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蓉沒有理她,“皇後娘娘—”


    “你住嘴,”胡姨娘撲在她身上,雙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臂,咬牙道,“你竟敢對我陽奉陰違......”


    場麵有些失控。


    誰料向來沉靜的葉青蓉用了力氣,一把將她推開。


    “現在是在皇後娘娘麵前,你以為你能和在家一樣對我耍威風麽?”


    葉流錦突然有些好奇分家後的這些日子,這對母女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把她壓到一旁去,”她指著胡姨娘,“再敢胡亂開口,先張嘴二十。”


    自有人進來將胡姨娘從葉青蓉身邊拖開。


    “你起來說話吧。”葉流錦說道。


    “不,”葉青蓉跪著一動不動,麵色凜然,“今日前來,已是冒昧,還請皇後娘娘讓我把話說完。”


    葉流錦點頭示意她繼續。


    葉青蓉抿了抿唇,目光瞥向被兩個嬤嬤扭著站在一旁的胡姨娘。


    胡姨娘見她看了過來,眼睛瞬時蓄滿淚水,麵容淒慘的對她搖頭。


    葉青蓉的最後一絲掙紮消失殆盡。


    她抬起頭來,“一則請皇後娘娘將姨娘送到她的兒子身邊,二則請皇後娘娘允許我嫁給國公府親兵統領衛戍。”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將你姨娘送走我尚可理解,”葉流錦困惑的看著她,“嫁給衛戍是什麽道理?”


    胡姨娘再也無法冷靜,齜牙欲裂,“你胡言亂語什麽!咱們說好了今日來求皇後娘娘,是讓她允許你哥哥回京,你......”


    葉流錦一個眼神過去了,帶著冷冽的鋒芒。


    周身的氣勢竟嚇得胡姨娘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上下不得。


    押著她的嬤嬤早就反應過來,掏出手帕塞著她的嘴,讓她再也不能發出一句。


    葉青蓉還跪在地上,破碎無奈。


    不過很快她又挺直了胸膛,“從府裏分出去後,是三叔幫著置辦了如今的宅子,府裏每個月也給我們孤兒寡母送去了銀子,還有粗使下人,日子過得不艱難。”


    “有一回也不知怎麽的,是衛戍來送的銀子,”葉青蓉大大方方講述著自己與他之間的交集,“自那以後,回回都是他來送的銀子,家裏有什麽事情,他也積極,久而久之,便相熟了。”


    葉流錦問,“他可對你說過,他的心意?”


    倒不是不願意讓他們二人結為夫妻,隻是需要兩人情投意合,否則又是一對怨偶。


    “沒有說過,”葉青蓉說,“可我知道他的心思,他隻是不敢說。”


    那樣一個人,對著她總是羞澀又笨拙,口口聲聲還是“姑娘”。


    就算被姨娘嫌棄,也從不見怒色,忍著白眼把她們容身的地方守得好好的。


    “皇後娘娘若是不信,傳他來問問就是了。”


    葉流錦若有所思,“青蓉,他說好聽了,是國公府的親兵,可說難聽了,那就是國公府的下人,而你曾是國公府的姑娘,你若想嫁其他人,我也會答應你,你應當知道,二房的事情我並未遷怒於你。”


    “人總要往前看才對,我若困在過去,這日子就活不下去了,”葉青蓉目中噙著笑意,“知道您沒有遷怒,否則我和姨娘豈會還活在世上。”


    她一直都知道,二姐姐是個愛憎分明的人。


    “我想嫁給他,是真心的。”


    “哪怕他一直隻是個下人?”


    “是。”


    胡姨娘不知道從哪裏生出的力氣,吐出塞在嘴裏的帕子,聲音尖銳,“我不同意這門婚事,你是主子,他是下人,你怎麽能這樣自甘墮落,品行不堪!”


    “皇後娘娘恕罪。”兩個嬤嬤也沒想到竟讓她掙脫了,邊請罪邊讓想禁錮住她。


    “能讓我與她說幾句麽?”葉青蓉眼底劃過漣漪。


    葉流錦抬手製止。


    “你在家中怎麽和我說的?說來求見皇後娘娘讓你哥哥回來,早知道你是存了這樣的心思,我甘願在家一根繩子勒死你,省的得你這個白眼狼這樣的不孝順!”胡姨娘狀若瘋癲。


    葉青蓉微微一笑,“你那麽想見你的兒子,我就讓皇後娘娘送你去他身邊,遂了你的心願,也是不孝麽?”


    “府裏送來的銀子,你全部拿走不留半分給我,衣服珠釵我可以不要,但你還想將我的書籍都賣掉,還有你想我嫁的人家,你敢說不是貪圖聘禮?你攢那麽多銀子不就是想補貼給你的兒子麽?可惜啊,你不知道他身在何處,那我便成全你,這怎麽能說不孝呢?”


    胡姨娘麵色陡變,她的確隔三岔五的在葉青蓉耳邊嘮叨她的兒子。


    可她是希望葉青蓉去求葉流錦讓她的兒子回來。


    又不是讓她一起和兒子去外麵受苦。


    “那你也不能自輕自賤,嫁給一個下人!”胡姨娘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要站不住了。


    “姨娘怕是忘了,你我早就不是國公府的人了,住在那宅子裏,若不是他時常照看,我們孤兒寡母的處境隻怕會比現在難上一萬倍。”


    “城南的李老爺不是說了要娶你麽,他府上富足,定不會讓你過苦日子!”胡姨娘抱著最後一絲希冀。


    葉青蓉冷笑,“他前頭剛死了夫人,家中十幾房姨娘,虧你說得出口!”


    “那還有國子監的朱大人,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官人。”


    “他是衝著我與國公府的那點血緣關係來的,等她娶了我,必然是要我去求皇後娘娘、去求郡主,幫他謀前程,一旦我拒絕,你覺得我還會有好日子過麽?”


    “那你跟著衛戍,就有好日子過麽!”胡姨娘歇斯底裏。


    “四方小院,衣暖飯飽,柴米油鹽醬醋茶,足矣。”


    胡姨娘搖頭,不可置信,“你瘋了,你瘋了。”


    “好,”葉流錦出聲,“待我問過衛戍,他若願意,我為你們賜婚。”


    她看向麵容呆滯的的胡姨娘,聲音沉了幾分,“我會把她送到她兒子身邊,從此,你搬回國公府來住吧。”


    葉青蓉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多謝皇後娘娘,隻是分家了就是分家了,沒有再回來的道理。”


    “青蓉,你恨我麽?”葉流錦起身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前。


    “不恨。”


    “為什麽?”


    “做錯了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就算我父親還在,我的日子,也不會比今日好,說不定我就被迫嫁給了城南的李老爺,或者是國子監的朱大人。”


    葉流錦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目光對上的一瞬,葉流錦湊近她低聲道,“往後,你會越來越好的。”


    她輕輕拍了拍葉青蓉的手,一笑如春風拂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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