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尊母後良言。”李牧垂下眼簾輕聲道讓人琢磨不透他真實的心思。太後鬆了一口氣,也無聲地深深歎了口氣。“太子立,眾臣工跪!”在李牧首抬手示意繼續後,獵獵鞭聲響起,高台下眾人齊齊掌心撐地跪。禮畢,滿滿被李牧首抱著去祭台後的廂房。“爹爹!”滿滿看見程幼眼睛一亮,大大張開手臂要抱。程幼伸手將他接回懷裏,微微笑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李牧首盯著他的側臉,目光專注到幾乎灼燙。程幼抱著滿滿哄了一會便人曹公公抱著他先上馬車。知道程幼支開人是有話對他說,李牧首忽然很緊張。“李牧首……”程幼看著他的眼睛喚。“嗯”李牧首抓緊手心應聲。“今天是你甘願立他為儲君,所以可不可以無論以後他犯了多大錯都留他一命?”“我……”對上他不信任的目光李牧首感覺如墜寒窖,他張了張想辯駁卻也無力可駁。“滿滿也是我的孩子……”聽這話程幼彎了彎唇像是笑了一下,莫名帶著嘲諷的意味“但願你真把他當自己的孩子。”離開的時候,程幼在院外意外碰見了坐在馬的太後,太後見他,扶著容熙的手下車,走到他跟前。程幼按規矩頷首行禮,滿滿也被他教著喊祖母。滿滿肉乎乎的小手交疊一握稽首,仰著頭乖乖喊“祖母。”太後眼尾泛起細微的皺紋,彎腰憐愛地摸了摸他小臉。“和他父皇小時候長得真像,隻是希望以後性子不要像他。”說著拿過卦善奉上來的小木盒遞到程幼跟前。程幼見這盒子精巧非常,遂不敢收。太後慈和地笑了笑,將盒子打開,裏麵躺在一枚玉質令牌。“聖上當初滿月時,先皇將這令牌傳給他,這令牌可號令數萬人,我當時和先皇關係不太好,所以沒有收。”“後來先皇臨走還是把它留給了我,說給我防身用,但我實在用不著,如今就傳給滿滿吧,也當是了先皇的心願。”程幼幼推阻的話壓在喉嚨裏,看著她鬢角的白發莫名不是滋味。太後登上馬車,看著站在原地的程幼擺了擺手,輕聲道“回去吧。”齊璃死在流放路上的消息想必她已經知道,所以今日才拖著病體求李牧首放過齊煜川。李牧首匆匆從外趕來,慌張地看向程幼如同犯了錯的孩子。程幼沒有說話,心想你什麽手段我沒見識過,這樣的手段已經不算狠辣。“我隻是怕太後不喜滿滿……”李牧首緊張地看著他,生怕從他臉上看到厭惡的神色。怕太後不喜滿滿,所以封鎖太後的消息,想等著塵埃落定後再告知太後,卻沒想到太後並非毫無護身之能,今天太後能安然出現在這裏,不是方尚書的陰謀,不是藩王逼迫,是她想。先皇對太後一往情深,怎麽會不給太後留下護命的東西呢?令牌、紫檀龍木杖……每一樣都能讓朝堂動蕩,可是她從未用過。程幼對著李牧首攤開手,裏麵的令牌泛著幽幽光澤。李牧首目光一滯。“李牧首,你如今算不算眾叛親離呢?”程幼看著他淡淡地問,聲音低沉輕緩如深秋斜陽外飄下的落葉莫名傷感。程幼離開後,李牧首扶著門檻吐出一口血。曹公公尖叫一聲,慌慌忙忙叫人喚太醫。“聖上!聖上……”李牧首擦掉嘴角的血漬,低聲說沒事。曹公公扶著他回房急得額頭冒汗。好在沒有大事,喝了藥就睡下了,隻是後半夜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暴戾得像變了一個人。伏庸殿門被曹公公命人死死閉緊,內外伺候的太監宮女皆低屏息。“啪!”穿著寢衣的李牧首站在殿中,雙手捂著頭一腳將半人高的繞枝纏花瓷桶踹倒砸在地上,瓷片飛濺,簾外的宮女驚恐地低呼一聲,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聖上……”曹公公跌跌撞撞跑到李牧首跟前,帶著侍衛將人往回拖。“滾!”失去神誌的李牧首如同從地獄爬上來的修羅魔刹,聲音陰冷帶著濃濃戾氣,讓人毫不懷疑下一秒就將斃命於其手。第99章 把我關起來“藥!藥呢!”看著暫時被控製住的李牧首,曹公公轉頭對著一宮女喊。李牧首手臂的青筋根根浮起、跳動,他眯微微眯著眼,眸底血氣翻湧,渾身帶著一股邪氣,忽然淩厲地抬手將擋在麵前的人掐著脖子提起。“咳咳……”被他掐著脖子的侍衛眼珠拚命外凸,臉色漲紅,腳尖擦著地張著手撲騰著去掰他手臂,卻挪李牧首不動分毫。“啊!快來!”曹公公抬頭看見眼前這一幕差點沒嚇得昏死過去,片刻回神衝門外尖聲急急忙忙又喚了十來個侍衛上前將意圖把李牧首控製住。“陛下,你醒醒啊……”曹公公看著李牧首癲狂的樣子幾乎老淚縱橫。李牧首的症狀是自從程幼走後才有的,失去神誌,若狂若癲,嚴重的時候不但會傷別人還會自殘。太醫端來的藥被打翻,全部撒到地上,苦澀的氣味毫無阻攔地擴散充斥著室內。李牧首甩手將快被掐死的侍衛提著砸出去,強壯高大的侍衛在他手裏如同裝著棉花的布袋子輕輕飄飄得。一聲悶響,侍衛甩到牆上滾了幾下又摔落地上。圍著的其他人不再敢上前,怕死還不是主要原因,更怕再激怒不受控製的李牧首。別無它法,曹公公跪地上,哭著對李牧首磕了三個頭,吩咐守在殿外的侍衛去拿鎖鏈。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在大殿內回響,詭譎陰森。“嗬!”李牧首勾起沾著血漬的唇,微微抬起下巴冷笑一聲,看著粗大的鎖鏈將深血紅的眼眯得更深,冷戾嗜殺,姿態睥睨。侍衛拉著鎖鏈屏息斂氣緩緩靠近。大殿內除了眾人微不可查的呼吸聲,隻餘逼近的沉悶腳步聲。掛著的劍被李牧首反手抽出,泛著寒湛湛的冷光,他提劍直指不斷靠近的侍衛,身形修長而挺拔,如同崖壁上淩冬屹立的雪鬆,居高臨下的目光喲睥睨且自適,毫無被圍困的狼狽之色。曹公公看著他手裏提著的劍,心底一涼,跪走到李牧首跟前顫著聲勸。“陛下,把劍放、放下……”李牧首轉頭看著曹公公,眼裏沒有一絲情緒。“陛下你若傷到自己奴才九死不足惜,但求陛下愛惜龍體。”曹公公看著逼近的刀刃抖著腿肚子哭勸,本已做好必死的準備但是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一怔眼裏閃過一道明亮的光,宛如窮途末路卻又忽然柳暗花明,他仰頭直直看著李牧首“陛下,程君,不是程公子,你是不是想見他……”程幼是誰?李牧首皺著眉,頭忽而一陣陣疼,像被人用斧頭劈開一樣,疼得肺腑都要從胸口炸開。程幼……是誰?“陛下,我怕。”“不怕”“陛下……”“怎麽了?”“就想叫你。”“李牧首”“嗯”“你抱緊我。”“好”“我喜歡你。”“我知道。”“你喜歡我嗎?”“喜歡”“你愛我嗎?你可以愛我嗎?”“別太貪心……”“為什麽一定要有個小皇子?”“程幼……”“不過就是一個名分。”“對我就是想要那名分!”“程幼……你以前很喜歡我。”“是嗎?忘了……”“你以前說喜歡我,說一輩子喜歡我……”“我都忘了。”“你把我當什麽?程幼?!”“我把你當陛下呀……”