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麽?”赫連烽揚眉。“我來了。”賀雁南垂眸複又抬起,“一會兒把牛肉和銷魂酒都讓給我?”“那可不行。”赫連烽下意識道,等說完才反應過來,低頭笑出了聲,“逸歌,你可真是”“哦?”賀雁南笑著上前一步,與他並肩。“讓我開心。”赫連烽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賀雁南側頭看去,看到他上揚的嘴角和燦若熾陽的雙眼,仿佛能融化寒冬冰雪。“坐。”赫連烽將火爐安放在亭中,亭子一下暖和了起來。兩雙筷子,兩個酒杯。賀雁南提起酒壺,為杯中倒入美酒,“這次阿烽若是一杯倒了,我可沒有老板娘那般力氣。”赫連烽舉杯的手頓了一秒,“不如我們去床上喝?”賞雪煮酒縱然別有風情,榻上對飲也不錯。畢竟,他要是在這個天氣在外麵睡一晚,第二天能不能起來就不知道了。床上?賀雁南抬眸看向赫連烽,眼中情意似編織成密不透風的網,朝他撲過來,讓他幾乎不能呼吸。赫連烽挪開眼,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榻上對飲,他第二天能不能起來就不知道了。賀雁南眼中露出笑意,也低頭飲酒。醇厚的酒液在舌尖溢開,酒氣衝上額頭,帶來微醺的醉意。隻是與上次不同,醇厚的澀味過後口中竟然泛著幾分甜,縈繞在心頭,沉沉落了下去。他抬眸看向赫連烽,發現赫連烽眼中也有著一絲驚奇。“甜。”“甜!”兩人同時說道。銷魂引,消愁酒,愁緒越多,醉得越快。若是沒有愁,便會品到這酒本身的甜意。銷魂引居然是甜酒做的,這誰能想到呢?他如今雖大仇未報,但已見著終點,更何況還有逸歌,已是苦盡甘來。他笑著再給自己倒了一杯飲下,“七娘真是厲害。”“的確厲害。”賀雁南從他手中拿過酒,給自己也斟上一杯,慢慢喝著,邊喝邊夾了一筷子牛肉喂入嘴中。赫連烽也不甘示弱,放下酒加入了搶牛肉大戰中來。筷子與筷子在鍋中相觸、交叉。兩人一姿勢高雅,一舉動豪邁,與這雪景相印成趣。不一會兒,銷魂引就被喝光了,兩人對視一眼,都沒醉意。赫連烽笑著起身,從院中的梅樹下挖出好幾壇酒,“這酒我今日剛埋下,打算埋一年的。若是你今日不來,就隻能明年的今日才能喝上了。”赫連烽左右兩手各抱兩壇酒,刀上還挑了一壇,走回亭中,“你請我喝了一次銷魂引,今晚我回請了一次,算扯平。這五壇酒記得下次請回來,三皇子殿下不會賴賬吧?”他挑著眉笑道。右手打開蓋子,酒香就撲了出來,醉人心脾,的確是好酒。“自然,我下次請你喝梨花醉和美人臉。”賀雁南將酒杯遞過去,讓赫連烽倒酒。“這五壇酒梨花醉就抵了,我要是多喝了你的美人臉,豈不是下下次還要請回來?”赫連烽倒滿酒,舉著酒壇喝了一口,故意問道。“自然。”賀雁南頷首,麵色平淡。兩人對視十秒,都忍不住笑了。下次再下次,永遠沒有盡頭最好。酒杯和酒壇相碰,意趣盎然。一杯酒下腹,辛辣的味道衝得賀雁南直咳嗽,他掩著嘴,壓低咳嗽聲,卻愈顯難受。赫連烽伸手為他撫氣,溫暖的內力熟練地在他體內運轉著。好半會兒,賀雁南緩過氣來才發現渾身都暖洋洋的。他掀開一壇酒,給自己倒了一杯,“這酒叫什麽?”赫連烽笑著看著他手中細巧的酒杯,仰頭灌了一口,“英雄煞。”賀雁南察覺到他的視線,淡然地舉起手中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我給凱旋的英雄準備了賀禮。”赫連烽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一旁石凳上放著的包裹,站起身,長刀一伸,勾了過來,邊拆邊問,“是什麽?”“情詩。”赫連烽手一抖,包著木盒的布掉在地上,從木盒底部飛出一張信紙壓在木盒底部遲遲未被發現,又短暫地貼住木盒被一起裝入包裹的信紙。赫連烽伸手一撈,就看到了紙上的“情詩”。臉“騰”地一下紅了。賀雁南也看到了那浸至紙背的字跡,蹙起眉,他不是將這張紙扔入銅盆中燒了嗎?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逸歌他真的有那麽……赫連烽看了賀雁南清俊似仙的麵容一眼,突地低頭笑了起來。他笑著仰頭灌了一口酒,被灌入口中的酒嗆到,忍不住咳嗽起來,咳嗽著咳嗽著又笑起來。他坐在桌上,低著頭,笑著咳著看著賀雁南,寬厚的身影完全將賀雁南籠罩,金色的眸中跳著躍動的燭光。賀雁南握住他的胳膊,抬眸看他,清澈的湖中泛起層層漣漪,有陰影自湖底浮現。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砰砰砰!”敲門聲響起。“何事?”赫連烽聲音沙啞地說。“太子殿下賞了十個美人給您。”第24章 江湖篇:成為我的刀(二十四)十個美人?賀雁南看向赫連烽。赫連烽低咳了一聲,察覺到賀雁南的目光,心中驀地升起一抹心虛,感覺自己像新婚當夜被紅顏知己找上門來的紈絝子弟,這紅顏知己還不止一個。現在這個“紈絝子弟”還不得不拋棄新婚妻子去陪紅顏知己。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赫連烽以指沾酒,剛寫下“躲”字的一撇,手指突地被握住。賀雁南的手指插入他的指尖,與他十指交握,將他的手壓在冰涼的石桌上。仿佛那晚……赫連烽頓住。門外的呼吸聲仿佛一下子離他遠去。賀雁南借著這個力度站起身,然後手鬆開,溫潤的手指自熾熱修長的指間抽出,端起屬於他的碗筷酒杯木盒向院中正房走去。赫連烽鬆了口氣,跳下桌站直身體正要向門口走,突然僵了下。站在原地調息了一會兒由上而下的邪火,才繼續向前走去。他皺著眉打開門。門外,一身殺氣的烏夜身後立著滿臉笑容的阿祿,阿祿身後跟著十個各抱著琵琶古琴等樂器、拿著小巧團扇身姿嫋娜的女子。阿祿見他打量著這幾個女子,上前一步為他介紹,“殿下特意從陛下賞賜的官妓中挑了十個最好的,不管是才還是色,都是獨一份的。不知赫連將軍可還滿意?”“多謝殿下。”赫連烽對著阿祿行禮。阿祿笑著躲開,“奴才可受不起將軍的禮。既然將軍滿意,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寒夜漫漫,將軍何必獨醉?品美酒佳肴,賞雪中曼舞,也別有一番樂趣。”“自然。”赫連烽和阿祿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那就不打擾將軍了。”阿祿行過禮,提著燈籠登上馬車。馬車“咕嚕嚕”走遠,清雅的樂聲在耳邊響起,赫連烽轉頭一看,見烏夜已經將人引入了院中。九名女子各自在雪中坐好,或跪或站或盤膝而坐,另有一紅衣女子在梅樹下在雪中起舞,白雪繞著她曼妙的身姿飛舞,似成了精的梅花,灼灼耀人眼。烏夜站回他身旁,“將軍,安排好了。”赫連烽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向小亭走去,“過來。”烏夜跟上他。“坐。”赫連烽在石凳上坐下,扔了一壇酒給他,下巴點了點對麵。烏夜坐下,掀開紅蓋子,仰頭灌下半壇。他還沒開喝呢,這小子倒是動作快。赫連烽抱著酒,心中好笑,習慣了逸歌慢條斯文的動作,這一不小心被手下搶了先。他仰頭,灌下一壇酒。酒入腸中,痛快卻又不那麽痛快。兄弟對飲,美人奏樂,佳人曼舞,他想的卻滿是賀雁南。這酒喝了大半夜才停,赫連烽看著院中樂聲都凍僵了舞姿都僵硬了的美人兒,讓烏夜帶她們尋一處院子住下。“哪裏的院子合適?”被自家寨主灌了半夜,烏夜總算是知道寨主生氣了,不再自作主張。“她們平時要練習,安排稍微清靜一點的院子。”赫連烽“體貼”地說。懂了,最偏僻的院子。烏夜點頭,轉身要走。“等等。”赫連烽叫住他。烏夜轉過頭。“讓她們排一部豪邁一點的曲子,我下次要聽。”赫連烽笑著看著她們,收獲了一眾美人哀怨的眼神。懂了,沒有排練好不要出現在你眼前,他安排人去守著。烏夜點頭,帶著她們走了。赫連烽將爐火熄滅,走進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