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是江淇,許家的種種都與她再無關係,”齊讓緩緩道,“而且她久在北關,多年來見多了北奚人侵擾邊鎮、欺淩百姓,早已對他們恨之入骨,許勵為一己私欲,竟私通外族,即使是生身父親,做下這樣的錯事,依著阿瞳的脾性,也是不會包容的,更別提早在許勵為了權勢利益將獨女送進皇城時,她們的父女情意便已經斷了。”“道理是都明白的,但總也會是難過的吧,到底也曾是自己的骨肉至親,”齊子元沉默了一瞬,而後又開了口,“借著周濟桓案,我讓人改了連坐之法,所以等此事料理完,應該也不會牽扯太多許家人進來,至於真的參與其中的,不管是依據大梁律法,還是我自己的本意,都不會再姑息。”“人活在世,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阿瞳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你秉公處置,便已是對她的尊重,”齊讓說完,思緒微轉,沉吟著開口,“許勵既已入彀,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齊子元沉默了一瞬,抬頭看向齊讓:“我打算用完午膳後便啟程回皇城。”“午膳後?”齊讓難得訝異了一瞬,目光不自覺地就看向齊子元右臂,“你還傷著,怎麽這麽匆忙?”“許勵前腳離開,我後腳就回皇城,這樣不就更顯得我是被他說動的嗎?”齊子元緩緩道,“越匆忙,就越顯得我想對江家動手的迫不及待,這餌料便越逼真。”“倒也好,”齊讓想了想,便明白了齊子元的意思,“那便你獨自回去,我在行宮再休養幾日,等得了江家的消息再回。”“我也是這麽想的,果然皇兄懂我,”齊子元笑了一聲,看著身邊的齊讓,又不由自主地生起了一點惆悵,“做戲要做全套,要‘整頓’江家,就不好再和皇兄像以前那樣了。”“隻是表麵上不一樣,實際上不會有任何變化,”齊讓說著話,聲音輕了幾分,忍不住囑咐道,“回去要小心手臂,按時換藥,不緊要的朝務不用急著處理。”“知道啦,”齊子元應了一聲,明明是他自己提議要做的局,此刻卻怎麽想都覺得委屈,眼巴巴地看了齊讓一會,撇了撇嘴,“皇兄也要照顧好身體,不要成日裏坐在書案前,既勞神又傷眼睛……我會讓阿咬和江公子替我看著你的。”齊讓點了點頭,滿眼的笑意裏卻藏著難以言明的失落。雖然百般不情願,但既已開了局,也沒有再停下的道理,所以一起用過午膳後,齊子元便真的坐上了回程的馬車。來的時候是和齊讓一起,回程卻隻剩下自己,又想起回到都城要處理和麵對的種種事端,和難以忍受的酷熱,對著車窗外和來時一樣的風景,再沒了欣賞的興致,被午後溫熱的風吹到臉上的時候,齊子元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馬車角落裏坐著已經隨著顛簸不自覺打起嗬欠的陳敬,聽見這聲歎息立時清醒過來,抬眼上下地打量齊子元,語氣緊張:“陛下這是怎麽了,可是傷口又疼了,奴婢讓人吩咐太醫在仁明殿候著吧?”“傷口沒事,江公子的藥好用的很,用不著折騰太醫的,”齊子元趴在車窗上,語氣低落,“就是好不容易離開皇城,還沒待上幾天就要回去了,說好了要去圍場也沒來得及。”“陛下傷了手臂,現在也不方便去圍場,過幾日就是太後生辰了,本也要回去,”陳敬勸慰道,“等給太後過了生辰,料理完當下的事,陛下的手傷也該好了,到時候再回行宮好生住上一段時間也更安心。”“到時候……”齊子元垂下眼簾,看著馬車碾過路麵留下的車轍印,聲音飄忽,“到時候這朝局變成什麽樣,朕人在哪裏,誰又說得準呢。”“陛下怎麽突然悲觀起來了?”陳敬微怔,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齊子元的神情,“陛下運籌帷幄,又有太上皇相助,自然是能化解當下的事端,保朝局穩定,江山穩固。”“當下的事端自是能夠解決的,朕倒不是憂心這個,至於其他的……”齊子元托著下頜自己思考了一會,再回過頭的時候,方才麵上那屢憂慮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語氣也更堅定起來,“找人替朕去京兆府傳個話,讓孫朝天黑前來一趟仁明殿,朕有要事與他相商。”“天黑前?”陳敬順著向車外看了一眼,本想說按著現在的速度,回到皇城也差不多要天黑了,不如好好歇息一日的好,但瞧見齊子元的樣子,便又把話咽了回去,應了聲,“奴婢這就去辦。”第九十一章 一路顛簸勞頓,終於回到皇城的時候已是黃昏。夕陽西下,餘暉籠罩著整個皇城,讓本就巍峨華麗的宮殿更顯金碧輝煌。白日的炙熱還沒消散,難得興起的晚風也是熱的,讓扶著陳敬手臂從馬車上下來的齊子元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早知道這麽快就要回來,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去,因為有了對比,山間的清涼讓這都城的酷熱變得愈發難以忍受起來。“陛下,”見齊子元站在馬車下望著仁明殿的匾額久久沉默,陳敬適時地開口提醒道,“孫大人已經到了,正候在外殿。”“朕這就過去,”齊子元回過神來,“讓膳食局備些清涼解暑的吃食送來。”陳敬應了聲:“奴婢這就去。”因著齊子元要回來,仁明殿內早早地備好了冰鑒,倒讓本該悶熱的殿內比室外還涼上幾分。孫朝到了已經有一會,正端坐在椅上捧著內侍奉上的茶盞心不在焉地喝著。聽見殿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立時抬起頭來,而後就瞧見一身淺色小袖袍衫的年輕皇帝腳步匆匆地進到殿內來。幾日的休養讓齊子元氣色好了許多,連坐了幾個時辰的馬車,麵上也不見絲毫的疲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已經許久不見的元氣,唯有右臂包裹起來的傷處和這一身格格不入,顯得格外礙眼。孫朝放下茶盞,起身施了禮,再抬頭時,目光不自覺地就停在齊子元的右臂,眉頭微微皺起,語帶擔憂:“前日聽說陛下在龍首山遭遇刺客,還受了傷,現在可好些了?”“那刺客出現的突然,所以不小心劃了個口子,不要緊,”齊子元在椅上坐下,示意孫朝也落座,“天氣炎熱,還要你專門來一趟,辛苦了。”“陛下前腳從龍首山回來,後腳就召臣而來,必是有要事,”孫朝坐回椅上,“而且,就算陛下今日不召臣,臣本也打算到龍首山去探望陛下,也把這幾日的事稟報一二。”“這幾日的事……”齊子元單手接過陳敬遞來的茶盞,略沉吟了片刻,知道陳敬識時務地帶著一旁伺候的內侍退了下去,才開了口,“周濟桓的案子?”“是,”孫朝點了點頭,“因要結案,這幾日臣一直在整理周濟桓案相關的卷宗,從一些周府下人的供詞裏,又發現了一些周濟桓過往做下的事,其中大都是任外官時所做,類似私占土地、收受錢財之類,已經按照供詞去追查相關人員,卻有一件臣心存困惑,所以想著來向陛下稟奏。”“你既然想著來專門找朕,就不會是小事,”齊子元放下茶盞,凝神看著孫朝,“但說無妨。”“去年八月,周濟桓府裏的一個長隨奉命將一對不知身份的老夫婦送出了都城,安置在城外幾十裏的一個村子裏,並且每隔十日過去送一次錢糧,直至陛下繼位。”孫朝輕聲道,“臣派人去那村子裏查過,那對老夫婦在陛下繼位後的第二日,因為意外失火,死在了那間房子裏。”“又是意外失火……”聽見這四個字,齊子元立時就想起了許戎的父母,不由閉了閉眼,“這對老夫婦的身份查到了嗎?”“臣派人去查過,這對老夫婦本是安州人士,多年前為逃水患而來到都城,因為沒有土地,以做苦力為生,此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身份,所以臣又讓人去查了他們的子女親眷,”孫朝回道,“他們膝下本有三子兩女,逃難時不幸夭亡了一子一女,所以到達都城之後,為了糊口,便將不足十歲的二子送進了皇城。”齊子元隱隱地聽出了些許疑慮,微皺眉頭,問道:“然後呢,這二子人在哪裏?”“早幾年一直在皇城內,都是做些繁重的粗活,後來便托了些關係,求了當時的內侍總管,”孫朝道,“調去了行宮。”“行宮?”齊子元微微睜大了眼睛,“那他人現在……”“當日太上皇在行宮中毒後,因一時查不出凶手,行宮內所有有嫌疑者,都被送往了大理寺,”孫朝回道,“其中有幾個因為經受不住嚴刑拷打,先後死在了大理寺獄中,其中就包括了那位。”“這麽巧又死了,”齊子元搖了搖頭,皺著眉頭仔細回想著孫朝剛剛的話,“回想起來去年八月差不多是皇兄中毒的時候,而朕登基那日也正是謀害皇兄的所謂幕後指使伏法的日子,所以你的意思是……”“臣隻是心存疑惑,覺得實在是巧合,”孫朝猶豫了一下,坦誠回道,“此事關係緊要,臣不敢妄下斷言……而且,陛下也說了,太上皇被投毒一案早已結案,凶手秦遠也已伏法。”“秦遠被皇兄遣回原籍已有多年,又何必突然對皇兄發難,歸根結底,他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齊子元垂下眼簾,一眨不眨地看著地磚上的紋路,思緒發散,“所以是周濟桓買通了那個內侍給皇兄下了毒,條件是厚待他的雙親,卻在秦遠‘歸案’之後悄悄處置了那對老夫婦,將所有的痕跡都掩藏的一幹二淨。又或者,不止周濟桓?”孫朝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瞪圓了眼睛:“陛下的意思是……”“朕先前一直想不明白,周濟桓服毒自盡,僅是為了不死在朕手裏嗎?當時我們並無十足的證據證明宋清的死與他有關,若再有周家在朝中斡旋,僅憑著構陷宋清一事,根本不足以要他的命,”齊子元說著話,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桌案,“但若是周家並不想保他呢?當時因為周濟桓不肯招認,朕執意去挖他的陳年舊事,若順著查下去一定會查得比今日還深,說不定就會查到周家頭上,謀害一國之君……”說到這兒,他抬起頭看向孫朝,語氣篤定起來:“所以那一日周潛出現,並不是真的關心周濟桓,反而是給他的一個訊號,一個周家放棄了他的訊號。”饒是孫朝經曆了種種或繁複或凶險的案件,此刻也不由沉默,好半天才開口:“那若真是如此,陛下打算如何,謀害一國之君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周家必定會無比小心,而且就算真的查出了罪證,陛下……”說著話,他的聲音低了幾分,語氣誠懇,“且不論太後的存在,周家畢竟是累積了數百年的世家,牽扯著不知多少人的利益,即使是陛下,輕易也難動得了他們。”“朕也沒想過要動周家,”齊子元說著話,慢慢地握緊了拳頭,“朕隻想著犯錯之人能得到應得的懲罰。”孫朝一滯,猶疑著開了口:“那……”“此事如何處置朕還要再想想,但是先查一查倒也無妨,”齊子元垂下眼簾思索了一會,抬頭看向孫朝,“除了此事,周濟桓案處置的如何?”“事關宋清案的所有周濟桓的罪證、供詞等一應提交給了大理寺和刑部複核,涉案之人皆已按律判處,待大理寺和刑部確認無疑後,便可徹底結案,”孫朝回道,“周府其他確認與案子無關的人,已經按照陛下的意願,盡悉釋放,由著他們去自尋出路了。”“好,”齊子元說完,不知想到什麽,突然又問道,“周濟桓的家眷呢?”“家眷?”孫朝愣了一下,才回道,“陛下,周濟桓並無妻室,後宅裏隻有一位太後昔日的貼身侍女負責周府的瑣碎家事,臣仔細查過,這個侍女隻負責周濟桓的飲食起居,對其他事端一無所知,便一並釋放了。”“這樣……朕也好向母後交待了,”齊子元輕輕點了點頭,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麵色也正常了許多,“此案到了今日,也算了結了,這段時日,實在是辛苦了。”“本就是臣的職責所在,而且,能夠讓周濟桓歸案,還宋大人一個清白,也算是了了臣的一樁心事,”孫朝聲音低了幾分,“不然等宋大人下葬,臣都無顏去他的墳前奉香。”“宋清人已不在,自是沒辦法再謝你了,”齊子元說著話,突然起身,朝著孫朝深深一揖,“朕卻實在是該謝你的。”“陛下不可!如此便是折煞臣了,”孫朝急忙也跟著站起身來,幾步上前扶住齊子元的手臂,“陛下還帶著傷,怎可如此!”“不這樣,朕也不知道還能如何表達心底的謝意了,”齊子元直起身子,彎著眼睛露出一點笑意,“朕在這朝中可用之人並不多,能有孫大人如此殫精竭慮不辭辛勞地幫著查清此案,實在是朕的幸運。”孫朝沉默了一瞬,而後躬身朝著齊子元也深深施了一禮:“能遇到陛下這樣的國君,是天下子民和大梁江山的福澤。”“若能如此,朕倒是死也能瞑目了,”齊子元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扶起孫朝,一雙眼睛安靜地看著他,“朕倒是還有一件事關天下子民和大梁江山的事要勞煩你。”第九十二章 不出半日,孫朝被任為安撫使,即日趕赴北關察治奸宄、巡查邊境的消息傳遍了前朝後宮,毫不意外的,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其實江家在北關多年,手握重兵,根基深厚,又是太上皇齊讓的母族,新帝對其打壓並不是什麽讓人意外的事兒。早在齊子元初繼位時,朝中就不少人揣測甚至獻過策,但齊子元不僅毫無動作,甚至還和太上皇齊讓愈發的親近起來。群臣不解,卻也樂得這種安穩,倒是沒想到他會在剛費盡周章處置了周濟桓的時候突然有了這樣的舉措,讓人很難不聯想到前幾日那樁和北關沾了些關聯的刺殺案。朝中不乏聰明人,捋清了前因後果之後,心中逐漸有了判斷——歸根到底,刺殺案隻是個由頭,到底與江家有沒有關聯也不好說,毋庸置疑的是齊子元確確實實是要對江家動手了。仔細想想倒也能夠理解,初繼位時朝局不穩,驀地動手不僅動機太過明顯,江家也未必沒有防範,經曆了這大半年的時間,看起來一無所知的小皇帝已經逐漸在朝中立了足,又趕上有了發作的由頭,江家若是沒有不臣之心,總要吃些啞巴虧,若是有不臣之心,更顯得小皇帝師出有名。但這朝局怕是再難安穩下去了。朝臣們心中所想齊子元心中也能猜到個大概,卻渾不在意,下了旨意後便以養傷為由,拒絕了一切覲見,從早到晚歇在仁明殿裏,除了一些事關緊要不得不批閱的奏折,其餘朝政一概不理,或是讀書或是睡覺,又或者什麽都不做,隻坐在殿門前的樹蔭下聽著蟬鳴鳥叫安靜地發呆。卻是他自穿越以來,難得地享受到的閑暇,但這閑暇也沒能持續太久,因為沒幾天就到了周太後的生辰。自那日匆匆忙忙地跟著齊讓去了龍首山,母子倆便再不曾見過麵,回到皇城雖也有幾日,齊子元卻隻是遣人去慈安殿送了些東西,以養傷為借口一直不曾上門探望——他還不知道要怎麽麵對周太後,不管是周濟桓突如其來的死,還是自己占據的這具身體那見不得光的身世。但終究是不可能一直逃避的。因著周太後不喜熱鬧,便取消了生辰這日的宴筵,改為了去淨塵寺奉香——發生了如此多的事端後,周太後還願意去這淨塵寺,齊子元其實是意外的,但他承諾在先,更重要的是,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為周太後做些什麽。淨塵寺在都城城郊的山裏,路途不算遙遠,卻也要耗費些時辰。去奉香總不好到的太晚,因而天還未亮,齊子元就被任勞任怨的陳敬從睡夢中叫醒。好不容易休養了幾日驀地又過回了這種天不亮就起床的日子,齊子元分外不適,耷拉著眼皮在床榻邊坐了許久才終於找回了一點意識,一邊打著嗬欠,一邊朝著陳敬問道:“朕那幅字裱好了嗎?”“自是裱好了的,”陳敬說著,從書案上拿過一個細長的盒子,“奴婢正打算拿給陛下看看呢。”“看就算了,那字寫成什麽德行朕心裏有數,”齊子元抽了抽鼻子,語氣無奈,“原想著在行宮這幾日讓皇兄抽空指點一下,結果傷了手臂,隻能從過往的字裏挑這麽一幅,也不知道母後會不會嫌棄。”“奴婢不怎麽識字也看得出來陛下的字跡進步極大,連太傅都近段時日都不再逼著陛下練字了,”陳敬將盒子收好,示意身後的內侍將梳洗用的東西端進來,“這字是陛下的心意,太後不僅不會嫌棄,一定會喜歡的很。”“喜不喜歡的……”齊子元輕輕搖了搖頭,“朕隻希望她能開心點就好了。”作為齊子元的貼身內侍,陳敬對他的心思了解的很,聞言立時開口道:“瞧見陛下太後就會開心了。”“這皇城裏的事兒若是這麽簡單就好了,”齊子元撇了撇嘴,伸了個懶腰,“朕還是先洗漱吧。”用微涼的水洗了臉,齊子元整個清醒了不少,換上了尚衣局送來的新衣,還專門替自己選了一支青玉的簪子,站在銅鏡前仔仔細細地察看。“還是難得見到陛下這麽在意自己的衣飾,”陳敬將齊子元挑選的玉佩替他佩戴好,直起身子將人整個打量了一遍,“這衣料還是太後先前定下的,陛下穿著果然合適。”“朕也是想著這個,才專門選了這身,”齊子元低著頭檢查了一下衣襟,又問道,“皇兄回來了嗎?”“剛奴婢得了信,說是太上皇決定直接從行宮去淨塵寺,”陳敬回道,“就不回皇城了。”“這樣也好,依著現在的形勢,就是回來了也不好再同車出發,”齊子元說著話,垂下眼簾,聲音也低了幾分,“算起來,都好幾天沒見到皇兄了,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好好說幾句話。”“太上皇雖不同去淨塵寺,總還是要一同從淨塵寺回皇城的,”眼見齊子元有些失落,陳敬也不由感慨,“奴婢也希望此事早些過去……陛下這幾日雖然難得清閑,卻還是不如在行宮裏和太上皇一起的時候自在。”“皇兄在的時候,朕總是心安的,”最後理了理衣擺,齊子元借著銅鏡將自己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走吧。”馬車正候在仁明殿外,接上齊子元後,在皇城裏轉了一圈,來到了慈安殿。齊子元下了馬車,還沒來得及整理衣袍上的褶皺,就看見周太後扶著侍女的手緩緩走了出來。回想起來也不算很多日未見,齊子元卻莫名湧起了一股生疏感,直到看著周太後走到近前,目光一如往日般溫和卻又含了幾分關切,才回過神一般行了一禮:“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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