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間,沈懷霜的頭發被弄亂了,他昂著頭,又推了推鍾煜,低聲道:“……我真的不能再來了,昨天晚上我和你說什麽你都不聽。”鍾煜趴在他身上,低低地笑了,越笑好像越開心,他隨意地觸摸過沈懷霜的頭發,在指節上繞了兩圈,又道:“其他的我明明都依你了。再說,這件事你就不能讓讓我?”他的指節觸摸過沈懷霜的後背,又順著沈懷霜會覺得舒服的地方,輕輕重重地往下。鍾煜不意外地收獲了很多驚喜,掌下是流動的溪水,他又像晃動結滿果實的大樹,越晃,越有入心的喜悅。沈懷霜呼吸沉了,他脊背緊繃著,握過鍾煜的手。兩人掌心之下,是腰側深深淺淺的紅痕。沈懷霜又道:“碰到沒?”鍾煜嗯了一聲,他倒像是個得勝者的姿態,指尖觸上去,旋即應道:“都是我弄的。”沈懷霜一鼓作氣道:“這裏都這樣了,更不要說別處。你能明白麽?”悶笑聲忽然傳來,鍾煜趴在他身上笑了好一會兒,笑聲通過胸膛傳進了沈懷霜的耳朵裏,沈懷霜看不見鍾煜的神情,隻覺得他分明沒說錯話,可鍾煜好像在笑他,但笑聲又不像是誌得意滿的,好像多了幾份欣喜和滿足。“好。”鍾煜支起前身,被褥褪去,臂膀暴露在空氣中。他答應著,又抬手,咬破了指尖,點在沈懷霜頸側,“這事以你意願為主,我不想這件事。”鍾煜目光專注,看到那道血絲和沈懷霜融在一起,繃緊的麵色才鬆了一瞬。他勾著指節,沒理會傷處。沈懷霜抬手,掌心包裹著那段指節,觸時輕柔,血絲纏繞,又問:“為什麽落生死陣給我。”生死陣。雙方神識全然鏈接,另一方不論做什麽,生死陣都以施陣方修為、靈力為代價,保護一方平安。直至施陣者靈力耗盡。鍾煜道:“這樣以後就再無萬一。你在哪裏,我都能護你平安周全。”第127章 薄霧後的雲次日,小雲鎮的人聽說了沈懷霜要離去的消息。桐兒如聞噩耗,哭哭啼啼:“先生,誰知道你原來就是仙門的道長呢,以後沒你教書,我們怎麽辦呢?”沈懷霜被十來人圍在中間,手上懷中落滿東西,他其實也有些無奈,想到這裏,他抬頭看了鍾煜一眼。鍾煜站在寬大的馬車旁,眉頭微鎖,他卻耐心等著,眼神撞間沈懷霜後,又倏忽變了。鍾煜上前,接住了沈懷霜手裏的包裹。他手未鬆。底下有個小孩晃了晃沈懷霜的袖子。“沈先生,我可以親親你,再讓你走麽?”小孩墊腳,要在沈懷霜麵頰上落下無知的吻。鍾煜麵色一緊,拉著沈懷霜在身側,五指扣在沈懷霜腕上,冷道:“沈先生該走了。”“哇”小孩又在兩人身後大哭。鍾煜沒理會這小孩被他嚇到會如何,他一言不發地抱著沈懷霜,上了車。簾子放下,車內暗了些許。“你知道的那不過是小孩子……不能當真。”沈懷霜才開口,他的臉上氣息忽然貼近。他剛反應過來,肩上摁了隻手,攬住他的腰,朝馬車後的軟塌倒去。鍾煜抬眸掃了他一眼,又低頭在他麵頰上親了口:“怎麽能便宜了旁人。我以前都沒碰過。”沈懷霜像倒在雪堆裏,抬起頭。青絲散在雪白的軟塌上,早起才束起的玉冠又鬆散。他望著鍾煜忽然笑了。臉頰上落過吻的位置有一絲絲癢意,這點癢放大了,讓他忍不住地笑。沈懷霜微微失語:“你真是……”鍾煜又自上而下地問道:“我怎麽了?”“那我給你這個。”沈懷霜主動湊上去,唇畔擦過鍾煜唇角,輕落下去。觸碰時,他近乎要屏息才能維持冷靜,“這樣就不算便宜別人了。”吻過之後,沈懷霜後退些許,維持這麵上的平靜,把眼底的慌亂和心悸嚴嚴實實地藏了起來。他又發現,鍾煜那雙漆黑的眸子左右顧盼著,好像有無數光芒落在其中。那雙眸子在他眼前,沈懷霜細致望著,越望越入了神,隨後,他輕輕對鍾煜笑了下,指尖還沒從鍾煜唇上離開,他又摸索了兩下。鍾煜從遊離的狀態抽回了神,抓著沈懷霜手腕,欺近後低聲道:“沈懷霜,我不是聖人……你別在這裏招我。”沈懷霜漸漸斂去笑容,沒抽回手腕,答:“這也能招?”片刻,沈懷霜又道:“那我換個方式來幫你?”鍾煜長睫一動,掀起眼皮,靜靜平視著沈懷霜,沉聲反問:“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麽麽?”“知道。”沈懷霜又捧住鍾煜的臉,在青年鼻梁上落了一個吻,又一路順著向下,他又輕聲道,“雖然我也不知道怎麽又招你了,可你想要的話,我就給你。”鍾煜的聲音因為這連串的吻而變得斷斷續續,他偏過頭,呼吸了一口氣,又順著沈懷霜的那個吻往下,吻過沈懷霜的喉結、發頂。蒙上霧氣和玉色的月亮,從雲後透了出來,像剝開了白紗,半露出了原有的底色。……天邊雨幕如銀針細細落著,雨已將停。沈懷霜尚從喘息間緩過來,他從地上抬起頭,鍾煜已遞了一盞茶。“剛才都讓你別那樣,擦了就行,你又何必……”“我情願的。”沈懷霜用鼻音應了聲,眼底清明才複現,又抬眸對上了鍾煜注視他的眼睛,他由著鍾煜摩挲著他下唇,又擦去了下巴下的水痕。沈懷霜兩條修長的腿架在鍾煜膝上,膝蓋著地,天青色衣衫長長拖曳在地,像青波上的雪浪。他被鍾煜抱上去時哽阻了下,脊背挺直,神色清淡,開口時支撐了下木板:“等我們回去以後,不拘是不是侖,去哪裏都好。”鍾煜高束的馬尾垂落,箍著沈懷霜的臂膀往懷中緊收,又正色道:“這事不能慢慢來。你修為不足,我想先幫你堆上去,你交給我就好。”他和沈懷霜貼得很近,前傾身子,馬車上微微顛簸,車內空氣流通,薄塵在光下起伏。沈懷霜微詫:“就算我從頭開始也不打緊,何況修為積累也不是一夕之間就能促成。”鍾煜眉目輕輕舒展,應道:“接下來先生隻要照我說得做就是。”沈懷霜眼眸轉動,目光流轉過,他凝重地思索了會兒,腦中閃過電光火石般的一個念頭。鍾煜點了點沈懷霜的眉心,又道:“隻是用靈力灌入筋脈打開破損的通道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沈懷霜麵色微白,鍾煜湊上前緩慢地揉開了沈懷霜眉心,他笑了下,言辭卻近乎大逆不道:“先生想什麽呢。”沈懷霜一口氣堵在心底,輕斥道:“我沒有往別處想。”鍾煜牽住沈懷霜的手,在他指節上落下一個吻,又失語般笑道:“那好,在此期間,我們就不那麽做。”鍾煜又故意撓起了沈懷霜:“就問你忍不忍得住?”沈懷霜禁不起癢,他啞然笑著,又和鍾煜滾在一起,一邊躲,一邊道:“我清修那麽多年,還差這點時間。倒是你。”沈懷霜和鍾煜翻滾著,他趴在鍾煜身上,又自上朝下問道:“你呢?難道你自己想辦法麽?”鍾煜失語,沈懷霜又靠在他肩上,他們像兩隻玩累了的獸,將脖頸貼在一起,靠在一處。沈懷霜胸膛下的聲音在震,身後的手掌也拂過他的頭發。話語含著喜悅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你才舍不得。你怎麽會舍得。”鍾煜又偏過頭望著沈懷霜,眼底好像落滿了光,“我想的是,我可以當著所有人的麵,肆無忌憚地親你、抱你。我可以隨便怎麽樣你。而你也是情願的。”“先生,你知道我想和你有這樣一天有多久了麽?”無數次夢回,鍾煜最常夢到的是沈懷霜和他在空無一人的道壇上,他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先生正襟危坐、飄然端莊的姿態弄亂。道壇外風雨飄揚,蓋住了裏麵所有的聲音。簾紗重重疊疊,那些隱秘的、難以言說的東西,潮水般滾滾而出。鍾煜又道:“先生,我真的好高興。你再讓我靠一會兒吧。”沈懷霜回了神,最終,他還是因那句“高興”而鬆懈神情,沒推開身上的鍾煜。車馬在車夫的驅使下,馬蹄聲,一路前往青州邊界,一過界,靈力在兩人體內流竄。哪怕沈懷霜道體有損,靈氣漸漸充盈體內,恢複了凡體時從未有的豐沛。鍾煜下了馬車,從乾坤袖中取出核舟。黑袖翻動,核舟隨令翻動。小舟在兩人麵前放大,卻是比從前更為巍峨的高度,從前能容納兩人坐的烏篷船,被青年灌滿的靈力運載,懸浮於半空。這讓沈懷霜想起了從前從璿璣閣回侖的景象。可如今他眼前卻是一座畫舫。畫舫上牽拉屏風,有兩層之高,瓦片覆蓋在畫舫頂端,如同龍鱗覆蓋龍身,形質古樸,又見華美。驅使像畫舫這般巨大的飛行舟,修為起碼要在化神,何況鍾煜還造了能容納千人的船,如此體量,鍾煜這進益實在驚人。鍾煜道:“回萊陽,還有些東西要給先生看。”第128章 帶你回家兩人上了畫舫最頂端的樓閣,簾紗飄蕩,畫舫穩穩地載著兩人,從地麵上升空,又逐漸加速,異常快地朝侖的方向駛去。青年的靈力就像全然充沛地用不完。這畫舫不用靠靈火燃燒,全憑靈力驅動,速度如流星劃空,沈懷霜握住了身後的欄杆,朝下看去,青州縮小,連河道也變成了青絲般的窄小長度。畫舫速度近乎縮地成尺,從青州到侖地界,不消一刻鍾便要到了。沈懷霜知道鍾煜靈力暴漲,誠然有天賦、有汗水、有機緣,這些年,到底他付出多少,卻實在難以想象,從元嬰突破到化神,期間失敗,再突破,有千萬次都有可能。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元嬰突破有境界需要突破。就像企圖奪他舍的黃山朱掌門,止步於化神,元嬰遲遲無法突破,又礙於大限。走火入魔也是常事。在那三千境界中,每一個人都會見到高不可攀的危崖,從穀底攀爬到崖頂,他耗盡修為,登頂的那一刻,害怕過,卻在一瞬的害怕又被烈火一般的動力所取代。沈懷霜啟口道:“子淵,元嬰突破化神,你用了多久次?”兩人從碰麵開始,荒唐事折騰過,再把心結打開,此時真的論說起修為,話峰一變,鍾煜看向沈懷霜,自然而然答:“我沒有給自己留後路,隻此一遍,不過便從頭開始。”沈懷霜越說心口起伏越大:“不留後路是元嬰修士在大限之日,無法突破才用的破釜沉舟之招,凝聚修為也隻為登頂的一刻,你要突破不了,這一生修為就廢了……”鍾煜附身,伸出自己雙手:“你別擔心我,我現在不是完完全全地站在你麵前。”沈懷霜沉歎一聲:“你何必呢?很多事沒有如果,我甚至覺得,哪怕我沒有陪你走過那麽多事,早點察覺到你的心事,也不會到今天這一步。”鍾煜耐心看著他,撥開沈懷霜額前的頭發:“你犯不著自責,也不要去想過去無法彌補的事。我也會很自責我對你做過的事。”沈懷霜出事那天,就像一場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