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終於見到你了,我還以為我會死!”“爹!爹!爹!您還活著!”一瞬間,之前熱血沸騰的隊伍瞬間陷入了見到親人的喜悅之中。也有人沒能見到自己的親人,得到死訊後泣不成聲。“那裏每個病人陛下都讓人盡力救治了,但是……唉……”活下來的人安慰道。“我知道,是他們沒撐過去。”說完,淚水已經從失去親人的難民眼中流了下來,以往發生瘟疫,還生者能有一半便值得百姓磕頭感謝,如今活了七成人,他們又怎麽會怨陛下和醫者。“他們的屍體都燒成了灰,隨著青煙登入了西方極樂世界,明日之後便會通知家屬領取骨灰。”原本他們是不同意官府火化他們親人的,然而在醫者當著他們的麵把兔子和屍體放了一段時間,兔子快速死亡。接著寺廟裏的和尚又出來說僧人圓寂後皆是用火焚燒,這樣靈魂會隨著青煙登入極樂世界。這樣,他們才同意了這樣的做法。在歡喜和悲傷之後,從病區出來的百姓看著他們家的孩子問道:“對了,你們來這裏做什麽?”一時間,眾人愣住。玄甲軍營地之中,盧家家主見玄甲軍對皇帳的守衛銳減,於是立刻帶著臨江王衝進了營地。他們一臉興奮,口中大念中書侍郎寫下的檄文,怒斥蕭馴陸拾弄權,隱瞞陛下和攝政王的死訊,秘不發喪,要重蹈趙高李斯之禍,妄圖斷大昱之國祚。一時之間,兵戈之聲大作,留守的玄甲軍雙拳難敵四手,不由節節敗退。盧家家主見此不由心中大喜,連忙帶著著臨江王往皇帳衝。然而下一刻,一隻飛箭從帳篷□□出,帶著火盆直擊臨江王座下寶馬,驚得馬掙脫了韁繩四處踩踏,臨江王也被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與此同時,帳篷的門簾被風吹開,眾人以為已經死了的攝政王蕭衍手持強弓立於門前。“怎麽會?”因驚馬跌倒在地的盧家家主看著好端端的攝政王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在此時,不知藏在何處的玄甲軍們突然顯現了身形,一時之間,形式大變,在有著豐富經驗的正規軍手下,那些由世家奴仆和臨江王親衛軍構成了叛軍簡直不堪一擊。濃烈的火焰下,盧家家主震愣地看著麵前的這一切,一切的籌謀都好像變成了笑話。突然,同為主謀的中書侍郎大聲道:“陛下呢!陛下呢!你們把陛下怎麽樣了!蕭衍,你是想謀朝篡位!”即便是在這個關頭,中書侍郎依舊在垂死掙紮,寄希望於姬昭已經病逝。話音落下,姬昭從軍帳中走出,身著華服的昳麗少年站在火光下,眉眼帶著咄咄逼人的冷豔,看身形似乎比在長安更加清瘦,然而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勢比以前更加威嚴更加冷銳,隱隱有了先帝的模樣。隻見,那被傳病逝的年幼帝王勾起殷紅的嘴唇笑著開口問道:“朕沒死,諸位是不是很遺憾?”那一刻,盧家家主四人血液都是冷的,姬昭的出現將他們的所有希望擊碎,被拉來的臨江王更是嚇得直接跪下。“朕問你們,明火執仗闖朕軍營可是要謀反!”第八十一章 夏日的夜風夾雜著燥熱的氣息, 然而被玄甲銳士按著跪在地上的世家官員從血都骨頭都是冷的。帝王的麵容明豔如丹彤,臉上卻帶著輕蔑的笑容,仿佛從一開始他就將一切掌握於手中, 他們走的每一步都像被他算計在掌心中。一時間,麵前豔勝桃李的少年帝王居然與城府極深擅長權術的先帝重合起來。這個被他們從一開始就不當回事的年輕帝王, 原來是一匹凶狠的餓狼,當他把尖利的牙齒刺向世家鉗製住他們血管的時候, 他們才恍然驚覺, 養在先帝身邊, 由先帝親自教養的孩子,即便性情暴戾行事莽撞,那也不是他們能夠輕視的!或許, 姬昭從一開始表現出的莽撞隨性就是用來迷惑他們的。而就在他們全部落網的時候,蕭馴帶著沒有參與這件事的官員們匆匆趕來。“臣等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眾人看見眼前一幕紛紛跪下請罪。謝丞相在請罪的同時,眼底情緒變化, 驚訝於小皇帝和攝政王絲毫未傷, 同時慶幸自己隻是拉攏了蕭馴,並沒有做其它多餘的事情。和謝丞相同為一黨的官員也紛紛在心中鬆了一口氣, 現在便是他們替陛下發揮作用要求嚴懲這些亂臣賊子!姬昭看著跪在地上神色各異的眾人笑了起來:“免禮, 朕恕你們無罪。”“多謝陛下。”在趕來護駕的眾人起身之後, 禮部尚書當即隨著姬昭的心意開始怒斥以盧家家主為首的世家官員。“陛下,此等亂臣賊子擾亂民心散布謠言, 甚至妄圖帶兵衝進陛下營帳意圖謀反, 簡直就是罪不容誅!還請陛下勿要以一己私情包庇他們的家人。”話音落下, 被按在地上的世家官員們對其怒目而視。姬昭笑了起來,這是提醒他, 這些人做過的事一定要上升到他們的家人。謝丞相則是不緊不慢地出聲道:“陛下,按照我朝律例,謀反者誅九族!”姬昭坐在蕭馴抬來的椅子上單手支頤看著眼前的這群人,玩九族消消樂嗎?此時,被馬踩傷胳膊的臨江王跪在地上大聲呼喊道:“陛下明鑒!臣出現在此地皆是受人蒙騙!”謀反失敗,臨江王立刻試圖撇清關係,少不得引來世家官員的怒目而視。出現在這裏,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想要繼承皇位的心思嗎?更別說謀反的人中還有你帶來的親兵!於是,姬昭看著軟弱無能的臨江王哭哭啼啼地將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講述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他真的一點都沒有肖想皇位的意思,都是他們出言蒙騙,讓他以為蕭小將軍和陸統領秘不發喪,妄圖顛覆大昱朝政,他是為了祖宗基業才帶兵前來的。“陛下,臣真的是冤枉的!”臨江王痛哭流涕,就差抱著姬昭大腿哀嚎。“嘖。”姬昭表情嫌棄,“朕相信王叔是無辜的,不過,做了就是做了。”臨江王聽見姬昭說相信自己是無辜的時候不由麵露喜色,然而在“不過”二字出現後他的心又重新提起來。隻見姬昭不近人情地說道:“褫奪臨江王爵位,命其看守皇陵。”這個命令一出,臨江王徹底癱倒在地,他這輩子都要守在皇陵旁了。姬昭擺手,壓著臨江王的玄甲銳士立刻將其拖下去關了起來。接著姬昭看向剩下的四人,並不著急定他們的罪名,隻道:“夏丞相何在?”“臣在。”夏世安從人群中站出來道。自從鎮南王謀反一事敗露之後,夏家的生死徹底被握在了姬昭手中,夏世安每次聽見姬昭叫自己他都心驚膽戰。姬昭看著跪著的人冷聲道:“由你去查抄這些人的住所和行李,看看還有沒有與此事相關的人。”“是!”夏世安不敢耽擱,立刻帶著錦衣衛領命而去。首先查抄的便是盧家家主的住處,此刻的盧夫人還未入睡,聽見一群人的腳步聲便立刻站了起來,未曾想剛一打開門自己和侍女便被衝進來的錦衣衛擒住。隨後走進來的夏世安揮手道:“給我抄!”“夏世安你敢!”作為盧家主母的盧夫人當即嗬斥道。夏家不過是一個暴發戶罷了,憑什麽敢動他的東西!夏世安冷哼一聲道:“盧修謀反被抓,你們盧家已經到頭了。”說完,夏世安便吩咐錦衣衛道:“不必對她們客氣。”話音落下,那群錦衣衛便粗暴地將他們帶來的東西翻了一個底朝天。在他們翻到一個箱籠的時候,盧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大人,請看。”錦衣衛立刻將兩個紮著銀針貼著布條的娃娃遞到了夏世安的麵前。當夏世安看清上麵的布條寫著什麽的時候,當即嚇了個半死。巫蠱!“全部帶走,去見陛下!”說完,夏世安便讓錦衣衛帶著巫蠱娃娃去見姬昭。營帳這邊,眾人見夏世安不到一刻鍾便去而複返心中不由疑惑,未等姬昭開口出聲詢問,夏世安便拿出兩個巫蠱娃娃呈上道:“陛下,請看。”那一刻,姬昭的瞳孔劇烈顫動,手不由握緊了椅子的把手,憤怒讓他的氣血不由上湧。有人在咒蕭楚之去死!一想到這裏並不是一個無神的世界,姬昭就害怕到顫抖,萬一蕭衍就是因此而死的呢!“陛下,別怕。”蕭衍輕語,用隻有他們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蕭衍再一次站在了他的身後,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體溫透過衣料傳達到姬昭身上,讓姬昭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於是,姬昭閉目,再一次睜開眼睛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隻有一片寒冰。“此事重大,還請陛下裁決。”夏世安彎著腰說道。但凡巫蠱之禍必定伴隨著血流成河,牽連幾萬人,上至皇室公卿,下至普通百姓,沒有一個人可以逃脫。在場人看見夏世安呈上的巫蠱娃娃時,心仿佛被人狠狠捏住,喘不過氣。他們的頭頂上仿佛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陰霾,隨時可能刮上一場腥風血雨。姬昭當然知道巫蠱會帶來什麽樣的災禍,一旦他繼續深究下去,朝中之人或許為了自保,或許為了打擊政敵,他們會互相舉報攀咬,誰也無法置身事外,牽連數萬人。他不是瘋子,他還有人性,在釀成不可挽回的災禍之前就此打住比較好。於是姬昭扔下了手中的巫蠱娃娃道:“拿去焚毀了。”說罷,姬昭再一次看向跪在地上的盧家人,他緩慢地開口道:“盧家,誅九族。”話音落下,盧夫人發瘋了一般妄圖撲向姬昭。“給我死!你給我死!”沒有等她嚷上幾句,玄甲銳士立刻堵住了她的嘴將其拖了下去。“至於其他人……”姬昭掃了一眼剩下三人冷聲道,“滿門抄斬,其餘旁係流放邊關。”“若是還有其它與此事相關之人,便由夏世安處理。”叮囑完畢,姬昭拂袖離去。群臣見此立刻恭送:“恭送陛下!”回到營帳之後,姬昭發現自己寬大衣袖下的雙手顫得厲害,來到這個世界至今,他還是第一次對人生殺奪予。這樣可怕的權力,如今便握在他的手上。“昭昭。”蕭衍繞過帳篷看向了背對著他的少年。“蕭楚之。”姬昭嘴唇輕顫,“我害怕。”他害怕他變得不像自己,害怕自己在權力的侵蝕下變得麵目全非。明明他是為了求生在告訴自己,他就是小皇帝,可是當他真正變得和小皇帝一樣時,他卻開始變得抗拒。下一刻,姬昭撲進蕭衍的懷裏,撞了蕭衍滿懷。這是他唯一感覺到安全的地方,可是他卻不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