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烽側頭,就看見一個宮女滿臉驚慌地跪在他身前。宮女去如廁, 剛出來聽見爭吵聲急匆匆地往回趕,怕出什麽事。看見鎮國公正站在門前時,咬住唇,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急忙跪下行禮, 忍不住聲音大了一點。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赫連烽再看過去的時候, 發現短短時間內,裏麵的小蘿卜頭竟然已經一個個排隊站好了。當然, 他們十分“自覺”地把小胖子擠到了最後麵。赫連烽低頭笑了一聲, 推開門,將數十個小蘿卜頭的樣子收入眼中。他們都五、六歲的樣子, 其中小胖子和華服小孩兒是最顯眼的。因為他們一個胖, 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跟在他身後的宮女見到鼻青臉腫的華服小孩兒張了張嘴, 想說什麽又顧忌到赫連烽憋回去了。“你叫什麽名字?”赫連烽問華服小孩兒。“賀景州,景王嫡子。”華服小孩兒挺起胸, 雙眼好奇地看著他。他聽過鎮國公!就是在皇帝叔叔的一群打手中最厲害的那個!景王,燕帝的兄長。“去給他找個太醫。”赫連烽笑著吩咐道。見他沒有要怪罪的意思,宮女鬆了口氣,答了聲“是”。“你呢?”赫連烽笑著看向小胖子。小胖子亮晶晶地望著他的雙眼閃出錯愕之色,隨即興奮起來,“我叫賀念歌,禦史方忘問的嫡子。我每個月月例一百兩,可以全部拿去給皇帝叔叔打仗!”月例,世家大族每個月給小孩子的零花錢。禦史方忘問的夫人是燕帝的妹妹君淩公主,怪不得這次也被送進來了。赫連烽忍不住笑出了聲,“好,我會和你皇帝叔叔說的。”“嗯,不夠我家還有。”賀念歌重重地點頭,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看樣子還真打算把自己的月例銀子全都搬來。赫連烽忍俊不禁,他轉身向外走去,迫不及待地想告訴逸歌這個傳言他很愛打仗,花了很多銀子,已經窮到要找小孩子借錢的地步了。門口,一位穿著仙鶴補子蟒袍的太監蔣可已經在候著了,見著他笑著行禮,“鎮國公。”赫連烽點頭,走出長樂殿。身後傳來蔣可略顯細長輕柔的聲音,“請各位宗子隨奴婢來。陛下喜靜、少言,但十分和善,各位宗子隻需靜靜站著,讓陛下看過你們便是。”這是和他順路?倒是緣分。赫連烽腳步不停,甚至走得更快了,得搶在他們麵前說給逸歌聽。“我也要去!”小胖子熟悉的聲音響起。接著,赫連烽又聽到了一句刻意壓低聲音的“我也要去”,語中堅決之意如出一撤。顯然是記得剛剛蔣公公說的燕帝喜靜。赫連烽頓住腳。“宗子叫什麽名字?”蔣可並未生氣,而是笑著輕聲問道。“我叫賀念歌,禦史方忘問的嫡子。”賀念歌鼓著臉,他倒是生氣了。蔣可翻了翻手中手中冊子,確定沒有賀念歌的名字,臉冷了下來,“怎麽回事?”“總管,他是君淩公主托人送進來的,說是讓他見見世麵,沒有其他意思。”一旁有人緊張地回答,說完又看向賀念歌,“我的小祖宗,不是說好了,一會兒他們去見陛下,你一個人在這兒玩兒嗎?”“我要見皇帝叔叔。”賀念歌握緊腰間的錢袋,“我要把錢給皇帝叔叔打仗。”他現在才想起自己錢袋裏有這個月剛剛發的月例,他不想等皇帝叔叔來找自己,萬一皇帝叔叔忘了呢,那不就沒錢打仗了!“奴才幫您交給陛下可好?”蔣可彎下腰,哄著他。賀念歌搖頭。“那奴才帶他們去見陛下時,轉告陛下可好?”見賀念歌猶豫,蔣可笑著說,“陛下知道您要捐銀子給他打仗,說不定一高興就單獨召見您了。”賀念歌雙眼一亮,點頭。蔣可這才站起身,看了剛剛說話的人一眼,才輕聲道,“請各位宗子隨奴婢來。”赫連烽就站在外麵看著。看著蔣可領著一眾宗室子弟走出長樂殿,看著賀念歌眼中亮晶晶的光逐漸變得暗淡。赫連烽笑著叫停蔣可,看向一個人孤零零站在殿中的賀念歌,“帶上他吧。”蔣可俯身,“是。”赫連烽點頭,他看著蔣可向賀念歌走去,彎腰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什麽,然後那雙眼睛就又亮回來了。賀念歌跟在蔣可的身後,蹦跳了幾步,又克製地停了下來,小步小步地挪著。……賀雁南看著賀念歌龐大的身軀挪進福陽殿時,笑著側頭看向身邊的赫連烽,“聽說這是你選的?”“他說要把自己的月例送給你打仗。”赫連烽將他批過的奏折接過,看了一眼,放在右側屬於即刻處理那一大類裏。給他打仗?賀雁南抬眸看了一眼赫連烽,是誰一天天想要領兵把旁邊的國家都滅了的?赫連烽視而不見,“還有。”“嗯?”“他叫賀念歌。”賀雁南眼中溢出笑意。倒是和他有緣。“你想當皇帝嗎?”賀雁南看著賀念歌,笑著問道。“不想,我要當將軍打仗的。”賀念歌搖頭,慢跑幾步跑到他身前獻上手中的錢袋,“這個給皇帝叔叔打仗。”賀雁南垂眸看向他手中的錢袋,“不夠。”“我家裏還有。”“你家裏的也不夠。”賀雁南抬眸看向他。戰爭所耗,又豈是一家一姓能夠滿足的。賀念歌想了一下,將錢袋放在他身前的桌上,“皇帝叔叔你等著,我回去找母親。”君淩公主是怎麽養出這麽個活寶的?賀雁南點頭,“好。”賀念歌轉身出去,在即將跨出門的時候,沒忍住蹦了兩步。赫連烽笑著搖搖頭,低頭見賀雁南在一張紙上圈紅了他的名字,旁邊還有幾個圈上了紅圈的名字,“他想當將軍。”“君淩公主不是想讓他見見世麵嗎?當不上也無妨,我會妥善安排他們的。何況,以後的事,說不準。”賀雁南抬眸,“你想收他為徒?”赫連烽沉默片刻,“……他太胖了。”他們對視一眼,皆忍不住笑出聲來。“才五歲。”賀雁南將紙合上放在一邊,笑著拿過一本未批改的奏折。“我五歲的時候已經開始紮馬步了。”赫連烽也拿過一本折子,關於黎民百姓的放左側左上,關於吏治貪腐的放在左側左下,嫌得沒事幹罵人的放在左側右上,各地災害的放在左側右下。待賀雁南一本本看過,赫連烽再將他們根據賀雁南的批語分別放在右側的即刻處理、稍緩處理,壓底不發的折子中。“阿連自小便非同凡響。”賀雁南笑著在一封盡說廢話的奏折上劃下一把大叉。赫連烽接過奏折,見到大叉直接放入右側壓底不發的折子中,“逸歌呢?”賀雁南再拿過一本折子,“我五歲的時候最愛冬日正午在院中曬著太陽睡覺。”小時候他的身體,隻能支撐他在冬日正午陽光正好的時候在院中坐著曬會兒太陽。“逸歌自小便與眾不同。”賀雁南的筆微頓了一下,抬眸看向赫連烽。赫連烽十分地坦然,似睜著眼說瞎話的不是他一樣。“嗯。”賀雁南垂眸,應了他的誇獎。他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想當皇帝的。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隻除了一件事他抬眸看向赫連烽,他會和他白頭到老。第35章 江湖篇:成為我的刀(番外2)大燕新曆50年。白雲山。燕武帝的陵墓挖掘已經進行到最後關頭了, 許多人覺都不睡連夜蹲守大燕考勤組的直播間,隻為見證這曆史性的一幕燕武帝的主墓室開啟。燕武帝在學術界爭議很大,這種爭議來自於他一邊燒了上一任皇帝燕明帝那段史書和起居注, 一邊瘋狂往自己的史書裏加燕明帝鎮國公君臣相和開闊疆土的豐功偉績這種割裂行為。再加上有諸多史實考證燕武帝並非燕明帝親子, 更是引發了無數曆史學家、心理學家、考古學家、文學家從各個角度對燕武帝的複雜情感進行了分析。但始終沒有一種論點能夠得到所有人的認同, 因為沒有證據。燕武帝為何要燒燕明帝時期的史書成為了曆史的上千古未解之謎。而如今, 這一千古未解之謎或許就要隨著燕武帝主墓室的開啟被解開了!這怎麽能不讓眾八卦星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呢?黑暗的直播間中,眾考古學家正在順著黑暗的甬道前進,隻靠手中微弱的燈光照明。一道門出現在了眾人麵前。這道門十分樸素, 隻有一個特點大、特別大。【這門, 是皇帝的主墓室門?之前發掘的景王的陵墓都能比這豪華吧?】【燕武帝,你快起來, 你被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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