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孩子被小皇帝打傷了臉,自己被謝檀書那賤人降了身上誥命的等級, 她已經許久不敢出現在人前了。唯一出席一次宮中的宴會還要被那些世家貴婦譏諷嘲笑,說她不知道謝家長子有鳳凰命,低級官員的夫人也敢給她臉色看。謝盛看向自己的夫人,他又何嚐不是, 陛下從他手中分走相權後, 又大力壓製他在寒門之中的聲望,如今他也不是當初貴不可言的謝丞相了。接著, 謝夫人又抱怨道:“那該死的謝檀書居然把家中的錢財全部帶走了, 說是拿去賑災, 怕是收進了自己的腰包,現在別說入冬的衣服還沒有著落, 就連兒子的藥錢我都要發愁。”謝盛聽見謝夫人的抱怨隻覺得心煩意亂, 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不說明他的失敗, 然而謝盛卻不想承認,他厭煩地推開了喋喋不休的謝夫人走進了自己的書房。“別來煩我!”謝盛沒好氣地說道。謝夫人被謝盛推得一個踉蹌, 然後猛地抬頭哭著罵道:“謝盛,你怎麽這麽沒有良心,當年你說要娶我,要給我好日子,甚至不惜氣死自己剛剛生產完不久的妻子。如今,你便是這麽對我的?”書房裏的謝盛不理會謝夫人哭嚷叫罵,他隻覺得身心疲憊。自己看不起的大兒子逐漸手握大權,而且看陛下對謝檀書的重視,他完全是把謝檀書當丞相陪葬,隻要時機一到,謝檀書立刻就能頂替他。而他,一顆被那對父子厭煩的棋子,自然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先帝那一手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好把戲玩得極好,作為先帝親自教養出來的皇帝,他不信姬昭會給他一個好下場。就在此時,謝盛的門窗忽然響動。“什麽人!”被聲音驚醒的謝盛出聲嗬道。下一刻,女子的身形顯露,黑色的頭發微微卷曲,身上掛著南夷族風格的銀飾,太陽月亮與星辰的紋樣大麵積出現在她身上的銀飾上。“南夷人。”謝盛警惕地看向對麵的女子。“見過謝丞相。”女子將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身上的銀飾也隨之輕輕作響,“在下是南夷的祭司塗月,特來請謝丞相與我們合作。”謝盛聞言立刻問道:“長安中那首流傳的童謠是你們散播的!?”“正是。”塗月點頭。謝盛凝住呼吸,他看向麵前的女人道:“為何找我?”塗月看著謝盛道:“自然是因為丞相是可以合作之人。”說著,塗月注視著謝盛道:“丞相難道就不想將你們大昱的皇帝換下來嗎?”謝盛聞言喉結滾動,衣袖下的雙拳不由握緊。“那你們憑什麽讓別人信陛下不是先帝親子,該不會隻憑那幾句謠言吧。”謝盛冷笑著說道。若是沒有實際證據,攝政王手中的利刃不是說笑的。“自然。”塗月握著手中月亮形狀的匕首道,“我南夷族從未有女子離開過部族,長安城外的天雲山中又怎麽會生出一個有著我南夷族特征的嬰兒?”當年大昱與南夷交戰,女子皆在後方,部族中的女子從未與大昱人接觸過,也沒有女子離開過部落,更別說瞞著眾人生子。“而且,夏太後也願意幫我們作證你們大昱人的皇帝血脈不純。”塗月笑著說道。“你們居然能把手伸到長樂宮中!”謝盛心中驚駭。塗月冷笑,南夷恨死了大昱的先帝,為了複仇自然有人潛入宮中,和那位被軟禁起來的太後傳遞消息自然是依靠對方抄寫的經書,每一張寫了字的紙如何擺放,普通人並不會注意,隻要將這些紙按照順序擺放,根據上麵的字便有了不同的意思。也是靠著這一點,夏太後和南夷人想出了這個辦法。夏太後想在死前惡心姬昭,南夷族想攪亂大昱的朝堂,雙方一拍即合。至於她們選中的揭發此事的人選便是如今門庭冷落不複往昔的謝丞相,沒有一個人在經曆了權力帶來的滋潤後能夠離開權力。曾經在先帝朝風光鼎盛如今被排擠在權力中心外麵的謝盛,就是他們最好的人選。“可是……”謝盛仍有疑慮。“謝丞相怕什麽,一切我們都準備好了。”塗月低語帶著誘惑人心的魅力。謝盛不由想到了自己的未來,最後深吸一口氣道:“我答應了。”他,總是要為自己搏上一搏的。長安城中,那首杜鵑兒的童謠越傳越廣,整個長安之中都充斥著無盡的流言蜚語。“你聽說了嗎?陛下不是先帝親生的。”“什麽?怎麽可能,那先帝怎麽會把皇位傳給陛下?”“鳩占鵲巢唄,有人把真正的小太子換走了,換了個南夷族的嬰兒。”“這……難怪陛下是卷發。”“可是……俺還是喜歡現在這個皇帝,我不想換皇帝。”眾人聞言哄笑而去,誰在意一個灰頭土臉猶如乞丐的人說的話。眾人明裏暗裏都議論著姬昭的身世,就連世家聽到這些流言蜚語都忍不住想要動搖,理智告訴他們,狡猾精明的先帝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親生兒子,但是流言又讓他們聯想翩翩。然而小皇帝和攝政王聯手給世家的教訓實在是太痛了,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皇宮之中,陸拾一臉著急地走進蕭衍處理政務的宮室,並且四處查看,走到蕭衍很前後又小心翼翼問道:“陛下不在這兒吧?”蕭衍皺眉:“陛下精神不好,已經在正殿休息了。”陸拾鬆了一口氣,然後看著蕭衍道:“難得殿下沒有陪在陛下身邊。”蕭衍看著陸拾問道:“何事?”陸拾立刻將長安城的流言和那首流傳甚廣的童謠說給了蕭衍。“現在無數人議論陛下的身世,說陛下並非皇室血脈。”陸拾吐出了一口起看向蕭衍。果然,蕭衍的眉頭緊緊皺起,神色也冷了下來。“這事陛下還不知道。”陸拾小聲道,“我已經派人查過謠言的來源了,那群人行蹤藏得很好。”“朝中可有心思浮動的人?”蕭衍問道。“暫時沒有,世家官員基本都閉門謝客。”說著陸拾笑了起來,“都被陛下和您教訓乖了。”世家出身的那群人聽見什麽重病啊要死了什麽的整個人都會害怕,恨不得將關係撇得越幹淨越好。蕭衍神色依舊不太好看:“這件事盡快處理了,不能讓昭昭知道。”說罷,蕭衍起身披著鬥篷往宣室殿正殿走去。宣室正殿中,光線昏暗,博山爐中點著安神的熏香,層層紗帳後躺著正在潛睡的少年。蕭衍伸手撥開簾子便看見姬昭略帶困倦地睜開了雙眼,他立刻輕聲問道:“是我吵醒你了?”姬昭搖了搖頭,他看著蕭衍道:“蕭楚之,我什麽時候才能好啊?”藥喝了一碗又一碗,可是始終不見效。如今北離四分五裂,諸王不敢叛亂,世家不敢起異心,民生尚可,似乎大昱山河破碎的結果正在往另一個方向轉變。可是,他卻病了,一直不見好。蕭衍伸手摸了摸姬昭的頭道:“我已經打聽到了梅鶴先生的消息了,他在北離五皇子的王帳下效力,我的人已經去了,第一場雪落下之前一定將他北離帶回來。”“好。”姬昭握住蕭衍的手指,“明日讓我如上朝吧,一直不出現,怕是那群人又不安分。”蕭衍看著榻上的姬昭,少年似乎又瘦了許多,整個人宛如易碎的瓷器。說完話,姬昭又咳嗽了起來,趴在蕭衍懷裏咳了許久才重新睡了過去。第二天一早,姬昭便早起上朝,時隔一月再次見到群臣,姬昭沒有多餘的心思與這群人算計,隻想快去結束這場朝會。然而,位列百官之首的丞相卻是突然站出來道:“陛下,長安城中流言四起,言您鳩占鵲巢,並非皇室血脈!”“鳩占鵲巢”四個字瞬間在姬昭的頭海裏炸開,那一刻,姬昭從穿越到現在一根被緊繃的弦被人扯斷。他心中所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都被人道出,失去小皇帝身份的他將會失去蕭衍。於是,他驚慌失措地看向站在下麵的蕭衍。第八十九章 “一派胡言!”被謝丞相的大膽驚得鴉雀無聲的朝堂之上, 響起的是蕭衍冷厲的嗬斥之聲,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手中象牙做成的笏板時不由用力收緊,看向謝盛的目光之中帶著森冷的殺意。長安之中流言四起, 矛頭直指姬昭。姬昭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蕭衍本就不想提及此事, 讓他費神,然而今日作為丞相的謝盛卻是在早朝之上將此事挑明, 讓姬昭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麵對此事。而被蕭衍盯住的謝盛隻覺得自己骨血在一瞬間凍徹, 整個人僵在了原地。然而, 謝盛微微勾動衣袖之下的手指,讓身體不再僵硬之後便重重俯下身對著姬昭道:“陛下,此事事關重大, 甚至會動搖國本,還請陛下明鑒。”此刻,坐在皇位上的姬昭已經從巨大的驚慌之中緩了過來,然而衣袖之下微微握緊的手卻昭示著他心中並不平靜。鳩占鵲巢的是他的靈魂, 卻不是原主, 若是質疑原主的血脈,這些人是想錯了。但是姬昭依舊忍不住去看向蕭衍, 對方這麽維護他, 是因為他身上的血脈嗎?這般想著, 姬昭垂下了眼眸壓著嗓音道:“謝丞相這般說,是要朕自證清白麽?”語氣低沉, 壓抑著戾氣與怒火, 在場的群臣紛紛低下了頭顱。說完, 姬昭抬眸,漆黑的眼眸中帶著清列的光芒, 眉眼微抬之間帶出了幾分嘲諷。“臣不敢。”謝盛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這般說道。說完,謝盛便有些懊惱,他明明可以借此機會要求姬昭自證,然後在把塗月給他的人證物證拿出來坐實姬昭並非皇家血脈。於是,眾人看著那身穿袞服的華貴少年神色傲慢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道:“要朕自證,你算什麽東西?”話音落下,姬昭目光一利,雖然他不知道這些傳言究竟是哪裏來的,但是自證無疑是最蠢的法子。隻見謝丞相抬起頭看向生得一頭微卷長發的少年,眉眼深邃而又精致,皆不是大昱人的特征。於是,他大膽地道:“臣懷疑陛下並非皇室血脈!”“好大的膽子,竟敢質疑陛下!”陸拾當即嗬斥道。一旁的群臣驚愕地看向謝盛,這老家夥是被人下了降頭了嗎?若是當今並非先帝血脈,以先帝的自私自利,早就該在孩子出生的時候就殺了他,輪得到謝盛質疑嗎?隻見謝盛激動地說道:“陛下身世疑點重重,陛下生母更是從未出現,而陛下長相與南夷族相似,長安之中更是流言四起,言陛下鳩占鵲巢,真正的先帝血脈流落民間!如果陛下無法自證!那臣就來證明,總比大昱天下落到一個外族手中好!”謝盛語氣義憤填膺,一副為了維護皇室正統的大我無私模樣,雙眸更是直視皇位之上的姬昭。群臣瞪大眼睛看向謝盛,就連謝盛的同黨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是在逼陛下!除非手裏有足夠的證據或者權力,這麽做簡直就是在自尋死路。這也就是,世家聽見長安城中的流言蜚語卻遲遲不肯行動的緣故。“放肆!”姬昭身旁的福公公高聲嗬斥道。他陪伴在先帝身邊多年,更是一手將姬昭帶大,怎麽會允許有人質疑姬昭的身世。“臣絕非放肆,隻不過是為了維護大昱皇室正統。”謝盛看向福公公,他一字一句問道,“敢問福公公,您跟在先帝身邊多年,寸步不離,可知道先帝是和哪個女子生了陛下?”“這……”福公公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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