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蒼白的俊朗麵容完完全全顯露出來,五官深邃淩厲好似西域人。鼻梁高挺,劍眉濃黑,天然帶著攻擊性。尤其那雙狼似的三白眼,一錯不錯盯著人時異常凶狠,瞳孔隱隱約約泛出血色來,叫原本俊美的臉龐也平添股狠厲之氣。雲渺壓根兒想不通,這樣凶巴巴的人居然會是個軟弱的受氣包。他更沒空去想,隻以為方才那些話將對方惹惱了,現在這個家夥恩將仇報要教訓自己。羽睫不停抖動,方才還張牙舞爪跟隻小老虎似的,現在則眼尾濕潤像隻弱不禁風的奶貓。情急之下,雲渺終於想起自己已經煉氣期了,是個會術法的修士。迷迷糊糊的腦袋清明一瞬,白軟臉頰緊緊繃住冷冷望著戚潯,震懾道:“我可會法術!離我遠一點兒,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我……”戚潯短暫溫熱起來的心髒,倏地冷掉大半。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攥成拳,手背青色血管若隱若現,仿佛沒有痛覺般要將骨頭捏碎。這幅模樣讓雲渺更怕,呼吸都不穩。緊接著啪嘰幾聲,指尖便朝對方扔過去四五顆小水球。還沒鴿子蛋大的水球,第一顆砸偏落到不遠處的木香花上,花枝搖曳兩下。剩下幾顆倒是準頭不錯。水珠順著戚潯輪廓分明的側臉滴落,叫他衣襟濕掉大半瞧著狼狽不堪,然而卻莫名衝掉些血腥氣。戚潯眨眨眼睛,抖落掉睫毛上欲墜不墜的水珠。瞳孔隔著層水色,映照出麵前一臉戒備的紅衣少年。都說天地造化之妙,不可形容。可為何他眼中的萬事萬物,樁樁件件都是顛倒過來的呢?那些冠冕堂皇說著要小懲大誡,抑或不屑教誨他的人,卻像對待凶獸般不吝於下死手。然而看上去最有理由驕橫放肆的人……卻真真正正毛毛雨般的教訓,莫說造成些新傷,就連那些陳年疤痕的痛癢都比不上。……雲渺剛剛入門尚不懂得收斂靈氣,幾個小水球就把靈力耗空,氣喘籲籲。眼尾也濕漉漉泛起紅暈,舔巴兩下唇瓣莫名感到口渴。“讓你別招惹我!現在知道厲害了?”將丹藥重重往傻愣著的戚潯懷裏一塞,雲渺還賭氣似的推人一把。沒想到對方紋絲不動,自己反倒向後趔趄兩下。頓時小臉鼓成個包子,氣得半死。反倒戚潯被一把推醒,回過神來。漂亮小師弟從未幹過粗活的一雙手,柔軟白膩跟羊脂玉似的,溫熱綿軟的觸感立刻在堅硬胸膛燃起火辣辣的痛癢。……“我沒有想放過周雲,別生氣。”“我沒有想放過欺辱我的人,別生氣好嗎?”“小師弟,你不要生氣了。我沒有要放過周雲他們……凝氣丹是我自己煉的,送給你權作答謝。”“凝氣丹是我自己煉的,但還不夠好。小師弟你不要嫌棄,我以後會送你更好的。”早在將丹藥物歸原主後,雲渺便氣鼓鼓跑開了。隻留戚潯在原地,翻來覆去練習簡單的幾句話,將語序和措詞不厭其煩地換來換去。第84章 修真文中純陰之體的小師弟7問天階。自問劍宗祖師開宗之日便言明, 凡修習本派心法的親傳弟子,皆需由此入門——問心、問道、問天。宗門前九百九十九道玉階,常年溫涼如初,不為四時氣候所擾。春日熏風拂柳, 不染輕絮塵煙;冬至雪點香梅, 淡雲寒霜難落。恰如問劍宗弟子, 應經光怪陸離,曆紛雜幻象仍不改初衷。……夏月炎天。今日正值宗門選拔,大殿前的一段路上人流如潮。參與選拔的弟子多是十七八歲, 齒少氣銳,本該是有話說話憋不住半點兒的年紀。然而從問天階上來後雖個個微汗淋漓, 胸腔熱血上湧, 卻全部寡言少語緊繃著儀態。如此隻因各峰峰主還未選定弟子, 眾人不敢高聲言語, 恐在這一時半刻失了分寸,叫管事師兄姐們報上去讓未來師父不喜。“薛師兄!”一道脆若銀鈴的清甜嗓音打破緊繃氣氛,分外朝氣明媚。引得大家耐不住好奇紛紛投去目光,然而一定睛腦子便唰得空白,再難移開視線。“薛師兄, 我通過了!”銀朱色衣擺飛揚,陽光下, 烏發少年如雛鳥還巢般撲進另一個高大青年的懷裏, 隨即便開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雖說背對著旁人看不清神情,然而隻聽那賴賴唧唧快要流蜜的聲調,就知道有多會撒嬌癡纏人。“累不累?”笑意先從唇角蔓延開, 薛遠嶠攔腰將雲渺穩穩接在懷裏,細細打量眼前剛從問天階下來的人。對方白皙臉蛋兒被日頭曬得泛起紅暈, 粉撲撲的,桃花眼都蔫蔫兒地眯起來些。“還好,隻是腿有一點點酸。引氣入體之後,我體力比之前好很多呢!”雲渺下巴微揚,模樣驕矜半點兒不謙虛,抬起指尖便往臉頰灑了些細細水霧。他正對自己的水靈根新鮮呢,這兩日沒少幹用靈力洗果子、淨麵之類的事情。此刻用來消暑,薛遠嶠也是見怪不怪。“我從水鏡中瞧,還有許多人才走過一半階梯,想必渺渺名次前列。”薛遠嶠並不吝於讚揚,伸手很自然地替對方整理有些鬆散的發帶,將人哄得桃花眼亮晶晶勁兒頭十足。問天階設立之意,並非在體力上難倒眾弟子,更多的是考驗心性。若汙穢雜念少,便也同尋常台階無異。即便是褚師筠在此,也不好再說雲渺心性頑劣不佳了。“有心事?”薛遠嶠很敏銳,立刻捕捉到未來小師弟眸中的扭扭捏捏。“薛師兄……”雲渺抱著薛遠嶠的手臂蹭蹭,羽睫緩緩眨動不知在醞釀些什麽“壞心眼”。淩一發布的新任務是在新弟子麵前故意親近薛遠嶠,炫耀自己同問劍宗首徒的關係。然而現在任務完成的提示音都沒響起來,顯然是親密度還不夠。雲渺雖則私下裏會變成撒嬌精,但外人麵前向來臉皮薄。更何況,他先前便發覺周圍有很多人在看自己,此刻小臉熱騰騰的,索性破罐破摔將臉埋在薛遠嶠頸窩。他用腦袋蹭蹭對方,甕聲甕氣道:“薛師兄,你是特意在大殿前等我的嗎?”“渺渺,你……”從方才到現在,薛遠嶠的身體都是僵住的。盡管隔著層衣裳,他都能感受到掌下肌膚的綿軟溫熱。稍一低頭,便會對上那散發著甜絲絲糕點氣息的柔軟唇瓣。對方興許是渴了,紅豔豔的舌尖將其舔得覆上層水光。“薛師兄,我們是不是天下第一好?”雲渺睫毛不停抖動,覺得自己就像隻死皮賴臉的大肥貓,掛在路人脖子上強行要小魚幹吃。薛師兄肯定覺得自己很沒分寸吧。明明身為劍尊大弟子,來幫長老組織下秩序什麽的很正常,卻偏偏被他硬扯到旁的地方。還有那些新弟子,估計個個都看穿他趨炎附勢的本質,心裏暗戳戳鄙視自己呢。“渺渺是害怕嗎?”薛遠嶠聽到對方那個有些天真的問題,不由眉目軟下一瞬。離鄉背井,孤身一人來問劍宗求道,無人牽掛……和他當初的情形何其相似。皇室規矩重,哪怕幼時便被送去問劍宗學道的皇子,也已然將那套禮法刻在一言一行中。遇見雲渺之前,莫說大庭廣眾,薛遠嶠便是私底下也還從未和人舉止如此親昵。然而這種感覺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是他一直渴求卻不得的。“我們是天下第一好。而且,我是特意來等渺渺的,不可以麽?”笑意從胸腔蔓延開來,薛遠嶠摸摸懷中人的腦袋,對方這才緩緩抬起埋在頸間的小臉。“可以……”雲渺收到任務完成的消息,然而還是被對方一字一頓的回答給鬧個大紅臉,“那我下回也等你一起。”薛師兄人真好。害怕別人尷尬所以順著話說下去,估計對方還不知道自己昨天狐假虎威借他的勢吧。不像鍾翊那個壞家夥,肯定要先羞他一羞,還要說些“三歲小童都不需要人等”之類的話。……*第85章 1“鍾、鍾兄?”路遠周已經走出去一段路,偶然回頭發覺,那個一直冷著臉的同門並沒有跟上來。雖然他有些害怕對方,但仍然返回去結結巴巴提醒。“鍾兄,帶路的師兄叫咱們去朝乾殿,掌門和峰主們都在那裏等著新弟子呢。”對方沒反應,隻仿佛被釘在原地般動彈不得。然而衣袖掩蓋下,指尖因失而複得的喜悅開始止不住輕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