“世界”,那麽“世界”的第一要義,就是存在即合理。所以殷弦月得出了一個非常、非常荒唐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