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但我故意用‘誅神’的話題來投票,其實也是在試探他。”殷弦月說。廣場上今天有小醜,毒辣的太陽幾乎要熨平小醜臉上的妝,今天很熱,熱到如果下雨了,那麽下的應該是開水。孩子們興奮地跑向小醜,烈日下穿著燕尾服的小醜永遠笑著。路槐問:“你覺得他們誰是異種神?”殷弦月:“你先說你猜的。”小醜走到他們身前,花花綠綠的小醜,白發黑襯衫的路槐。殷弦月的目光在他們之間遊離,小醜出了汗,妝容像油漆未幹,路槐周身清冷,儼然是兩個世界的人。殷弦月慢慢站起來,向小醜伸手:“過來坐。”小醜抓住殷弦月手的瞬間,跌坐在椅子上。他快中暑了,燕尾服裏襯衫扣到咽喉,豔陽當空,小醜坐下的同時,他手裏的氣球全部飛上半空,孩子們朝著氣球尖叫。殷弦月轉而拉起路槐,牽著他去到廣場的另一邊。路槐本以為殷弦月隻是好心,將座椅讓給小醜,然而牽著自己的這隻手愈發用力,路槐有些疑惑,他回頭看了一眼長椅上休息的小醜,爾後,殷弦月停了下來。他有靈感了。“有些東西是自有標簽的,比如小醜的妝,所有人都知道小醜的妝是什麽樣。”殷弦月在噴泉的另一邊停下,轉身,看著他,“那麽,還有什麽關於‘神’的自有標簽?”路槐不明白:“神廟?神像?殷弦月?”“……最後那個不是。”殷弦月說,“是信徒,神需要信徒供奉,想想溫音。”“所以?”路槐還是不懂,“這和誅神有什麽關聯?”“抹掉小醜的妝,小醜就不再是小醜。”殷弦月的音色比較偏少年音,用高中時代站起來念課文那般清脆的聲音說著最殘暴的話“殺光神的信徒,那麽‘神’就不再是‘神’。”第26章 三天後, 晝區,聖格利爾城。阿菲爾議員的休養結束,回到安理會,今天是聖格利爾城居民又一次就“持槍證”收回的政策開始遊行。此時, 阿菲爾在聖格利爾城的青蓮廣場上召開了新聞發布會。阿菲爾向民眾們鞠躬道歉, 並表示將在這個禮拜重新繼續頒發持槍證。下方記者劈裏啪啦的相機閃光燈像全自動加特林, 他們大聲地向阿菲爾提問“議員!當天狂暴的白狼,是霧區軍情處的獵手吧!”“議員!這麽危險又不穩定的超自然生物,真的可以服役於軍情處嗎?!”“議員!先是異種,再是狂暴的獵手,如今巫師團的首領又毫無能力,安理會對此有什麽計劃嗎?!”記者們提出的問題不留情麵,阿菲爾整理了一下領口以調整情緒, 他看著麵前的話筒架,輕輕呼出一口氣。阿菲爾:“當天狂暴的白狼,被歹徒用一種特質的藥劑激怒而失控,那位獵手是非常優秀的戰士, 他拯救過千千萬萬人的性命, 而巫師團的首領……是, 他沒有強大的力量,但他依然製服了狂暴的狼。”“朋友們,請對安理會和軍情處多一些包容和啊!”有人砸了個奶油蛋糕過來,命中了阿菲爾的額頭,白色的奶油這位非裔黑人男性的臉上綻開,在場的所有人安靜下來, 隻有廣場上的白鴿在撲騰翅膀。阿菲爾用手抹了一把,露出眼睛:“請對安理會, 和軍情處,多一些包容和理解,我們都是為了洛爾大陸,謝謝。”人群之外,守護軍的警戒線外,一個年輕的粉色衛衣青年遠遠地看著議員的方向。他後腦勺的頭發用小頭繩綁了起來,綁不上去的頭發垂在臉頰兩側。白鴿恰好朝著他站的方向飛過來,唰的一下,帶起他的頭發,露出他整張臉。青年白淨俊秀,有琥珀一樣的眼瞳。他側過身,看了看白鴿飛走的方向,以及廣場邊上的鍾樓,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兩點過一刻。青年抬腕,對手表說:“路槐,記者群最外圍穿紫色裙子的女人,是聞尤意。”通話器那邊很快回應過來:“收到,在靠近。”阿菲爾身邊的助理走上來遞給他帕子,眼看議員要離開,記者們蜂擁而上想要再提幾個問題。甚至有人高聲要求換掉巫師團的首領,他們要一位足夠強大的巫師來保護人類族群。“到了嗎?”殷弦月抬腕,問通話器那邊的人。路槐:“你倒數。”殷弦月盯著記者群,穿紫色職業裙裝的女人踩著細高跟,激動地跟隨其他記者,向阿菲爾伸著話筒。殷弦月:“3、2……”“停!”路槐:“啊?”這是一次抓捕,抓捕晝區聲名狼藉的走私犯聞尤意。殷弦月:“更換抓捕目標,鍾樓下西北角,長發卷發男,墨綠色衣服運動鞋,快!”殷弦月補充:“高階異種!”路槐那邊暗罵了一聲,然後說:“收到。”發布會那邊的記者們還在高聲喚著阿菲爾議員,企圖能在他上車前多挖出兩句話。另一部分記者在守護軍的警戒線外麵,在攝影機前做報道。“本台新聞記者報道,下午兩點十五分,青蓮廣場,前不久被歹徒綁架的阿菲爾議員正式召開新聞發布會……”“……發布會內容就居民持槍證做出退讓,但阿菲爾議員未能證明回答巫師團首領的能力問題。”同時,另一邊。原本今天抓捕的對象該是聞尤意,昨天的下午兩點,聞尤意重新出現在晝區洛克斯城的舊鯨大街,他在大街上處決了他的一個手下,他踩在那人的頭上,用一把很複古的fn57手.槍爆了他的頭。當街殺人,囂張至極。阿菲爾坐進了安理會的車,記者們像走流程一樣,手裏的話筒像聽診器一樣緊緊挨著放彈車身。殷弦月一直在盯著那個穿紫色職業裙裝的女人。守護軍的警戒線撤離後,殷弦月抬腳走過去,人們互相抱怨著,今天又沒什麽爆點新聞。紫色裙裝的女人拿出一包煙,磕出一根自己叼上,遞了一根給旁邊的人:“就是啊,恢複頒發持槍證,但不還是限製口徑和彈藥數量。”同伴道:“要我說啊,就是不想罷黜那個巫師團首領……這樣,我們新聞稿這麽寫:人類拿起武器保護自己時,真的還需要巫師和超自然生物嗎?”殷弦月已經走近,他不遠不近地和紫色裙裝女人對視著。二人視線交匯時無聲勝有聲地免去了諸多前綴。殷弦月平淡地笑了一下,他走過去,禮貌地說:“你好,有時間嗎?”大約五分鍾後,踩著細高跟的女人和快要180的殷弦月差不多高,二人出現在青蓮廣場附近的咖啡廳,這裏禁止超自然生物進入。“你怎麽敢一個人過來見我,你的護衛犬呢?”“不知道啊。”殷弦月抿了口咖啡,“不知道我的護衛犬,這會兒有沒有把你的頂頭上司高階異種解決掉。”對麵女人瞬間僵住,不過轉臉又笑了,是歎著氣笑的:“哎呀,廢物,不中用。”然後饒有興致地,半垂著眼簾審視殷弦月,問:“是你安排的劇情嗎?”“並不是。”殷弦月端起杯子又喝一口,“我隻是忽然想起,前不久剛剛把這個道理教給小白狼,怎麽輪到自己就燈下黑了,所以恍然明白了過來在世界末日做生意。”毋庸置疑,聞尤意是個出色的商人,出色的商人就是可以和任何人做生意,甚至包括……“是的。”聞尤意很滿意這句話,這是對他商人身份的讚美,他非常滿足地笑起來,“做商人臨到最後,已經並不是求那點財富,而是一種,從別人錢包裏拿錢的快感。”青蓮廣場本就是聖格利爾城的地標建築,今天阿菲爾在這裏開新聞發布會,咖啡廳人滿為患,有不少人直接在櫃台站著喝咖啡。殷弦月抬腕看表,路槐還沒有回話,但他相信,沒有路槐抓不到的獵物。於是殷弦月直截了當了:“其實第一次見到你,是在舊鯨大街,你踩一塊滑板撞了垃圾桶被送去醫院,我在晝區找你,是為了向你打聽霧區審判廳的人員消息,因為你無所不知。”聞尤意換了條腿翹著,示意他繼續說。殷弦月說:“現在想想,其實很多事是可以串聯起來並且閉環的。比如你和霧區審判廳裏的人有交集,你進入巫師學院,恰好哀慟之牢裏又冰封著一個異種神,而你,在這個時候退學了。”通話器震了一下,殷弦月開啟骨傳聲模式。路槐說:“抓到了,但是自盡了。”殷弦月:“無所謂,就當斬一信徒。”接著殷弦月抬頭,重新和聞尤意對視:“在世界末日和異種神做生意,聞尤意,你真的是個出彩的角色。”“哈哈哈哈哈,過獎。”對方豔麗的口紅笑起來美麗動人,“既然這不是你安排的,那你還真的很敢猜啊,小弟弟……”說著,聞尤意看他的眼神微妙地變了:“漂亮的弟弟。”殷弦月不在乎他言語上的調戲,接著說:“所以你說你去巫師學院是為了茉竹,但其實是你得到了異種神在巫師學院的消息,所以我才會從哀慟之牢出來之後在學院裏碰見你,因為那個時候你也剛剛進去。”“你猜到叛徒了嗎?”聞尤意問,“你覺得是誰?風酒笙嗎?”“不。”殷弦月篤定地說,“風酒笙有自己的信條,戈諦安山那些會複製的異種不是她幹的,是你連接到了哀慟之牢裏的異種神,或者……是你用某種辦法,竊取了他的能力。”聞尤意的眼光變欣喜了:“某種辦法~”“有人在幫你。”殷弦月說,“一個和你站在同一利益階層的人,願意和你合作的人,同時,又能連接異種神,提取一部分他的能力,轉嫁給你的人,這個人實在太強大了,範圍非常、非常的小。”殷弦月從椅子上站起來,路槐已經在咖啡廳外,隨時準備衝進來開火。然而殷弦月很從容,他從容得過分了,甚至解開後腦勺的小辮子重新綁了一下。接著他拿起餐巾撚了下嘴角:“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沒有徹頭徹尾的絕望……啊,這是一位叫村上春樹的作家寫的。坦白講,前幾天我還在和小白狼猜測,審判長和守護者之間誰才是那個異種神,他們兩個人都有嫌疑,而且嫌疑程度旗鼓相當,所以我們向外擴展了一些思維,擴展到你聞尤意,感謝你為人類族群的付出,我現在知道他是誰了。”聞尤意站起來,動作太大,木質的椅子和木地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有客人嫌棄地看過來,嘟囔著沒素質。聞尤意原本想把這口黑鍋扣在風酒笙頭上,因為他在用蘇溟這個身份的時候,是實打實的和風酒笙有過交流。但他沒想到殷弦月的進度已經到了審判長那裏,竟還陰陽怪氣地嘲諷自己“為人類族群的付出”。他捏馬克杯的手指用力到泛白,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是嗎?是誰呢?”殷弦月俯視他:“守護者因為你討厭超自然生物,無論如何,守護者在外界的認知裏,是人類,你喜歡淩駕人類。”“請吧,我的小白狼在外麵等你。”殷弦月說。-事實上殷弦月沒有非常想這麽早逮捕他,因為後續有些劇情要拉他出來當工具人,但此人已經知道了這世界是一本書,知道太多的人就得滅口,古往今來,世代如此。聞尤意被拉上守護軍的警車後,殷弦月在街邊站了一會兒。路槐把解除外形幻化的藥水交給了守護軍統帥,然後走回殷弦月身邊。殷弦月說:“明天期末考試。”“……”路槐憋了半天,磕巴出兩個字,“保重。”“唉。”殷弦月歎氣,“還不能打草驚蛇。”路槐點頭:“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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