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弦月從他背後抽出一隻彈匣,換下自己的空彈匣,扭身跑去中廳右側的開闊空間。誠然,平行世界裏的路槐依然會激起殷弦月的保護欲,但他理智,且冷靜。同一張臉,同樣的聲線,相同的身材,甚至開槍的姿態。殷弦月手裏的黑線愈發收緊,堪堪要在他手腕勒出一道血口子“噠。”一枚破片手.雷落到他腳邊。“嘭!”他被震得順著大理石地板滑行出起碼五六米,腦袋嗡鳴。待到視線再聚焦的時候,從五樓最右側的安全通道裏走出一個男人,他穿西裝皮鞋,走到他麵前,伸手扶起他肩膀。說:“沒想到這輩子,還能看見這麽相似的一張臉。你,是洛爾的孩子嗎?”殷弦月說:“我是他爹。”第40章 “與我無關。”西裝男人撣了撣他身上的灰塵。事實上他身上的那些髒汙並不是用手撣一撣就行的, 他身上的血汙以及不知道來自誰的身體組織,他順著男人的力道站起來,鬆開手,步.槍砸在地板, 槍身顛了兩下。咣咣兩聲而已, 淹沒在中廳狂轟亂炸的槍聲裏。坦白講, 殷弦月這會兒的大腦已經沒在正常的思維方向裏了,所以他才會脫口而出:“你就是洛爾的狗嗎?”這句話讓路槐怔愣住了,顯然殷弦月的這句話比身後那台輕型火箭炮更讓路槐震驚。西裝男人無奈又柔和地笑了笑,說:“我和洛爾的關係不怎麽樣,他就是個不講信用的控製狂……啊,不小心說多了,我嗅到了相似的氣息所以過來看一看, 我還有一堆麻煩事要解決,在那期間,我可能會失去一部分記憶,到時候你拿著它, 我就會認識你。”西裝男人戴一雙白手套, 這時候殷弦月才眯了眯眼打量他, 發現此人自喉結向下,完全不露出一寸皮膚。他托起殷弦月的手,將一個東西放在他手心:“請拿好。”西裝男在他手心裏放著的,是一個銅色的安卡鑰匙。一時間,殷弦月感覺腦袋有點過載。這是洛爾大陸上隨處可見的生命符號,它的設定來自古埃及的生命之鑰。“你在跟誰說話?”路槐問。“什麽?”殷弦月再抬頭, 空無一人,樓梯間的門緊閉著。路槐拽住他:“你說基因武器實驗室裏有我的dna, 指揮官要在這裏趁亂處決我。”“對。”殷弦月點頭,手心攥緊。“為什麽?”路槐問。殷弦月輸出一口氣:“那些粒子基因武器,最開始是要用來製作新型生命,這個世界的人們已經不滿足於機器人、仿生人,人們想要創造出一個全新的種族,全新的生命體。”“為什麽?”路槐又問。真是20歲不摻假,什麽都要問一句為什麽。殷弦月認真地看著路槐眼睛:“因為人類不滿足於‘繁衍’帶來的相同基因,創造生命,這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人類有‘淩駕’的本能欲望,為什麽人類想要馴化動物,把狼馴成狗,就是因為人類無法將狼作為寵物,狼對人類沒有服從性,但人類又渴望淩駕野獸……我為什麽要給你解釋這個東西。”殷弦月撿起槍,端至肩膀,嘭!子彈擦著路槐的白發,正中背後之人腦門,後者仰麵躺下去。“為什麽告訴我。”路槐依然盯著他,“我和你非親非故,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為什麽要保護我?”殷弦月歎氣,他從路槐身側走過去,撿起那歹徒的槍背在自己肩上,在通話器裏說:“擊斃。”三十多個持有自動武器的恐怖分子最終被清剿,他們擊殺了大部分這晚依然在安理會大樓裏加班的人。有人說他們是反宗教主義者,專門挑選聖誕夜大肆殺戮。但其實是因為,連聖誕都在工作的人,說明他們在安理會中的職責至關重要。救護車早已在外麵樓下,剩餘存活的恐怖分子被卸掉所有武器以及防具,甚至被扒光了衣褲,以防他們貼身帶有炸藥。受傷的警員以及特戰隊員被救護車帶走,上交武器的時候,殷弦月從警車後座下方偷來的hk416悄悄地從背後遞給路槐。路槐像那個傳紙條的小學生,迅速奪過來,麵無表情。“你是……哪個組的?”大樓外清點人數的隊伍裏,昭庭辛看著殷弦月,“我們特戰隊不允許留長發的啊?”殷弦月眨眨眼:“哦,我,我隻是個熱心市民。”昭庭辛也眨眨眼:“反恐的熱心市民?”然後打量他:“還戴著警局的手銬?”繼續打量他:“你誰啊?”“熱心市民不能維護正義嗎?”殷弦月紋絲不動地和昭庭辛對視,“手銬隻是我的個人愛好。”這種情況就是這樣,理要直氣要壯,腰板挺直,主打一個我沒做錯,讓對方懷疑自己。老實說昭庭辛在這個瞬間是稍稍產生了一些自我懷疑的,不過到底是特戰隊總司令,狀態調整得非常快:“拷走!”路槐上前兩步:“我來。”昭庭辛點頭。哢,又給他拷上了,丟去警車後排。殷弦月累得很,特戰反恐,還是室內攻樓,相當消耗精神力。好在小說家有著充沛的cbq理論知識,以及熟知特種兵作戰方式,還有常年在病房中大量的槍械顱內練習。到這裏才察覺,兩條胳膊已經被步.槍的後坐力震得完全抬不起來,即便沒有被拷,也老老實實地在後座呆著。返回警局之後,路槐沒有把他繼續關去拘留,容他洗了個澡,給他找了套自己的幹淨衣服。警局的衛生間淋浴間裏有公用的洗發水和沐浴露,但浴巾是警員的私人物品,路槐隻能給他拿一條自己備用的。“我用過,但是幹淨的。”路槐說。兩個人站在淋浴間門口,殷弦月接過來:“沒關係,對了,可以給我一把剪刀嗎。”路槐立刻警惕:“做什麽。”殷弦月指指自己頭發:“太礙事了。”他其實想試試看,在這個世界,頭發剪掉之後還會不會重新長出來。次日早,不會。殷弦月醒來的地方是警局的一個小休息室,路槐為了看管他,把他手拷在床柱,自己在旁邊打地鋪。他第一件事是摸一摸後腦勺,沒有長發,他舒了口氣。移動的時候手銬和金屬的床柱碰出叮叮咣咣的聲音,路槐瞬間清醒,坐起來望向他。他無辜:“早上好。”路槐點頭:“回拘留室吧。”他認命,但又爭取了一下:“能先讓我去下衛生間嗎?”昨夜阿菲爾議員的確被帶去了東郊廢棄遊樂園,與殷弦月所說完全吻合,甚至連實施綁架的地點是遊樂園鬼屋都說中了。但與洛爾大陸不同的是,阿菲爾議員已經被歹徒擊殺。得知這條消息的時候殷弦月正在拘留室裏,這件事是路槐告訴他的。因為此次特戰隊行動的通話器全程開啟錄音,他們的所有交流都已經被特戰隊一一知悉。包括了殷弦月說的那些,基因武器實驗室,以及長樾要在昨夜的混戰中取路槐的命。殷弦月和路槐隔著柵欄,對他說:“路槐,艾薩克牛頓發現了萬有引力,打開人類物理學的大門,但教科書上從未提及的是,他認為萬有引力背後的操縱者,是一個……神。”路槐和他麵對麵站著,有一瞬間他覺得隔開他和殷弦月的,並不是這拘留室牢籠的柱子,而是兩個世界的界線。殷弦月說:“他發現了引力,他用三棱鏡將陽光折出三種顏色,他揭開了彩虹的秘密,原來彩虹不是神與人的契約,而是光的顏色,他開導了後人,原來人類肉眼所窺見的光隻不過是‘人類能夠看見的光’,人類無法看見微波、紅外線、紫外線,這是地球生物觀測世界的限定邊界嗎?”“不是的。”殷弦月繼續說,“因為蛇可以看見紅外線。”殷弦月:“你覺得是為什麽?”路槐搖頭:“我在跟你聊阿菲爾議員被綁架的事件,你究竟為什麽知道,他會被帶去東郊廢棄遊樂園的鬼屋裏,以及基因武器實驗室的事情。”殷弦月:“我正在回答你,我並沒有想要改變你的信仰,但或許,有沒有可能……我會知道這些事情,是因為我就是那個能夠操縱引力的神。”路槐是真的後悔聽他前麵說了一通關於牛頓的話,俊朗清秀的白發青年低頭捏了捏眉心告誡自己冷靜,然後重新看向他:“你覺得我會相信嗎?”“我不建議你相信。”殷弦月篤定地看著他,“有句話我對很多人都說過,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你非要選擇信任一個人,那麽我建議你信任你自己。”其實殷弦月能如此自信地說出這句話,就是因為自己依然站在這裏。站在這個警局的拘留室裏,而沒有被送上審判廳,或是法庭。那麽隻能說明,路槐和淵寧並沒有把自己知悉阿菲爾議員的事情向上匯報。也就是說,在某種意義上,路槐是偏向自己的。所以他自信地說,我建議你信任你自己。當然,這也是他的真心話。路槐離開拘留室後,殷弦月開始研究西裝男給他的安卡鑰匙。安卡是一個生命符號,有人認為它是古埃及的“十字架”,有部分古埃及的雕像上,神手持著安卡,其中就包括鷹神荷魯斯。他手指在這安卡上摩挲了半晌,沒想明白西裝男將安卡交予自己的意義是什麽,這個東西要用來做什麽……殷弦月完全沒有方向。他覺得並不是西裝男所說的,單純是自己和西裝男相認的信物,這種東西絕對還有什麽其他用途。甚至,西裝男說,洛爾是個不講信用的控製狂。那麽他們應該是很熟了。不過很快,殷弦月抬眸,從監牢的窄床床沿坐起來。“路槐!!”他朝拘留室外大喊,甚至拍了兩下籠柱,“路槐!!”路槐尚未走遠,年輕的警員不太能沉得住氣,還是折了回去。砰砰兩聲,一聲開門一聲關門,關門的那一下明顯是將門甩上的。那聲音多少帶了點兒私人恩怨,殷弦月抿抿唇,反複安慰自己這不是他的小白狼這是平行世界裏20歲的特戰隊員。“說。”殷弦月:“昨天在安理會大樓裏,你在最右側安全通道門口,有看見一個戴白手套的西裝男人嗎?”路槐以為是什麽關鍵人物,便問:“他持什麽槍?”殷弦月:“無武裝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