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見麵是因為了父親回京述職,所以待不長久。在這不長的時間裏,他摸清了他的脾性。並不是外人所看的穩重凜然,明朗如月。他喊他兄長,眼裏卻帶著警告。不知道是鄭儀廉透查人心,還是他醉後的眼神將秘不可聞的心思變得昭然若揭。“兄長,您醉了,讓若憐送你回房吧”鄭儀廉眉眼映著庭院裏的暖色燭火,顯得格外好看,隻是看著他的眼神卻也格外冷。他怔了一下,片刻望著早已離去的修長身影,心沉甸甸的,像被堵住的風口,像被剪斷的燭線,像……後來才知那一刻的萬般悵然,名為不可得。月亮隱入雲堆,夜色更濃。他仰著頭,忍著疼,竭力克製喘息。作者有話說:謝謝大家的投票和打賞,我愛死你們了,mumamuma!第42章 小太子渾身滾燙竟燒得不省人事帝京混亂,而彼時的關外,一輛馬車已駛離涵關交界,離帝京越來越遠。就像有些東西在冥冥之中已經漸漸背道而馳,駛向更遠的方向。出交界後馬車又行了兩天出荒野,此時正繞山路。這兩天程幼燒是退了,但小臉還是病戚戚地煞白,咳嗽得也厲害,一咳嗽手抓著窗簷,削瘦的肩就抖得不成樣子。齊煜川翻開他的衣領,見鎖骨處還留著一片青紫的牙印,皺了皺眉頭,嘴賤地抱怨。“你怕是托生錯了,該是姑娘……”“你……咳咳”程幼仰頭剛要反駁就咳得撕心裂肺,額頭青筋爆出,淚泠泠的眼睛泛著紅。見他紅了眼,齊煜川服軟,兩指交叉蓋住唇,表示不再說話,轉身去給他找藥。他人是越來越瘦,肚子卻一日大似一日,有時齊煜川看他扶著肚子下馬車心不由自主地都跟著一緊。入夜,程幼喝了藥漸正要入睡,卻被一陣肅殺聲驚醒,驚慌之下想找齊煜川,卻發現齊煜川根本不再馬車裏,不假思量抱著肚子就躲到馬車角落。外麵的打鬥聲越發激烈,連著馬車都有刀劍狠狠入的刺耳聲。馬車外齊煜川大刀悍然,將偷襲的人頭顱一刀砍下,放了煙,上車將程幼抱出就匆匆向密林深處逃去。跑了一段路,齊煜川警惕似掃視四周,將驚恐不定的程幼放下,皺著眉低聲說“朝著我指的方向跑,不要回頭!”程幼緊緊扯住他的袖子,手抖得不成樣子。“我……”“快”情況緊急,齊煜川等不及他說什麽,扯開他的手也朝著相背的方向跑去。齊煜川的離開讓程幼極度不安,等到齊煜川的身影真的消失,孤立無援之下程幼也憋著一股氣撕了裙擺就跑。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他卻隻能聽到自己逐漸粗重的喘息聲。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體力不支癱倒在半人高的雜草叢中,程幼撐起手還想跑,腹部卻傳來劇烈的疼痛,他的臉刷得一白,低頭看見被血水浸濕的褲底,一動不敢動。孩子……林中有風穿過,程幼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那種恐懼。密林是攝入心魄的寂靜。他張著嘴巴卻感覺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樣。他可能被齊煜川舍棄了,畢竟他……他確實沒有什麽用。跑了一段路,意識到齊煜川可能將他當誘餌的那一刻,他確實異常憤怒,但等筋疲力盡也就釋然了。不過萍水相逢,怎麽能要求別人舍命相救。就這樣吧,就當還了當初他救的一命。大批刺客不時追尋而來,程幼坐在地上,看著惱怒異常的刺客,苦澀地笑了笑。他的命大抵如此,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被拋棄似乎也是宿命。刺客見不是要殺的人,皺了皺眉也沒猶豫舉刀就向癱坐草叢中的程幼劈去。“嗖”刀劍相接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齊煜川眉眼淩厲,手握雙刃大刀有萬夫莫開之勢。抬手間,刺客被齊煜川帶來的人射殺圍困。程幼長發披散異常狼狽,病戚戚的麵容因為一路奔跑染上緋紅更顯俊色,唇紅齒白好看得幹淨利落又摻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豔靡。“孩子……”程幼仰麵望著他,張著嘴突然嚎啕大哭。齊煜川此刻也注意到了他腿間的血跡,連忙找出隨身帶著的吊命的參丸讓他含在嘴裏,示意手底的人把刺客處理幹淨,抱著程幼就迅速脫離戰況。“齊煜川、齊煜川……”淚水浸入鬢發,程幼憑著最後一絲力氣抓住齊煜川到的手臂,感覺到生命的流逝,眼裏帶著懇求。齊煜川緊縮眉頭,一路狂奔。他懷裏的程幼慢慢闔上眼,恍惚之間進入夢境。程幼夢到他前世,前世他還住在尊儀殿,而後宮卻並非隻有他一人,如今後宮最負盛寵最盛的是姝妃。姝,柔順而好貌也,李牧首親自起封號……他麵上端得好似絲毫不在意,心底卻酸得要命,細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蹙眉問阿嬤,他和從前還一樣嗎?阿嬤大抵猜出他心中所想,與鏡中的他對視,笑容慈愛和緩半晌緩緩道“前些日子我回廣陵,遇到探花郎遊船,兩岸老少皆歎探花郎俊朗無雙,忽一外地口音的姑娘問……”“問什麽?”她的話停在這檔口讓程幼的心像貓抓一樣。“問探花郎與程府小公子比如何?”“聽到的人皆笑著答,自然不堪比”程幼不由得皺眉,卻聽桂嬤嬤話鋒忽轉。“前兩百年後,兩百年也是再尋不著比程府小公子容貌更好的人了。”鏡子中人容貌分毫未改,仍舊唇紅齒白好看得幹脆利落。聽聞此話程幼鬆了眉頭卻還是高興不起來,因為姝妃已有了三月身孕。思量至此,門外忽有侍女疾步入殿稟告,小太子宮宴後便高燒不退。他顧不得更衣,穿著常服便匆匆朝東宮去。來的路上迎麵撞上李牧首和皇後方書漣。程幼看見兩人愣了一下,未多想也顧不得行禮,轉身便入東宮。此時的東宮,烏泱泱全是太醫。程幼看這架勢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還是李牧首來的及時扶住了他。簾子內,小太子李折顯臉燒得臉通紅,睫毛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珠,想必是剛剛哭過。隻消一眼,程幼的就心疼得不行“顯兒……”“小哥哥……”見到程幼,太子李折顯哭得更厲害,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程幼將他抱在懷裏,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憂心忡忡,折顯向來不怎麽生病的,怎麽會燒成這樣。李牧首看著眼淚汪汪的父子二人,微微蹙眉,轉身問太醫是什麽情況。“太子這燒起得突然,微臣覺得像是中毒……”太醫答得謹慎,而這句話卻如平底驚雷炸得前朝後宮人心惶惶。小太子滾燙的小臉,貼著程幼的脖子,讓他不禁抱緊了懷中的小人,微寒的目光越過李牧首落在皇後身上。“皇後娘娘,小太子是應你囑咐去應宴,怎麽好端端就中了毒,……”程幼微抬下頜冷聲問。太子養在皇後膝下,程幼最先懷疑她也算是情有可原。皇後轉身看向李牧首道“臣妾,膝下隻有顯兒這個子嗣,不會做這等糊塗事,還請皇上明查。”方書漣不卑不亢,連俯身行禮的儀態都是如往常一般無二的典雅端莊。李牧首未看她,走到程幼跟前,摸了摸小太子熱騰騰的臉頰,眉心緊鎖,帶著冷意的目光落在程幼臉上,輕聲嗬斥“不要胡鬧。”程幼聽到他的話,抱著小太子轉過臉,大聲斥問太醫藥熬好了沒。喂過小太子藥,烏泱泱的人也都散去,簾內隻餘程幼、李牧首和喝了藥熟睡的小太子。“如果是皇後,陛下會不會輕飄飄放過?”程幼坐在床邊看著小太子翻紅的小臉問站他身後的李牧首。“太子,事關國運。”李牧首看著一大一小的兩個人目光一轉冷冽道。“哪就好”程幼皮笑肉不笑點頭應聲。他怕顯兒夜裏又起熱便要守夜,李牧首沒說什麽讓曹公公將奏折搬到東宮,也沒走了。深夜小太子醒了會,一睜眼見程幼沒走,開心得不行,鑽他懷裏說了好些話。而程幼見他精力十足便以為沒有什麽大礙,誰知道天色微亮時,小太子渾身滾燙竟燒得不省人事,程幼嚇得六神無主,掀開簾子把匐在案上小憩的李牧首喊醒。“李牧首……”李牧首睡得淺,見程幼嚇成這樣,不必說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麽,轉身就將候著的太醫傳進來,回身見程幼還赤著腳站在原地,皺著眉便一把將人抱上軟榻。程幼掙紮著要下去,李牧首反手將不安分的他反手扣在懷裏,不經意瞥見他紅著的眼眶,心驟然一軟,一反往常冷淡的態度,溫了聲音安撫,半蹲著將鞋給他穿好。起熱、退熱、起熱、退熱整整三天,程幼寸步不離地守著小太子本就消瘦的人又瘦了一圈,看著像生了一場大病,最後還是李牧首派夜使尋的鄉間藥醫將燒徹底退了,他才肯回尊儀殿好好歇兩日。顯兒的病是好了,但程幼的心病卻未愈,**的人一日未找出,他的心怎麽也不會安。後來,矛頭指向懷有身孕的姝妃,程幼本隻想試探,卻不經意聽見主仆二人的對話殺意驟生。“聽說太子痊愈了?”姝妃懶洋洋地靠在貴妃榻上問。“是”跪在她腳邊伺候的貼身侍女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