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捉拿朝廷欽犯,閑雜人等一律回避!”霎時間,周圍行人小販俱是慌慌張張離開,隻有個別大膽兒的躲在酒樓上頭往下瞧。“朝廷欽犯?”段霖回身安撫雲渺兩句,徑直從馬車上跳下來,逐步向衙役們揚起的刀尖逼近。俊美麵容上挑起一抹冷冰冰的弧度,雪白虎牙若隱若現。他神情淡漠掃視眾人一圈,好似在看螻蟻般,漫不經心道:“既有朱筆禦批,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不若直接將人拿下,再戴枷號遊街示眾如何?”“嗯?敢麽……憑你們也配!”天家供養出來的貴胄驕子,眉宇慍色一出便氣勢壓人,眸若寒星叫眾衙役不敢動作麵麵相覷。而後頭大步跑來恰巧聽到此句的賀尋更是冷汗連連,倘若沒錯,此人便是七皇子,和小郡王同樣他是一個都不能得罪的。何況聖上隻是要他們在附近州縣尋人,且說必要之時可不顧二人意願,平安送回盛京即可。但從沒有說什麽朝廷欽犯,要定罪如何如何的。“放肆!”賀尋麵上一派義正辭嚴,有些狼狽卻仍氣喘籲籲嗬斥道:“一幫蠢貨!我隻叫你們好好應接護持二位貴人,何時說過要捉拿朝廷欽犯?”衙役們怏怏收起刀。“貴人?”段霖心下已經打了好幾個轉兒,知曉永靖帝已掌握他們假死甚至路引上行跡,然而仍毫無懼色,甚至冷哼一聲。這番不言不語叫賀尋一時進退不得。恰逢此刻帷裳後探出半邊臉,一晃而過的漂亮眼睛替他解了這個尷尬。賀尋忙麵上堆笑湊上去行禮,低聲激動道:“請小郡王安。”“?!你、你叫我什麽……”雲渺原先是聽到外頭吵鬧,實在憋不住好奇心才偷偷掀開一角簾子。他信了段霖的話,南邊和盛京相距甚遠沒人認得自己。可是,為什麽會有人直接叫出自己的身份啊?雲渺當下便紅了臉,心上一片羞惱之意,唰得撂開簾子躲回馬車裏裝聾作啞,還欲蓋彌彰夾著嗓子細細弱弱喊了句:“認錯人啦!我是、是……反正不是小郡王!”剛一縮回馬車,雲渺就用雙手捂著耳朵不敢再聽外頭聲響,粉白臉頰一片滾燙,羞意要燒到心裏去。真的被認出來了嘛?明明他都抹上胭脂水粉,還戴了隻漂亮簪子。那人莫不會以為自己有什麽特殊癖好吧?愛穿女裝不夠,還要裝作肚子裏有寶寶出來騙人,先前還被抱著上馬車……討厭討厭討厭!雲渺欲哭無淚聲音都帶上嗚咽,整張臉埋在襦裙裏不敢冒頭,身上披帛徹底成了拭淚的帕子被水跡弄得濕噠噠一片。……“還看什麽?既知道我們的身份,還不去換輛大些的馬車派人護送!”賀尋不明白先前還願意同自己泛舟湖上的人,此刻怎麽理都不理人。難不成小郡王出行偏愛女子打扮,不願意讓他叫破身份?尚來不及多加思索,賀尋便被一聲冷喝驚醒,忙答應道:“是是,草民頭回見著京中貴人,一時愚鈍這便去辦。”“讓你父親,那個臨江城知州來辦。你不必再跟來!”段霖恨不得將賀尋眼珠子挖掉,既識得他們身份方才還敢那般看雲渺。若非他決意去爭那個位置,不能像往常一樣行事太過肆無忌憚,此人豈能還好端端喘著氣說話。…………賀尋被勒令不許再出現在小郡王麵前。以至於出城時,重新換上男裝變回漂亮小公子的雲渺偷偷舒口氣,對胡子一大把的知州露出個叫人受寵若驚的笑臉來。兜兜轉轉一大圈,還不是要回去。劇情雖然偏移的像是坐過山車,但在天道的用力掰正下最終還是要回到正軌嘛。不同於來時躲躲藏藏,回程的馬車舒適寬敞又華麗。身下鋪了好幾層柔軟厚實的毛毯,雲渺在上頭滾了半圈後,用手撐著臉歪頭看向身旁不緊不慢喝茶的段霖,幸災樂禍道:“哼,現在你也是欺君之罪了。回去看你怎麽向皇舅舅解釋!”自從出城後,好像短短幾瞬段霖就變了個人。之前哪怕再體貼偽裝的再好,骨子裏的惡劣性格也時不時冒頭,如今卻好像整個人悶悶的,連從雲渺口中聽到永靖帝的名字也隻是暗自握緊拳頭,奇異地失去危險性變得內斂圓滑起來。“我自有一番說辭,到時候聽完你可別哭花臉。”段霖似笑非笑,故作高深逗弄雲渺。原本他一路上打定主意暫且少招惹雲渺,然而對方主動來鬧他,便怎麽也忍不住偏頭望過去。瞧著對方那一臉可愛壞笑,雙手托腮像隻白白嫩嫩的黑芝麻湯圓兒,便決定到盛京前再惹這最後一回。“我才不會哭!”雲渺毫不猶豫反駁,“恐怕你說完就會被打入大牢,我到時候笑還來不及呢。”雖然強撐麵子這麽說,但在雲渺心裏他自己才是人人嫌棄的小可憐。同樣是欺君,自己身世暴露後要被賜毒酒,而瞧段霖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估計知道皇帝是自己親爹不會真的對他怎麽樣吧。算算時間,馬上他的身世就要暴露,從前欺負過的所有人肯定都要踩他一腳。說不定還會先關在天牢裏打他,折磨完再賜毒酒……到時候一定要提醒係統早點兒給他開痛覺屏蔽!想到自己即將人人嫌惡的悲慘生活,雲渺不由得輕咬舌尖,涎水分泌出來將唇瓣潤濕,嫣紅一片還泛著淡淡水光。第44章 駘蕩春風一夜間吹遍盛京大街小巷, 柳絮紛飛,梨花滿城。自懷一股暖香,同這馥鬱花香難分彼此的小郡王,在小心翼翼探出半邊身子朝外張望時嚇了一大跳。城門口, 烏泱泱一片人正在緩慢移動。血腥氣混雜著兵戈寒光, 駿馬嘶鳴, 叫人心中惴惴。好多兵呀。難道自己還未進宮,就要被皇帝直接抓起來了嗎?“乖乖回來坐好,小心摔著。”段霖瞧雲渺單手搖搖晃晃扶著馬車窗框, 整個人都快探出去,不由得出聲提醒道。“我想站會兒透透氣!”雲渺一對上段霖, 不由自主帶上小脾氣說話聲音都大起來。這副不論歡欣或生氣都帶著股撒嬌尾音的聲調, 在熟悉他的人聽來不啻驚雷。叫城門口騎馬行於軍前的二人俱是心神一震, 順著聲源直接抓過去。目光所及, 紅衣少年窗邊斜倚,越羅玉帶笑迎春風。為數不多露出來的肌膚白膩一片,仿若倚欄而開色清如雪的一株梨花。不是小郡王是誰?他竟沒有死!死而複生的驚喜,叫日夜兼程趕回的齊忱以為自己恍惚間出現幻覺。而秦逸則不管不顧,立刻揮鞭直上, 長刀挑開眾侍衛手中劍刃衝雲渺而去。四目相對,一驚一喜之下, 秦逸直接將心心念念的人一把拉入懷中抱緊, 試圖去確認對方究竟是死是活。哪怕真的變成鬼也無妨,他還是喜歡的。“渺渺你還活著!我就知道你不會死,我有日日夢到你……”秦逸變成了一頭餓急發狠的野狼。他將日思夜想的小郡王整個人嵌入懷中, 臉埋到對方鎖骨處一路舔舐吮吸,霎時間脖頸紅暈彌漫, 仿佛要將這副雪白皮肉吸出奶汁才肯罷休。“嗯……你、放開我!”宛如落入獅虎爪下的一朵貓薄荷,好不容易開出的小花被揉碎吃掉,雲渺感覺他的葉子也要被弄壞了。“秦逸!放開他!”一襲戎服英姿勃發,齊忱左腿迅疾利落掃過馬背,一躍而下毫不留情將沉迷於暖香中的某人甩開。唇舌間還殘留著軟綿綿的柔滑觸感,暈暈乎乎叫人上癮。秦逸在戰場叫敵軍圍住時都沒這般心慌,趔趄兩下竟直接跌坐在草地上,一時什麽都忘了。……“小郡王,真的是你……”齊忱素來沉著,然而此刻卻也止不住聲音低啞帶幾分顫抖,漆黑不見底的眸中仿若寒冰碎裂,重新染上人氣。像是對待玉器,生怕一觸即碎再也拚不起來。他小心翼翼指尖從雲渺鬢邊滑過,一直到輕輕丈量起腰間尺寸。在確定眼前人毫發無損,甚至清瘦臉頰上還稍稍多了些軟肉後,才堪堪露出自離京起第一個淺笑。“你回來的好快。”雲渺幾瞬之間被男人們搶來搶去,還又舔又摸,此刻模樣懵懵地問出句話。好快,是不是他的身世馬上就要暴露了。要結束任務了呢,是好事情。可為什麽大家好像都很擔心他的模樣?是錯覺吧,他被秦逸那個冒失鬼給嚇壞了。而且這兩個人將他傳來傳去,這個咬他那個撓他癢癢,叫停也不理會。一個個手那麽糙還帶著繭子,臉都要被揉壞掉,新衣裳也讓揉得皺巴巴快穿不住了,領口還沾著秦逸不知是口水還是淚水。小郡王此刻模樣難以言說。仿佛不堪驟雨侵襲,被雨水澆弄糜爛豔紅的海棠花。齊忱情不自禁替對方整理鬢角汗濕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