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非常簡單的遊戲。”殷弦月從審判台的座位上走下來,走到下麵一層,走向四位審判員的位置,邊走邊說,“投票遊戲。”殷弦月首先停在霍微身邊,爾後對所有人說:“可以嗎?我相信這個遊戲的結局,會幹擾接下來的審判,因為……如果強行審判,我相信在座的諸位當中,會有人不太體麵。”“這是巫師團首領給予諸位的仁慈。”殷弦月很愉悅地笑起來,“真誠希望諸位,能夠接受。”他瘋了。距離殷弦月最近的霍微,唇齒發顫,他從未見過這種人類,他一定是個瘋子。他怎麽敢,區區一個人類,一個被狼人憑空帶來這裏的人類,在這些精靈、鴉人、無麵者……這些超自然生物麵前,他究竟如何做到如此神色不驚、言談自若,甚至還要操控他們,玩遊戲?誠然,16位巫師團成員也坐在這裏,坐在環形看台的對麵,沉默地注視著這邊。16個高階巫師,人類族群的信仰之一,他們絕對臣服、信任、保護他們的首領。審判長說:“那我們……投票決定吧。”殷弦月抬腳,側身,一個優雅的轉身,麵對審判台:“昭庭辛判員,也要參加這場遊戲,請鬆開他的手銬。”的確,昭庭辛還是判員,他尚沒有被革職。“別太……”霍微說到一半,又癟下去了,因為單他一個人出聲。他扭頭看看同僚,好嘛,同僚們竟然還有點期待,尤其那個精靈。昭庭辛被解開手銬,走上環形台,坐到了霍微旁邊。殷弦月如同交響樂的指揮,他走下環形台,巫師袍隨著他下樓梯的動作一下下地飄起,他抬頭看著審判長,說:“您不玩嗎?缺少了您的話,遊戲可能會陷入僵局。”“……好。”殷弦月站在路槐的獸籠旁邊,臉上是從容的微笑:“非常簡單的投票遊戲,以教會為背景,某天,神被殺了。”“神留下了一道遺言”“我挑選的新神殺了我,新神,就是誅神之神。”“現在,認為誅神者,是教皇的,請舉手。”人類、精靈、鴉人舉手。殷弦月點頭:“認為誅神者,是教皇助手的,請舉手。”隻有無麵者舉手。殷弦月:“認為誅神者是大祭司的,請舉手。”人類、鴉人舉手。殷弦月頓了頓:“認為誅神者,是帶回那道遺言的,請舉手。”霍然,所有人明白過了什麽,六位全部舉手。爾後,有人反應過來了是審判長和守護者帶回了消息,培育蛋上有路槐的dna。最上位的守護者倏然站起,他怒目瞪著殷弦月,卻未出一言。因為殷弦月已經提前看向了他。分明殷弦月是抬頭看自己,可他卻在這個脆弱人類的雙眼中,看見了屬於上位者的從容。過分的從容。他沒有魔法元素傍身,卻獲得了巫師團。他沒有超自然生物血統,卻獲得了大陸唯一混血兒的監護。這股微妙的氣氛持續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殷弦月才慢悠悠地說:“我說了,直接審判的話,會有人不體麵。”第25章 這個漏洞百出的投票遊戲, 其根本就是告訴所有人:你們的審判長和守護者,出問題了。他們傍晚抵達審判廳,出來時已然入夜。那個荒謬的投票遊戲結束之後,路槐也不裝了, 直接徒手扯掉鎖鏈, 踹開獸籠走出來, 順便扯斷了長樾的手銬。嚎風懸崖顧名思義,這裏風如哭嚎。殷弦月走到懸崖邊上,踢了一塊石頭下去,然後回頭,見龍池已經舉起魔杖一副隨時營救自己的樣子,噗地笑了出來。“幹嘛,我又不往下跳, 我傻嗎。”殷弦月說。龍池:“我怕你被風刮下去……”殷弦月無奈地笑笑,抬腳,背對大海走了回來。審判被取消,昭庭辛、長樾、路槐, 三人被撤銷了背叛之罪。殷弦月終究沒有將罪名轉向審判長或是守護者, 他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該走了, 我書還沒抄。軍情處來了不少人,淵寧和縉叢他們早早就窩在附近,見他們走出來之後,一個個的才放下了心。長樾嚇一跳:“你們跑過來幹什麽,都不巡查了是吧。”縉叢抱住長樾的胳膊,抬頭望著他:“你和路槐都要死了, 你還想著巡查?你是菩薩嗎?”“……”長樾無言以對,“那也不能潛伏在這裏, 這什麽地方,這裏審判廳!”縉叢搖頭:“淵寧告訴我了,不能進去搶人,我不會衝進去的。”巫師團裏有人是頭一回看見雪怪,幾個女生把縉叢圍住,摸摸她頭發,摸摸她手指,縉叢非常享受,回答著每個人的問題。比如,體溫這麽低皮膚會幹燥嗎,比如,反正不需要漂頭發,會不會想染7種發色。殷弦月看看同樣是白發的路槐:“能幫我個忙嗎?”路槐:“請講。”“給我買個手機。”路槐點頭:“周末吧。”眾人邊走邊說話,昭庭辛跟在他們後麵,嘴裏叼了根煙。他這時候的情緒很複雜,因為他和長樾的關押都是演戲,事實上今天的審判如果正常進行,那麽被審判的人隻有路槐。他和長樾的“背叛之罪”,隻是讓路槐掉以輕心。所以才派了與路槐關係最好的淵寧去收押他,就是讓淵寧傳遞給路槐這個消息。昭庭辛作為審判員,本該有著最堅定的立場,就是保護他的軍情處,同時,忠誠與審判長。所以說“忠誠”二字有時候最蒙蔽,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那條信息的真實性,甚至從未問過……想到這裏,他夾下煙,長久地盯著那個瘦小的巫師袍的背影,走在路槐身邊,頭頂隻到路槐的下顎。沒有魔法波動,沒有力量,他被路槐帶來稻草人廣場,憑空出現的一個人,現在擁有了巫師團、豺狼群、混血兒。昭庭辛苦笑了一下,然後清清嗓子:“長樾!”指揮官回過頭。昭庭辛說:“就送你到這了。”“我們也要回戈諦安山了。”巫師們說,“首領,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聯係我們。”殷弦月剛想說自己完全沒有聯係巫師的辦法,然後,哧啦,龍池從隨身帶著的小本子上撕下來一張紙,魔杖揮過,紙上出現了一行數字。“打電話就好了。”龍池笑著說,“科技也是人類的魔法呢。”殷弦月低頭笑笑,雙手接過來:“好的。”濃霧終於蔓延到這裏,軍情處的車開了過來,長樾坐進後座,巫師們依次對自己釋放變形術,變成各類雀鳥飛向戈諦安山,高塔之上,其他審判員帶著千絲萬縷的心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路槐走過來,躬身抱起殷弦月,把他放在獅鷲的後背。殷弦月抓住韁繩,低頭看他,他覺得路槐有話要說,但在這裏不太好說,背後的審判廳僅僅兩百米而已。“周末見了?”殷弦月問。路槐點頭,拍拍獅鷲的身子,想說的想問的都咽了回去。獅鷲很高大,鞍座大約到路槐的肩膀那麽高。殷弦月扶著鞍座彎下腰,拍拍路槐的肩膀:“記住我教你的,智慧生命體,在戰亂中牟利,在動蕩中蠱惑人心,在世界末日做生意。”白狼看著獅鷲飛走,萌生出一些說不清的情愫。在得知這世界有一個創世神之前,路槐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普普通通的獵手,可能沾了點血統優勢,外加自己勤學苦練。他一直覺得他和淵寧、縉叢沒什麽不一樣,被長樾選中,接受獵手特訓……一切都順理成章。然後他要麽去處理各種怪物,要麽和人類軍團參加反恐、解救人質、攔截毒.品、搜剿軍火。這一路走來,走到現在,他忽然被告知,他是某人的男主角。某人已經飛遠,大霧終於來到嚎風懸崖,路槐短暫地看了會兒月亮和銀河,然後縉叢在叫他走了,他收回目光,抬腳走過去,坐進長樾後麵的那輛車。-周末去巫師學院接殷弦月的時候,他臉色很差,不是病態的臉色難看,而是情緒上的。路槐扶著方向盤,不太敢出聲,一路開向聖格利爾城。終於,在進城檢查處排隊的時候,殷弦月非常重地歎了一口氣。路槐才問:“怎麽了?”“記得這本書還有個女主角麽?”殷弦月憂傷地看出車窗外,“叫茉竹。”路槐思索良久:“哦,有印象。”“原本,你會被高階異種感染,軍情處上下束手無策,求助巫師團,巫師團就去巫師學院的超自然生物係找到了茉竹,海妖,過來引導你、陪伴你,和你跨過山河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停停停停一下。”路槐忍不住了打斷他,“沒有發生的事情就不要講得跟真的一樣,況且……況且我是問你怎麽了,不是問茉竹和我怎麽了。”路槐加重了“你”字。原本“況且”後麵想跟的是,況且這些事情,現在看來,分明是你在做。殷弦月滿目瘡痍地看過來:“我明明給她的人設是清甜少女,海妖小公主,善良優雅的海的女兒。”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悲痛,但路槐還是做出了悲痛的表情,點頭:“然後呢?”殷弦月說:“然後我前兩天去偷偷看了她一眼。”“你偷看她?!”路槐震驚。剛好前車往前開了一截,路槐由於太過震驚沒有跟上,被後車的喇叭催促,他趕緊鬆開刹車跟著往前挪。“你去偷看一小姑娘?”路槐接著表達震驚。殷弦月狠翻他個白眼:“為什麽被你講得這麽齷齪……我上懸浮課,和她們班在同一個草坪,而且聞尤意退學了,聞尤意就是衝著茉竹來巫師學院的,他忽然一退學,我當時有點擔心是不是茉竹讓他得手了。”想到這裏,殷弦月撚了下手指:“原來她是我們巫師學院的……校霸,我頭發不是很久沒剪嗎,她以為我是女生,嚼著口香糖走來我旁邊說,噯,要頭繩嗎。”路槐辛苦地憋著笑。“然後她發現我是男的,說,切男的啊,裝什麽妹子。”路槐真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