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送你出城”齊煜川走上前,垂眸看著他道。程幼點了點頭,卻在齊煜川牽著他的手走向馬車時,突然頓在原地,壓抑地哭出聲。“齊煜川……”他緊緊扣住齊煜川的手臂,直至手背青筋浮,才低頭哭著喚他名字。齊煜川微微低頭看他淚濕眼睫,耳邊隻餘下他壓抑著呼吸聲艱難地喚他名字的聲音。“齊煜川……”程幼的心鈍鈍地泛起疼。“對不起……”齊煜川伸手用指腹揩淨他臉上的淚,俯身靠近吻在他眉眼、唇邊……他野性的氣息帶著克製的溫柔,溫熱的唇一點一點吻著程幼微涼的眼睫,引得程幼瑟縮地想躲卻無可躲避,最終隻能慢慢伸手環著齊煜川的脖頸,他的回應使齊煜川微微一頓,也讓他的吻更重。程幼微喘著,感受著他的手掌在自己後頸曖昧地摩挲著。氣息交融纏綿,齊煜川又故意在親吻時著發出澀情的水漬聲,逼得程幼紅了脖子,貼著他的臉想藏,卻又被齊煜川霸道地用指腹抵著下巴抬起臉。程幼的抬起眼簾,眼眶裏浸著淚滑落順著臉頰流進衣領,齊煜川便低垂著眉眼,手掌扶著他的背,將唇索碾著那淚痕。程幼的衣領散開,白皙的鎖骨處是之前齊煜川咬出的齒痕,赤赤陽光下坦露著兩人悖論的私情。樹和天邊的雲挨著,時而輕輕觸碰,時而樹借著狂風狠狠地欺近縮成一團要藏的雲,後來風停了,雲棲在樹梢,而程幼也抵在齊煜川肩膀上,將臉埋進他脖頸處,哭得喘不過氣。齊煜川抱著他,在程幼看不見的地方斂下眼簾。馬車疾速向東而去,留下一道漸漸遠去的車轍印,消失在路的盡頭,化成一個黑點。車出了鄴城,行至仞千關,帝京的流言也終於傳至程幼耳邊。程將軍結黨營私,現下程家已被禁軍控製,沒有聖諭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程將軍,結黨營私?”“是,聽說是與邊關大臣有書信……”“啊,這誰能想到……”客棧大廳內,兩人男子喝著酒,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而站在一旁等齊煜川訂房的程幼聽罷隻覺得手腳冰涼。齊煜川走來見他麵色蒼白,連忙低聲問怎麽了。程幼張著嘴,卻不知道該怎麽,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父親與邊關大臣往來書信言語有悖、結黨營私?”齊煜川麵色如常,似乎早已知情。程幼說罷隻是覺得荒唐,幾乎要要笑出聲,一眨眼淚卻落了下來……哈……他到底愛了一個什麽樣的人?程幼皺了皺眉,心中的失望和戚惶幾乎要將他吞噬。他到底愛了一個什麽樣的人啊?原來在他食不果腹、被人關在柴房受盡折辱、像畜牲一樣求生時,李牧首隻想著如何逼他主動回到自己眼前……而為了逼他屈服,更是不惜用他父親的清譽為引。肚子突然抽痛,程幼疼得弓著腰倒下,齊煜川神色一變,急忙將人攬在懷裏,轉頭吩咐過小二找大夫後就抱著昏過去的程幼匆匆上樓去客房。彼時的帝京由責持劍騎馬匆匆朝皇宮而去,不遠處的程府內亂成一團。李牧首退了朝,換下月白色龍紋樣立領長袍,聽小太監稟由責侍衛求見,扣上腰封,遂讓人進來。“聖上”由責半跪行禮。“何事?”李牧首抬眼問。“程老夫人,今早突然身體抱恙,程將軍要請大夫,所以屬下前來請示聖上……”“……”李牧首冷矜的臉色霎時一變,叫了曹公公請魏太醫,便帶著暗衛微服從小門匆匆微服去程府。由責跪在地上,額頭直冒冷汗,顯然意識到自己辦錯了事。李牧首帶著太醫快馬到程府時,程老夫人的寢房站了人,其中程父跪在程老夫人床前,聽著母親拉著他的手呐呐喚幼幼,不禁淚下沾襟。“幼幼……”“幼幼……”程老夫人閉著眼,在夢中一聲一聲喃喃自語,她一手帶大,眼珠子疼的孫子,如今死於非命,她如何受得了。他們先說幼幼死了,後來又說幼幼還活著,已經來信了,可是她要怎麽信,她見不到啊……“娘……”此時的程將軍戰場上刀槍不入的大將軍,隻是守慈母床前無能為力的兒子。“聖上!”守在門外的管家見李牧首帶著太醫匆匆而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悲痛高呼。及李牧首走到程老夫人門前,房門門被打開,一眾人皆跪行禮,李牧首顧不得,轉頭示意太醫趕緊去瞧瞧程老夫人。太醫診治,一眾人皆都候在門外。李牧首坐在堂上,一言不發,神色凝重,程父讓人封上茶,他端起茶盯著茶湯上浮起的茶葉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後怕。自己在後怕……怕什麽?怕程幼與自己離心?“家母驟然抱恙,幸得陛下/體恤,臣不勝感激,叩謝皇恩!”程父站起身,家裏的長幼也都跟著站起。李牧首麵色如常,抬手人曹公公扶人起來,目光環顧,卻在看到程幼二嫂時停頓了片刻。程幼二嫂抬頭發現李牧首落在她高高隆起肚子上的目光,惶恐不安,下意識用手摸著隆起的肚尖。李牧首察覺到她的不安,遂收回視線,思緒飄得很遠。算日子,他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七個月了,是不是也像他二嫂的肚子這樣圓,隻是他懷是一個……想著想著便皺起眉,他那樣稚弱,怎麽能孕育子嗣?李牧首實在想不出程幼生下兩人孩子,當父親的樣子。他們的孩子……突然之間他們都成了父親,李牧首覺得這個角色對於他們來說太過陌生,陌生到他想不出任何和孩子相處的畫麵。小孩子?肉乎乎的,會吃奶會睡覺,還是程幼生的,真……神奇。程幼很喜歡他吧,畢竟那麽小心翼翼地向他瞞著這個孩子……第63章 程幼知道,李牧首來了程府亂成一團,仞千關也驟生波瀾。曹公公將程君歸途昏倒的消息傳至李牧首耳邊時,魏太醫也才剛診治罷出寢房。眾人慌慌張張上前圍在魏太醫跟前,直到聽說已無生命之憂才將將鬆了口氣。曹公公看著站在人群外圍神色莫測的李牧首,心下權衡了幾番還是抖著膽子低聲道“聖上,程君本就體弱,如今又孕有龍嗣,現下驟然聽聞程府出事,隻是怕難眠憂思傷身……”李牧首轉身垂眼看著他,唇微抿顯得格外冷矜,曹公公抬頭迎上君王之威,片刻頭低得更深,一字一句斟酌道“奴才的主子隻有聖上,不敢有二心,隻是擔心程君患病傷及皇嗣。”“備馬即刻啟程去仞千關……”李牧首低聲吩咐後,便轉身踏出程府大門,站在原地的曹公公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沒猜錯聖上的心思,遂吩咐了人備馬帶太醫疾速去仞千關後又轉身連忙追上李牧首。千仞關,客棧程幼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時頭脹疼得難以忍受,抬起手搭在額頭,又閉上眼睛,恍惚不知道身處何處,直到一雙溫熱寬厚的手掌覆在他的臉,冰涼的臉漸漸有了些暖意,才再次緩緩睜開眼。“齊煜川……”嗓子幹澀,開口說話的聲音低啞生澀。坐在床邊的齊煜川看著他,狠戾的臉上漸漸有了真切的笑意。“你再晚點醒我就要挖個坑給你埋了……”齊煜川的手輕輕摩挲著他的小臉,勾著唇道。程幼也笑了,片刻緩過勁問“我睡了多久?”“四天三夜……”良久齊煜川低聲回答,摸著程幼臉的手微微發抖,但勾唇時戲謔的笑卻未改分毫。程幼看了看窗外,又轉頭看了看垂著頭的齊煜川,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像安慰似的。齊煜川喉結滾動想說很多話,最終也都壓在喉嚨。“外麵為什麽有軍隊?”程幼坐起身看著窗外問。“護送程君歸京……”齊煜川看著窗外嚴陣以待的兵卒,盯著程幼的眼睛緩緩道。程幼迎上他壓迫性的目光,下一刻便慌張地躲開。在兩人出城的那一刻戚大將軍便讓守將帶著軍隊護送其後,他這樣做不單是盡身為人臣該盡之責,更是在為齊煜川他的親外甥做盡綢繆。程幼不是程幼,是程君,齊煜川不是齊煜川,是奉命護送程君歸京的齊將軍。齊煜川俯身逼近程幼,看著他有些話幾乎脫口而出,卻被程幼疾聲打斷。“他是不是也要來了……”他是誰,兩人心知肚明。“來信說今晚到……”齊煜川答。程幼看著窗外,光潔的額頭蒙著一層暖光,漆黑的眼眸眼因為陽光的映射變得剔透,瞳孔的紋理幾乎都清晰可見。明媚的陽光下,他修長的手疊放著放在被褥上,緩緩曲指滾動著喉結,清俊的臉低下,很多話都壓在豔紅唇後。雲可以棲息在樹梢片刻,但風總會攜著雲去往遠方……這一天過得極快,似乎一眨眼的樣子,天就黑了。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程幼知道,李牧首來了。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齊煜川站在樓下的背影,那樣挺拔高大,勾唇回眸本該全是少年將軍風流不羈,可如今雖然仍喜歡勾著唇笑,但他眼底笑意卻得讓程幼忍不住難過……熱烈不羈的將軍,本該所向披靡,可自己卻讓他一敗再敗。馬蹄聲停下,曹公公站在細雨中高呼“皇上駕到!”“臣,齊煜川攜眾將,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綿綿細雨中,齊煜川持劍候駕,玄色的衣服被雨打濕顏色越發厚重肅穆。李牧首下馬,月白色立領長衫撐著傘立在昏暗雨中與威嚴肅穆的儀仗割裂開。“平身”李牧首抬手淡淡道,撐著傘走至齊煜川跟前微微含笑道“許久不見,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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