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是伊瑜,但不太像。殷弦月又上下看了看她,確實不太像,他記憶裏的伊瑜,要更高一些,起碼比現在再高出個五六公分……結果“這邊!警官!”有路人呼喚著,“就是這個變態!”“什麽?”殷弦月一楞。殊不知,剛剛他上下打量伊瑜的樣子,已經被路人以及伊瑜本人下了判定。變態。大晚上攔截逛街女學生的變態。留著長頭發,衣服染血……呃,雖然一張臉長相不俗,但依然是個變態。“等等,不是!”殷弦月徒勞地後退兩步,接著,穿警服的人已經拎著警棍跑過來,殷弦月拔腿便跑。先跑,跑總是沒錯的。因為現在他解釋不清,但可以猜測到的是,這裏是洛爾大陸,可是時間還要往前退幾年。伊瑜矮了點兒,可能還沒進入巫師學院的戰鬥係。這裏大約是晝區的某個城市,街道兩側的商家店鋪還在營業,火鍋店門前有人穿著大熊貓的玩偶服招攬客人,新開業的店門前還擺著花籃,鬱鬱低垂的樹葉以及蕭瑟的風,似乎是冬季。“抓住他!!”警察在後麵追,“那人騷擾女學生!!”路人聽聞之後,紛紛追上來,這種人人得而誅之的人渣立刻激起他們的正義感。殷弦月簡直百口莫辯,有個大哥已經追上了他,伸手去抓他肩膀。殷弦月側閃躲開,他肩膀薄,大哥的手滑下去,順帶著力氣,大哥自己也向前飄忽了兩步。畢竟,教他近戰格鬥的人,是路槐。殷弦月順勢掌根擊其下頜骨,那裏是人類頭部唯一活動的骨骼,也是最脆弱的部分。大哥吃痛,另外又有兩個路人上來要擒拿他,殷弦月勾手防禦,扭胯、提膝、中掃。“呼。”呼吸,路槐說過,搏鬥過程呼吸很重要,穩住呼吸,從而穩住心跳。保持思維清晰,杜絕一通亂打。“別過來了!”殷弦月警告他們。然而這些人不知是正義感,還是被一個瘦小長頭發半男不女的男生毆打而惱羞成怒,又撲上來兩個人。殷弦月又屈臂提膝防禦,他真的沒有什麽攻擊欲望,首選永遠都是先防。路槐教的,他都有好好學。側身撥擋、後撤提膝、中段衝拳。兩側店鋪的食客筷子中間的肉都掉桌上了,眼睛還直勾勾地看著人行道上這出武打戲。殷弦月被惹怒了,出拳快而有力,手掌上段撥擋、截腿踹。最後“就是他!警官!”截腿踹後殷弦月以為背後敵襲,翻身扭胯提腿就是一掃。這一發他左腿剛落地,下盤極穩,且怒意爆表,從腰送出去全身的力量對方一掌握在他小腿,接下這招。殷弦月怵在原地,表情空洞,抬頭看著麵前的人。今夜明月高懸,街道煩惱喧囂,因為這天,是聖誕夜。紅紅綠綠的裝飾甚至都纏上了路燈,商家們的聖誕大促廣告飄在烈烈風中。殷弦月喘息時吐著白霧,他還盯著麵前的人:“路槐。”“就是你當街騷擾女學生,打架鬥毆。”他警帽裏的銀發垂了出來。哢。手銬利落地鉗上來,路槐拽著他單手一推,迫使其背對自己,單手擒拿:“跟我走一趟。”第38章 “等等!”殷弦月從抵達這個世界到現在, 說得最多的話就是,等等。顯然,路槐並不想等,單手擒拿爐火純青毫不費力, 方才明明在大街上能把這些路人從南天門揍到蓬萊東路, 但終究那些隻是普通人, 其中還有很多壓根平時都不鍛煉的。真正碰到路槐這種狠角色,他那點三腳貓功夫著實不夠看。警車裏開著暖氣,倏然隔絕了外麵的寒氣,殷弦月這時候才感覺到剛剛是真的挺冷的。再低頭看看自己髒兮兮,染著血,單薄的棉麻衣褲,頓時沒由來的稍稍委屈了點兒。嘭。主駕駛的人坐進來, 關上門,副駕駛也進來,拉下了安全帶。殷弦月感覺屁股往前挪,湊到主副駕駛座中間的空隙裏, 探頭:“路槐, 你不認識我了嗎?”是時間線不對嗎, 他穿越來了更早的時間?路槐坐在副駕駛,他偏頭:“坐好。”“哦。”殷弦月又挪回去,接著又看主駕駛,“淵寧?”“嗯??”淵寧是短頭發,皮膚也是正常的亞裔人類皮膚,他回頭, “你認識路槐我不奇怪,這小子遠近聞名的帥氣白毛警官, 你為什麽也認識我?”恰好,車裏的廣播開始播放晚間新聞,電台裏溫柔的女聲說:“今日傍晚,聖格利爾城安理會正式宣布,魯伯特阿菲爾先生將於1月1日上任聖格利爾城安理會議員,同時今日安理會也就城市居民的持槍權做出調整,阿菲爾提議……”阿菲爾剛剛上任,殷弦月思考著,那麽現在是,洛爾之楓連載的五年前。按照洛爾之楓的時間線,這個時間已經被異種侵略過一次,正值安定年代。殷弦月舒了口氣,怪不得伊瑜看上去有些陌生,原來這個時候的伊瑜比他認識的伊瑜要小5歲。他放鬆了下來,今天聖誕,街上行人很多,車也多,很堵。車內空調讓他覺得很舒服,而且,有一個活生生的路槐在前麵,淵寧跟著新聞插播的廣告哼著音樂。“不對。”殷弦月坐直起來,又向前一挪,“你們為什麽在聖格利爾城,這不是跨項目執法了嗎?這裏都是人類啊?”此話一出,淵寧扶著方向盤噗嗤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這人說什麽呢,路槐,他該不會因為你這頭白毛,以為這裏是二次元吧?”呃,不是嗎?殷弦月由於雙手被拷著,隻能兩隻手同時把著副駕駛頭枕的邊緣,眼睛死盯著路槐。路槐實在受不了他的目光,偏頭:“我再說一遍,坐回去。”殷弦月眯了眯眼,車載中控的屏幕顯示此時此刻,是12月24日的晚上22點15分,天色很暗,街道的路燈和聖誕裝飾充當著地表的繁星,但星辰之光終究無法讓他看清楚麵前的男人。於是他兩隻手抬起來,去按亮了車頂的燈。“你?!”路槐準備伸手把他推回去時,稍稍因為殷弦月眸中的情緒動容了。他的眼睛裏,充斥著滅頂的悲傷,那種悲傷的眼神,好像手術房外奇跡落空的病患家屬。他眸中滿是不遠接受事實的樣子,直白且殷切地凝視自己,仿佛自己宣判了他死刑。車頂燈亮起之後,殷弦月看清了路槐。路槐,是正常亞裔青年,深棕色偏黑的眼瞳,不是赤色。殷弦月失落地坐回去,這一路上他都老老實實的,一言不發。因為他意識到,這個世界大約並不是單純的《洛爾之楓》向前推五年,而是另一個和洛爾大陸極為相似,但沒有超自然生物存在的世界。這裏和他熟知的地球一樣,人類,是唯一的智慧生命體。路槐,也隻是單一人類血統的路槐。抵達警局後,淵寧把車停好,路槐過來後排座椅拉開車門,叫他下車。殷弦月挪動著挪到邊緣,走下警車。這裏是警局的大院子,大約因為今天是節日,值班警察挺多的,和他們前後腳的,是酒後鬧事被抓來的。警局裏沒有聖誕裝飾,走廊的燈隻開著前半部分,大約是為了省點。路槐帶他停在一間審訊室門前,從褲腰卸下鑰匙,開鎖,開門,開燈:“進來。”殷弦月跟著進去。整棟大樓早在十二月初就開始了供暖,審訊室裏也是暖和的。這是殷弦月第一次進局子,就杵在那兒。路槐指了下桌子靠牆那邊的椅子:“去那坐下。”路槐脫下外套搭在他這邊的椅背,在他對麵坐下,修長且富有力量的手指點了下桌麵:“手放上來。”“喔。”殷弦月兩隻手放在桌麵上。路槐給他解開了手銬,旁邊靠牆放了個飲水機,咕嚕嚕吐了兩下泡泡。審訊室裏很安靜,路槐把手銬扣回腰帶上的聲音無比清晰。殷弦月縮了縮脖子,他長發垂了幾縷來臉側,對麵方才二十歲的男人一楞,稍稍別開視線,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殷弦月抬眸,問:“怎麽了?”路槐搖頭,很小聲地說了句沒什麽,然後掀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姓名,年齡,住址,身份卡數字id。”“都、都沒有。”殷弦月低下頭。路槐手指懸停在鍵盤上方,哼笑了一聲:“別裝了,你這樣的我見過太多了。”說完,他給電腦連上外置的攝像頭,衝著殷弦月:“掃臉。”殷弦月乖乖看向鏡頭,片刻之後,對麵白發青年發出一聲“嗯?”。接著他手指在電腦觸摸板上劃拉、又戳了一下。結論顯而易見,警局的係統沒辦法識別出殷弦月這個人。路槐從屏幕後麵抬頭,和他四目相對了片刻後,轉而去調取當時街上的監控錄像。路槐將電腦轉了個方向,手指著暫停的監控畫麵,問:“這輛車你有印象嗎?”殷弦月沒有眼鏡,眯著眼睛,上半身探過來。監控畫麵來自那條街的治安攝像頭,畫麵中,他被人從一輛麵包車裏丟出來,丟去人行道。麵包車的車牌被全部塗黑,而丟他出來的人戴著黑色的毛織帽子,完全看不出特征。“這……”殷弦月嘴巴微張。居然洛爾還給他弄了個穿越的畫麵,被人從麵包車裏丟出來,雖說和他當時的境地確實差不多。但這樣其實挺貼心的,因為如果不是被人從車裏扔出來,自己就是憑空出現在這裏的人。於是他坐正了些,抬眸,與路槐對視,開始釋放小說家的技能之一,冷靜嚴肅地胡說八道“路警官,這……這種事我如果說出來了,恐怕性命不保,我不能說。”說完,殷弦月愴然垂下頭,目光閃躲,假裝怯懦、不安、想說又不敢。於是對麵這位年輕的警官,自以為何事都不會逃出他眼底,相當敏銳地就發現殷弦月支支吾吾的原因。路槐問:“你不是不能說,是不敢說吧。”殷弦月呢,偷偷撚了下手指,瞄向路槐的胸牌,好小子,實習輔警。心裏算算,這會兒路槐才剛剛20歲,再看看他線條鋒利但掩不住稚嫩的臉……那麽就在聖誕節前夜騙騙小男孩吧,殷弦月沒控製住,偷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