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門中門使段恩求見,說是……”小太監將話傳入內。曹公公俯身聽罷眼中滿是愕然片刻,匆匆行至到李牧首跟前私語。“聖上,密門中門使求見,說是有程君下落……”李牧首轉身,手猛得一握,玉簪當中折斷,尖頭紮進手心,膈出深深的血痕。中門使身著密門勁裝行衣匆匆而來,鞋上還沾著泥,明明是深秋寒雨時節,卻喘著粗氣,熱得大汗漓淋。“聖上,程君有下落了。”中門使說著將一封從邊境鄴城寄來的書信奉到李牧首跟前。李牧首打開信,熟悉的字跡印入眼簾。暌違日久,未悉近況,拳念殊殷知祖母身體安康,幼幼心安…………幼幼於鄴城得齊將軍憫微照佛,今已康愈。……不日回京,必盡服侍左右,盡孝於前。願父親母親切勿憂心。敬叩金安。第53章 後院傳出一聲淒厲的哀嚎李牧首反複確信這是程幼親筆,又展開信封,而薄薄的信封空空如也,並未落下一字一句,他怎麽也沒有看到想看的。細細地將信展開又折好,李牧首沉默良久,發出一聲嗤笑,緩緩走出棺室。走過霍長使麵前,李牧首掀起眼簾,幽深的眼神如如有實質的深海漩渦讓人喘不過氣。他輕輕抬起骨節分明覆有青筋的手掌片刻又眉眼狠厲地果斷落下。蒙蒙細雨,在宮人提著的燈旁簌簌娑娑,像墜落的棗花,又像下的霜。清清冷冷的,不沾暖意。落在李牧首的肩頭便洇出一點點、一點點的深色痕跡,像誰的匍在他肩頭輕泣過。細雨綿綿像一首未填完的詞,靜靜地落,癡癡纏纏地輕泣。李牧首走後,後院傳出一聲淒厲的哀嚎,是霍長使被打斷腿的痛喊,也是中門使晉升的喜賀音訊。帝王隻用兩種人,一種是萬裏挑一的能人,一種是不可多得的狠人。幾日後程將軍府被聖上派人看守控製,而京城裏漸漸傳出流言。至於流言是什麽,遠在千裏之外的程幼不得而知。彼時他忍著腹痛,看著昏迷不醒的齊煜川,不知所措,隻能一遍一遍喚他名字,祈禱世間果真有神明。天邊泛著青白,馬車終於趕到大將軍府。守門的兵卒見馬車裏是齊將軍,急忙地將人抬入府內傳大夫醫治。程幼跟在後麵,推開扶他的斬風去跟著,人像脫虛了一樣。一陣兵荒馬亂,齊煜川被安置妥當,程幼也被大將軍府的管家派侍女引到西廂休息。“我想在庭外等著,我怕……”程幼看著圍滿仆從的門口,不肯走了。“娘子,這不合規矩”侍女看著他隆起的腹部吊起眼尾,輕慢道。她目光不善,程幼下意識撫上肚子。這是戚大將軍的府邸,他……現在在外人看可能就是齊煜川一個連妾都算不上的外室,進正堂卻實不合規矩。斬風回來找他正巧聽到侍女如此說便生氣地看著她,張嘴剛想質問卻被程幼一把拉住了手腕。“斬風!”程幼無意此時再添亂,出言止住斬風未盡之語。“這位是?”侍女見身著勁裝氣質落括的少年問。“是齊將軍的徒弟,名斬風。”程幼搶在斬風跟前笑著回答。女侍聽他此言果然對斬風格外恭謹。“公子,她分明是在羞辱你!”兩人一並進後院偏房西廂,直到女侍下去後,程幼鬆開了斬風,斬風得了空憤憤道。程幼瞥了他一眼,坐在一旁的軟椅上,沒說話。斬風跟著他坐在一旁,漆黑的眉眼滿是少年倔強氣。“你覺得我不知道?”“你覺得我怎麽做才好?”“斥責她,大鬧一場?”“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就能讓你這樣?”程幼看著窗外隱隱瞧見小門處守著的兵卒,思緒萬千語氣也不大好。斬風看著聶聶道“可是……”程幼回頭迎上他委屈的目光,伸手摸著他微濕頭發緩聲道“去泡泡熱水,再喝碗薑湯。”次日一早,程幼還未洗漱便被告知斬風被戚大將軍點名後匆匆提到軍營,心中隱隱不快。而後打聽齊煜川情況,先是問了侍女,侍女摔摔打打地布好飯,懶懶散散地站在房門處,歪頭上下打量他一番,撇嘴笑笑,開始也不說話,看著程幼著急。等說話了,也隻是酸唧唧說些沒頭沒腦的話,程幼知道她是不肯說也就不再問,後來追著其他伺候的人問卻也都被擋了回去,便再耐不住性子。憋著氣,扭頭進屋裏,劈裏啪啦將擺放的瓷器都摔了個粉碎,有人來勸,程幼還未等人靠近專挑了值錢的玉器抓了一把,猛地摔在門口,有人想擒住他,他便扶著隆起的腰身,嚇得再沒人敢勸。可能是摔累了,程幼又翻出來許多名貴字畫坐著撕。一院子丫鬟婆子見他不知金錢為何物又霸道不講理的樣,算是知道這位是惹不起的。心下暗想,這還未進門便跋扈成這樣,若進了門齊將軍怕是纏他一個也纏夠了。絲帛字畫程幼撕不動,便鼓著腮幫子用剪子鉸。直到耍夠了脾氣,管家將將匆匆趕來,一眼掃過滿室狼藉抬頭又見那坐上眉眼分明懷著身孕的漂亮人兒,走上前好聲好氣問。“不知道哪個蠢笨的仆人怠慢了娘子,惹得娘子發這樣大的火?”“管事何必這樣說,像是我得理不饒人似的,我向來好說話。”程幼瞥了他一眼,輕押一口茶,像是也不著急。管家麵色如常,周圍跟著的一圈人聽程幼這樣說抬頭望向程幼頓時都愣住了,其中一個水靈靈的侍女摸著自己挨了一巴掌的小臉低頭哭出聲。程幼垂眸看向那個哭哭啼啼的侍女,沒等他說話大管事已極有眼色地擺擺手讓人把她帶下去了。“大將軍府果然不同一般人家待客之道。”程幼出口嘲諷。大管事笑了笑,開門見山問“娘子,是要見齊將軍?”他不兜圈子,程幼也懶得打嘴皮子仗,點了點頭,一時顯得格外乖順。“齊將軍正在醫治,娘子要見怕要請示大將軍。”“那就請示大將軍。”“大將軍軍務繁忙,此時正在前廳處理公務,怕不得空。”大管事還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傳個話的功夫都沒有?”程幼問。“大將軍正在和其他主將商議軍中要務,我確實不好擅然驚擾。”程幼沒說話,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不錯目地看著他。大管事怕他不知天高地厚再折騰出事,委婉勸道“不如明早……”“大將軍軍務繁忙抽不出空見來我,反正我是個閑人,那我去前廳見將軍……”說著程幼便向門外走去。“你不必攔我,我就在門外庭外候著,若是攔著,我做出什麽事最後是總管你擔著,說到底也不會讓我一個懷著孕的人受責。”程幼停住腳,扭頭看著疾步跟來的大總管道。大管事頓住腳步,揚手讓一個名喚織錦的侍女跟著。程幼走後院子寂靜無聲像死氣沉沉的湖麵,令人窒息。“紅舟”大管事笑容漸淡,看向躲在人群後的一個侍女。那侍女赫然是伺候在程幼身旁的那個人,此時聽到大管事喚叫她,霎時麵如土色。“大總管……”紅舟躡著步子上前,分外不安。“鬧出這等事,本該打死或發買了……”大管事看著癱跪在地上的紅舟目光沉沉“但念你是家生子,今日便賞三十板子就罷了,日後再鬧出事,便再怨不得我不顧念舊情了。”紅舟還未哭鬧便被人狠狠抽了兩巴掌拖出門外,其他人見大管事臉色也都不敢求情。“今日在院子裏伺候過娘子的其他人也都自去領罰罷。”處理完這邊,大管事再追上程幼時,他已經走到了回廊,也正巧與剛出書房的大將軍撞了個對麵。但程幼不認識大將軍,隻是遠遠掃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向前走。“那是誰?”大將軍問。“是送齊將軍來府的那位娘子……”一旁的貼身侍從回答。聽罷,大將軍抬眼細細打量起匆匆向這邊來的人。身形修長,墨綠色寬袖長衫,衣袂隨風而動,發如雲墨蜿蜒流淌,襯得麵白如暖玉,遠看腹部微微隆起,卻不見絲毫女氣。娘子?“娘子?”如此想,大將軍也如此問出聲。“是”一旁仆從不知將軍如何發出此問,但還是俯身恭敬答道。那邊,大管事瞧見不遠處的大將軍匆匆上前止住程幼上前的步子。“前麵便是大將軍。”大管事喘著氣道。程幼聽他的話也看向前方的戚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