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對洛爾保有感情,病態的愛,以及劇烈的占有欲。山羊修複了保時捷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再次看向殷弦月:“你還需要荷魯斯的王冠。”“是。”山羊:“得到所有神器之後,你會讓白狼去殺了洛爾的,對嗎?”有時候,世界,或者說,自然,會有一些力量在冥冥之中幹擾人們的行為。比如在塑造路槐的時候,他有著殷弦月渴望的一切,蓬勃的生命力,白狼的戰鬥力,以及雄鷹的自由。那麽為什麽是鷹呢,殷弦月在當初的想法非常簡單且合理,因為鷹富有力量,鷹自由,鷹強大。他在當時的思維裏,完全沒有與那位埃及神有任何牽連,當時,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件影響到他選擇這樣一個動物。“對。”殷弦月說。臨到這裏,殷弦月隱隱產生一些疑惑,究竟是他創造了洛爾,還是洛爾在影響著他,創造這個世界。他並不想和一個變態相輔相成,於是決定先放一放這個問題。他問山羊:“剛剛那段記憶,給我看看吧。”“那是我的弱點,先生。”山羊說。“拜托你了,我很想他,我想看看我的狼。”山羊歎氣,上前兩步,走到殷弦月麵前。山羊脫下右手的手套,狐狸的爪子放置在殷弦月的頭頂,他說:“您最好把眼睛閉上。”他閉上眼。山羊的視角,是第三視角。在這段記憶裏,他是一隻通身棕紅色的小狐狸,他伏在洛爾的腳邊,看著祭台下方的白發青年。青年白發、紅瞳,他來到神諭殿隻是例行巡查,他端著一把自動步.槍,在殿內繞了一圈後,準備離開。這時候,小狐狸身邊的洛爾說話了“年輕人,這世界隻是一幅畫卷,你要走出去,去見見他。”路槐蹙眉,扭頭:“誰?”“造物主,這世界的,創世神。”下一個鏡頭,小狐狸站在出租房對麵的樓頂,神色淡漠地透過玻璃窗,看著出租房裏發生的一切。軍裝軍袍的路槐走到殷弦月的床邊,他的袍子無風自起,赤瞳紅得發亮,一臉殘虐的笑容看著床角瑟瑟發抖的人。“為什麽我會變異?我不是大陸最強嗎?”殷弦月:“……沒辦法,劇情需要,你不在這裏走火入魔,後麵女主怎麽感化你呢。”“所以你就讓我變成一個枯瘦佝僂還爛臉的玩意兒?”殷弦月望著一步步走來床邊,雙目狠絕幾乎滲血的路槐。抓著棉被無處可逃,“都、都可以改!都可以改!”重新睜開眼,殷弦月恍了一瞬的神,那段對話已如隔世般遙遠。山羊的眼中有些關切。殷弦月偏頭看了眼路槐,除了眼瞳,其他什麽都一樣。接著歎了口氣,抬眸,對山羊說:“走吧,王冠在哪裏。”第45章 安卡、沃斯手杖、亞麻短裙, 以及王冠。鷹神荷魯斯的形象往往與這四件東西同時出現。“你們要走了嗎?”龍池問。事實上原本殷弦月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他甚至也不屬於白狼所在的那個洛爾大陸,他終究是要走的。所以他點了點頭,又看向路槐。冬夜的山林野風四起, 已經熄火的保時捷引擎蓋上還有發動機的餘溫, 人類是具有趨光性的動物, 殷弦月和龍池都在不自覺地靠近溫暖的發動機。殷弦月又說:“總要走的,我還有更重要的事。”這句話不僅回答龍池,也是在告知路槐,雖然他沒什麽必要和這裏的路槐有任何羈絆。這裏隻是一個樹杈的分枝,一個因為意外而衍生出的平行世界。譬如,趕上了公交車,是一個世界。如果沒能趕上, 那麽就分出去一個平行的世界。人們做出的選擇,事實上選擇的,是通過這個選項而進發的世界。選擇某人作為愛人,走向有這個愛人的世界;選擇獨身至死亡, 走向沒有愛人的世界。龍池點頭:“當時, 舊首領也是這麽說的, 他說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龍池又問:“那我們是朋友嗎?”“當然。”殷弦月點頭,接著,他眼底閃過一些念頭,那些念頭之後,他認真地看著龍池,說, “你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什麽回事嗎?”龍池嗯嗯著點頭,他好奇死了, 他有很多次都想問殷弦月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殷弦月究竟從哪裏來,又要去哪裏。殷弦月略作沉吟,他靠坐在車頭,撐著的手摳了兩下引擎蓋和車架的縫隙,先做了個深呼吸,然後說:“這一切,都要從一本書開始說起,你就當聽個故事吧,這本書叫……《洛爾之楓》。”其實臨到這個時候,在這寒冷寂靜的冬夜之中,殷弦月忽然發現,他已經得到了他曾經渴望的一切。健康、力量、朋友,有想要保護的東西,有著什麽東西保護著自己。隨著發動機慢慢冷卻下來,殷弦月和龍池越湊越近,路槐在他們對麵平靜地聽著,看著白霧隨著殷弦月說話時從他嘴巴裏飄出來。山羊亦安靜地等在一旁,聽著他自己目睹過的故事。殷弦月事無巨細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訴給龍池,他如何成為巫師團的首領,他直麵過異種神,他在巫師學院認識了豺狼群,在戈諦安山為了保護巫師龍池而被異種咬傷,狂暴的白狼,培育蛋,獸人,洛爾……這些魔幻的故事慢慢說出來,殷弦月竟發現自己經曆了這麽多。這麽多神奇的的事情,他從一個纏綿病榻的殷弦月,變成了拯救世界的殷弦月。龍池眼裏似乎有淚水閃過,他看著殷弦月:“那,你和那個世界的龍池,也是好朋友嗎?”殷弦月堅定地告訴他:“對,和你一樣,不然我為什麽給你雷,給你槍,這麽信任你。”“嗚!”龍池抿著嘴巴。殷弦月看向他,伸出胳膊:“過來。”他輕輕抱了抱龍池。舊首領預見了這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死亡。那位偉大的巫師團首領,臨到生命的終點,都在保護洛爾大陸,他和巫師們、人類們、超自然生物們的家園。“你呢?”殷弦月微笑著,向路槐揚了揚下巴。路槐稍稍別開頭,舔了舔嘴唇,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殷弦月笑了下,靠在車身,也伸出胳膊:“過來吧。”路槐抬腳走過來,也和他很輕地抱了一下。殷弦月說:“你在這裏好好生活。”“嗯。”路槐點頭。“我該走了。”殷弦月說,“再見了。”山羊上前來,伸出手。殷弦月將自己的手放上去,山羊和殷弦月的身體仿佛水中倒影被人用樹枝撥弄了一下,他們如水波漣漪,輕微地扭曲,隨著水波愈烈,他們最終與深夜山林融為一體,直到消失。他像是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一樣,什麽都沒有留下地離開了。好吧也不是什麽都沒留下,後排還有一把衝.鋒.槍。路槐沉默地站在那裏良久。良久之後,龍池拍拍他肩膀:“他要踐行自己的道路。”路槐難得地笑了笑:“好。”這長夜終會結束,所有夢境和童話,永遠留在了月光之下。-“所有金字塔都在尼羅河的西側,因為古埃及人認為,太陽從西邊落下,代表生命的終結,從此生者進入彼岸的世界。”殷弦月睜開眼,還未看清眼前的景色,倏然被一隻白色的手擋住了視線。“幹什麽?”感受出這是白手套,那麽大約是山羊在捂他眼睛。山羊說:“不可視神顏。”“神顏?”殷弦月不解,“我的臉就不是神顏了嗎?”考慮到神顏目前在互聯網還有絕色美人的意思,所以殷弦月說完這句話後感覺不太好意思,又補充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也是神。”山羊無奈地笑笑:“我的建議是,身在別人的地盤,就遵守別人的規矩。”“我接受你的建議。”片刻後,山羊的手放了下來,殷弦月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黃沙、狂風、風中飛舞的鴕鳥毛、獅身羊麵像、高聳入雲的方尖碑……人們因充沛的日曬而棕黃的皮膚,無論男女,都帶著濃墨重彩的妝容。他們所在的位置,能看見遙遠的金字塔,此時太陽將將要西沉,鋪灑下的光,儼然讓尼羅河成了一條黃金河流。而古埃及人認為,神明的血是金色。殷弦月看得恍神了片刻:“古埃及。”“歡迎來到第十九世王朝。”山羊掌心向上,宛如介紹博物館裏的藝術品,“古埃及最繁盛、最強大的年代。”第十九世王朝……殷弦月思索良久,才在大腦裏翻出它代表著什麽。圖坦卡蒙?拉美西斯?這裏是尼羅河東岸一個很矮的小山丘,偶爾有穿著長裙的女人,或僅在腰間圍一條短裙的男人路過此地。有些會向他們投來怪異的目光,殷弦月起先覺得是自己的人種和膚色讓他們奇怪,畢竟埃及沒有經曆過民族清洗,古代埃及人的血統,延續到了現代埃及人身上。不過很快,殷弦月就明白了原因……“好熱。”殷弦月身上還穿著龍池的防風大衣。畢竟兩分鍾前他還處在十二月末的冬季,眼下毒辣的太陽懸在天邊,而另一邊不遠處的廟宇前,有人在向爐子裏撒灰。古埃及人認為,祈禱時向火爐中撒灰,使其冒煙,能夠距離神明更加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