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行人隻有段霖心情尚可,其他兩個都想著如何叫對方先跑出去,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啦。…………盛京。七皇子和小郡王雙雙葬身火海,永靖帝一天之內接連失去親子和最疼寵的外甥,下令大理寺同刑部共同審查。起初沒人認為此事是蓄意謀害,畢竟有誰能膽大包天至此呢?故而諭旨一下,大小官員都愁眉苦臉,隻當皇帝悲痛過度不肯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定要人給出個說法。本來打著實在不成便拉個替罪羊的主意,然而仵作驗屍之時,竟發現兩具屍首的口鼻間煙灰痕跡極少。若是活活燒死,呼喊逃亡間鼻腔之內定然存留大量煙灰。此番情形,倒像是先取人性命,再偽造成投身火海的模樣……與此同時,永靖帝派人將段霖的寢宮翻了個底朝天,最終找到把沒來得及帶走的長命鎖。段桓將長命鎖拿在手中細細翻看,又請來長公主辨認。這是雲渺出生之際他叫人打的,上頭的八個字也是親自取就,如何會不認識。隻是這東西早就丟失十幾年,當初翻遍了整個公主府都尋不到。段霖比雲渺都尚且小半歲,如何見過這把長命鎖,又是從何處得來?第41章 案頭奏折堆積。永靖帝細細翻看刑部呈上來的折子, 對那二人的生死已心中有數,多日懸心吊膽終在此刻稍稍安定。且不說皇子郡王出行,零零總總跟著多少人看護。即便是歹人謀害,何必得手後再放一把火。毀屍滅跡?並非沒有可能, 隻是有些多此一舉罷了。再者派去的探子回報, 兩處距離隔得實在有些遠, 他其實並不能確定當日那兩人就是小郡王同七皇子。放火多半是為毀人麵容迷惑仵作。若是劫持,可卻沒有收到任何威脅同隻詞片語。不能打草驚蛇,且要從細枝末節處下手細細查探, 其中定有蹊蹺。……臨江城接連幾日陰雨綿綿,春風細雨晝連夜, 柳綠桃紅迷人眼。迷蒙煙雨浸濕整條巷子, 青苔順著白壁青瓦蔓延至最裏間的一處院落。這裏是段霖從牙行找人物色的宅子。小地方到底不比盛京, 隨便扔塊磚頭都能砸到幾個進士郎。不過二百兩銀子, 便在處好地段買了個四進的清淨院子。一對燕子停在鉤簾處,彼此呢喃著小心翼翼向屋內探腦袋。雲渺正斜倚在靠窗的美人榻上,手中捧著個話本子瞧得津津有味,滿頭烏發都被揉亂成一團流雲。時不時嘴巴寂寞,就伸手從旁邊的白瓷碟中捏一小塊桃花酥慢慢嚼, 愜意的不得了。“小郡王!”長生不過轉頭去沏壺茶,回來就瞧見雲渺把身上一層薄薄錦被踢開到旁邊, 連海棠花窗都大開著吹風。這哪裏是吃糕點, 說是咽冷風還差不多。“雖說這處氣候比盛京暖些,卻也不能晾著肚子吹冷風,若是受了風寒您又要受罪。”長生雖然眉宇間總是陰陰鬱鬱, 卻生了副秀氣的書生模樣。分明年紀也不大,此刻卻頗為老成地歎口氣把窗戶合上, 又上前將小主子裹得嚴嚴實實像隻春卷。“別擔心,不會有什麽事的。”雲渺笑得眉眼彎彎。他才知曉聯盟規定不準宿主有自殺行為,所以任務完成前絕不會因為心疾死掉的。至於生病嘛,開啟痛覺屏蔽就好啦。可長生無法理解這番言論,隻當小郡王灰心喪氣連自己身體都不顧,正要勸阻一二時,對方卻仰起雪白脖頸纏著人問道:“長生,你念過書嗎,認不認字?”“……認識一些,奴才進宮前家裏也請過先生。”長生沒想到小郡王突然問起他的事情,一時間慌亂,從模糊而遙遠的記憶中搜腸刮肚,羞赧低頭幹巴巴道:“不過隻背了些《千字文》、《千家詩》什麽的,呃,還有《算學啟蒙》。”“哇,認字還會算賬,已經很厲害了!”雲渺很是捧場地拍拍手,讓長生恨不得鑽入地縫去,不過心裏也跟著開心就是了。“小郡王您也要好好吃飯。隻要找到機會去官府,定會有人救您回去的。”話雖這麽說,長生心中也知曉有些難處。畢竟僅憑一張嘴說自己是天潢貴胄,任誰看起來都像瘋子。雲渺不明白為什麽總有人要他好好吃飯,他最近吃飽睡睡飽吃,臉都圓潤了一圈。不過他也沒有拂長生的好意,而是從懷裏費勁地掏出張皺巴巴的銀票,獻寶似的遞過去。“這是我問段霖要的!足足有一千兩呢。要是有機會逃跑,你也不用回宮做奴才了,可以開個小鋪子自己當老板呢。”自以為安排好“後事”,雲渺喜滋滋地重新躺回軟榻上,把話本子塞給長生。隨後合上眼睫乖乖巧巧窩在被子裏,撒嬌道:“你讀給我聽吧,一直看好累的。待會兒換我給你讀。”長生捏著手中還帶些體溫的銀票,沉默良久,一直到雲渺忍不住睜開眼睛扯他袖子方才回過神。“好,奴才讀給您聽。”……段霖進來時,隔著珠簾一眼瞧見美人榻上的雲渺。對方一雙桃花眼半睜半眯,整個人似睡似醒,懶懶散散像隻春困的貓臥在軟榻上。抻懶腰時白嫩腳心從錦被中伸出,粉白腳趾花瓣似的蜷縮又一下子收回去。段霖站在門外靜靜看了一會,心情奇異地愉悅起來。離京後他沒有一刻後悔過,哪怕雲渺總是當著奴才的麵扇他一巴掌,對他橫眉冷對也沒有。畢竟他將別人好吃好喝供著的貓給偷回了家,被不痛不癢撓幾爪子是應當的。雲渺雖有個小毛病,就是沒長性見一個愛一個。但這偶爾也算好事,畢竟當舊人忘得快、新人甩不掉時,他就隻能愛自己。就算永遠不肯信任他提防他,這些都無妨。誰說同床共枕就要永不背棄?興許雲渺時刻在枕下放著把匕首,預備何時給他心口一刀。但那是對方的錯嗎?他不也要整日盯著雲渺,防著他逃跑?這樣的日子自有一番趣味兒,習慣了就什麽都好。……“我瞧外頭那剛出生的嬰兒,也不似你整日懶洋洋躺著。”段霖往日同雲渺相處時,屋中一個人都不讓留,今日卻心情頗好並未把長生趕出去,隻專心逗弄一個人。“天氣暖了,湖裏的鴨子都還知道梳梳毛,遊兩下。你也不起來動動?”“關你什麽事!既然喜歡那湖裏的鴨子,不如跳下去和它們一塊兒遊。”雲渺這幾日已經養成套習慣。每當瞧見段霖這個討厭鬼出現,便先刺他兩句,隨後再將所需所用布置下去,和使喚不討喜的奴才一般無二。“今晚要吃杏仁冰酪,去買。”說罷雲渺便轉過身去,要長生繼續給他讀話本子。段霖平日將人看得緊,基本不會離開身邊,要采買什麽也是外頭找人,但旁的事情無所不應。隻這冰酪是用牛奶和刨冰混著糖水製成的甜品,夏日消暑偶爾吃吃還成,春寒時節他是定不肯答應的。“不若換樣東西,吃你喜歡的春餅如何?”段霖半蹲在榻旁,好聲好氣問道,然而雲渺就好似睡著般不願搭理他。他隻好將手中一直拎著的包裹塞到對方懷中,試探道:“換上衣服,我帶你出去吃好不好?你不是一直鬧著要出門。”段霖倒是未曾想過將人一直關在院子裏,不然真該憋悶壞了,那不是他的本意。聽見“出門”二字雲渺翻身坐起來,一邊拆手中包袱,一邊抬腳踹上麵前人的肩膀,故作不好惹的惡霸模樣哼哼唧唧冷笑道:“別妄想我會對你感恩戴德。我本來自由自在作什麽都成,現在答應不過賞你個臉。”段霖握住踩在自己肩頭的一隻腳,小心翼翼替人穿上羅襪,頗為受教地點點頭。不好騙是對的,雲渺應當對所有人都這樣才好。……“這些都是什麽?”雲渺解開包袱,發現裏頭是一堆羅裙頭釵,還有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之類。段霖輕斂眉目,細密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陰影,自知理虧緩緩道出理由。原來昨日的邸報上已將二人“死訊”昭告天下,似是將他們葬身火海徹底定性為意外。但在此事上段霖慎之又慎,短時間內仍決定不以真容拋頭露麵。“那憑什麽隻有我穿?”雲渺是想抓住每一個機會幫長生逃跑,但仍不服氣,抓起包袱裏的什麽籠花裙、石榴裙就朝對方臉上砸去。“我自然也要扮。”段霖安撫著炸了毛的雲渺,好久才說服對方換衣裳,趁著天色未晚早些出門。長生視線落在小主子那張漂亮的雌雄莫辨的臉上,嘴角嚅囁半晌不知說些什麽。最後上前替人梳了個百花分肖髻,簡簡單單插支銀鍍金點翠珍珠蝴蝶簪,便立刻瞧著像個未出閣的嬌俏女兒家。雲渺一直到發髻梳好才肯偷偷睜眼,快速瞧了瞧鏡子的自己,恍惚以為自己多了個雙胞胎妹妹。最後他眉心緊蹙挑挑撿撿,好不容易才從一堆大紅大紫的繁複衣裙中,找到件清雅的水綠色齊胸襦裙。也不要長生伺候,自個兒不情不願跑到屏風後頭換上。隨後四隻眼睛就一眨不眨盯著屏風,屋裏一時間靜悄悄的,隻能聽見衣物摩擦同細細風雨聲。雲渺雖然高挑些,但身負頑疾素來身形纖弱,扮成女子也不會多惹人懷疑。此刻從屏風後探出半張小臉,先齜牙咧嘴扮鬼臉作出副凶狠模樣,隨後才扭扭捏捏,胡亂扯著裙擺走出來。“看什麽看!”雲渺雪白臉頰紅霞如飛,被盯久了氣道:“再看……再看就把眼睛挖出來!”段霖和長生紛紛回過神,詭異地達成了個共識,那就是勸雲渺把帷帽戴上。嬌嬌俏俏的女兒家,行止間裙裾搖擺,輕紗披帛從肩頭隨意墜下,飄逸飛揚如春風拂柳。頭頂的帷帽並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朦朧之意反倒挑動人心。油紙傘下輕紗難掩姝色,春風解人意叫人窺到那雙桃花眼中水霧流轉,細雨打濕美人粉腮。“誒?姑娘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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